駱家莊族長駱楓帶著佻大仙人和阿誠一走進大廳里後,刻意地咳了幾聲,大廳里正在喧鬧的那些人終于略微靜了下來,轉眼看向佻大仙人以及阿誠。
而他們中間竟有好幾個人都認得佻大仙人,雖然大概因為又多了一個競爭對手,他們的臉色並不怎麼好看,但認得佻大仙人的這幾個人還是硬著頭皮抱拳跟佻大仙人打了聲招呼,態度也算恭謹。
而等駱楓跟大廳里所有人都介紹了一下佻大仙人和阿誠的名號後,那些不認識的人也都是一副恍然大悟而後戒備警惕的神情,不過也大多一閃即逝,紛紛站起身跟佻大仙人以及阿誠見了禮。要知同行相傾,這些人能如此賣面子,想來這佻大仙人還真有些名氣。
佻大仙人是志得意滿,跟大廳里的諸人虛抱了抱拳,又意味深長地跟阿誠笑了笑,便在駱楓的帶領下和阿誠向最上首一張八仙桌走去。
最上首的八仙桌上只坐了四個人,倒正好還有幾個空位,不過想來著坐著的就個人在所有人當中也絕對是最有威信與資格或者是本領最高之輩,在佻大仙人和阿誠跟著駱楓走過去後,其中一個俗家打扮的中年男子還有一個一臉絡腮胡長相威猛卻又似道非俗的老頭也立馬站了起來,笑呵呵地跟佻大仙人做禮,似乎也與佻大仙人認識。駱楓做東,又把他們跟阿誠介紹了一遍,阿誠也終于知道中年男子叫元化,是個游俠一類的人物,而另外那個老道士法號叫鴻清,也被許多人尊稱為鴻大真人,兩人名氣都是頗大。
相比元化和鴻清的熱情,八仙桌上另外兩個男子卻是冷淡地很,這兩個男子年紀一大一小,一個大約中年,另一個看去跟阿誠差不多。這兩人服飾容貌乃至表情都甚相像,在佻大仙人他們說話時卻都一臉的不屑,甚至在佻大仙人和元化他們說起客套話互相吹捧的時候還哼哼了幾聲,一副清高作態。
作為主人的駱楓挺是尷尬,但又兩邊都不敢得罪,只得忙請了佻大仙人和阿誠坐下。只是當要安排座位時,駱楓又有些為難起來,心中直叫苦,原來八仙桌座位最講究尊卑主次,最上首朝南兩個座位便是最為尊貴,其中一個正是由那兩個沒好臉色的男子其中那個中年男子所坐,駱楓想要佻大仙人坐在他旁邊的尊位,但因知他與佻大仙人以前的過節,怕兩人坐在一起不對付,徒生事端。
佻大仙人在見阿誠隨便找了個下首的位置坐下後,卻是一點都不客氣,大大咧咧地在中年男子旁邊坐了下來。當他坐下後,一直半歪著身子的中年男子總算是轉回了頭,卻與佻大仙人互相瞪了對方一眼,然後又都重重地哼了一聲,快速回頭,不再搭理對方,倒像生死對頭一般。
在這一過程中,下面那些桌子上的人卻一時靜得出奇,專心地看著最上面桌子上這些人的一言一行,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有不解者忍不住問同桌的人,便有人娓娓道來。
原來這兩個除了年紀,衣飾容貌乃至氣質都相像至極的男子分別叫許枷和許威,正是一對父子,而這許枷曾是大紅燈籠學校全真分院的學生,離開學校後來到這北方一帶頗闖出了點名聲,人稱許大真人,據說在這北部森林一帶與佻大仙人齊名,共稱‘佻許二仙’,只可惜他與佻大仙人是誰也不服誰,甚至多有齷齪,也因此兩人剛一見面,才會有如此反應。
只可憐了駱楓,作為東主,他自然是很高興‘佻許二仙’都來到駱家莊幫忙,卻又頭疼佻許之間的關系,暗自擔心兩人不能共同對敵,甚至遲早要走一個。
不過相比許枷一副清高作態,雖然佻大仙人也裝得一副高人樣子,但終是和氣了許多,至少沒掛著一副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他的人緣也似乎也因此要好得多,與元化和鴻清幾個很快就推杯交盞起來。
佻大仙人這邊一熱鬧,更顯得沒人理睬許枷父子,那許枷父子的臉上也是越來越難看,兩張臉幾乎要冷出冰來,連那駱楓為了圓場刻意想敬他們酒,也被他們視而不見,冷冷推辭。
佻大仙人看在眼里,卻一把拉過駱楓,反敬起駱楓來︰「來來來,駱族長,今兒老頭我高興,咱們干上一杯。」
駱楓雖然有些受寵若驚,卻更是暗自叫苦,拿眼偷偷地瞄了瞄許枷父子,但見那許枷父子右手青筋暴露,手上一雙精鋼打造的筷子幾乎要被他們生生折斷,心中更是忐忑。
與之相反,佻大仙人幾杯酒下肚,更顯興高采烈,一方面是高興能夠踩著死對頭許枷父子一頭,另一方面也是一直高興著阿誠先前說的話他怎麼也沒想到阿誠竟然會聲稱自己是給他打下手的,不管怎麼說,阿誠顯然多少是表示了願意與他聯手,讓他的自信一下子驟增了不少,忐忑卻是幾乎丟得干淨。
佻大仙人甚至還特意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下首阿誠旁邊,敬起阿誠酒來,頗讓大廳里的人乃至駱楓都有些吃驚。
要知道這張八仙桌上坐著的人中有兩人頗讓大廳里的其他人有些不服,一個是許威,雖然他也算年青俊杰,但能坐在這張桌子上大部分地還是靠了他父親許枷的面子;而另一人正是阿誠,在他們看來,阿誠年紀輕輕,服飾舉止怪異,卻分明不像一個高手,他們也從沒听說過什麼照失上人的名號,阿誠能夠坐上這張桌子也全是靠了佻大仙人的面子。
雖然佻大仙人曾主動介紹說阿誠是他找來的幫手,是他的朋友,但大多數人卻有些不以為然,覺得阿誠應該是佻大仙人的後輩子佷之類,跟許威一樣,佻大仙人特意帶他出來歷練,讓他借此闖出點名號而已。
因此在見佻大仙人竟然屈尊到阿誠跟前敬酒時,大家幾乎都有些不敢相信,也重起疑惑,紛紛猜測起阿誠的身份來,顯然阿誠如果真是佻大仙人的後輩,也不可能讓佻大仙人如此作態,他們又紛紛猜測阿誠大概是其它地方的某個大門派出來的弟子,才讓佻大仙人都不得不賣上幾分面子。
不過剛跟阿誠說敬阿誠一杯,卻又馬上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腦門,連說失誤,接著又忙叫駱楓拿壺茶來,說照失上人也就是阿誠自然是不喝酒的,只能以茶代酒了,接著又吩咐駱楓快叫廚房伙夫炒幾樣素食來,特別招待照失上人。
佻大仙人的殷勤讓大廳里諸人十分驚訝,紛紛把注意力轉移到了阿誠身上,他們一直覺得阿誠打扮奇怪,但因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佻大仙人和許枷兩人身上,卻沒去多想阿誠竟然還是個吃素的和尚,現在一想起阿誠這個照失上人的名號,也終于明白過來,噢了一聲,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只可憐了阿誠,本來還想好幾天沒吃過新鮮食物,正好趁此大快朵頤,卻沒想竟被佻大仙人過分熱情所攪,要知這桌上許多野味,就算平時,阿誠看到了也要食指大動,如今卻是不得不喝起清茶吃起素食來。
阿誠本來還在為趁著佻大仙人的話冒充個和尚而有些得意,現在卻是叫苦不已,直怨自己歹命,什麼不好冒充,偏偏要冒充個和尚。
可是怨歸怨,阿誠如今已是騎虎難下,又不能當場站起來說自己其實並不是個和尚,不但能吃肉,還能喝酒,甚至于他還要裝出一副得道高僧的樣子,點點頭對佻大仙人的‘善解人意’表示感謝,然後喝著茶,吃著幾樣新上來的素食,暗里卻是口水橫流,如黃河之水泛濫,甚至于後悔剛才在那里裝斯文,沒來得及動筷子,而應該趁著大家沒留意上他時,多喝幾口酒,多夾幾塊山雞肉駝鹿肉吃吃。
本來一直專注于佻大仙人的許枷父子也開始留意上了阿誠,而因為阿誠是佻大仙人的朋友,他們看著阿誠的眼神也並不怎麼友好,卻看得阿誠更是不大自然,以致懷疑到底是自己得了什麼受迫害妄想癥,還是這對父子真的對他懷有敵意。
不過想了想後,阿誠卻隨之坦然,全當沒有看見,也以茶代酒與佻大仙人他們互敬起來。
那元化和鴻清對于阿誠的身份和來歷也頗是好奇,委婉地試探了一番,阿誠又是拿出原來應付佻大仙人的那一套應付了一番。
當听到阿誠是來自大紅燈籠學校旁邊,駱楓和元化等人也是愣了一下,隨後嘖嘖稱奇,感嘆說阿誠從極西之地趕到這里,只怕也要幾年時間,阿誠也是隨口應之,打起了馬虎眼。
那一直未曾開口的許威卻是哼了一聲道︰「什麼學校?那里離這駱家莊至少有幾十萬里路,誰會來干巴巴地從那里跑來這種地方,你該不會是想借學校名號自抬身價吧?如果是這樣的話,你的算盤可是打錯了,我們這里的人對那學校可都沒有什麼好感。」
佻大仙人呸的一聲︰「你小子怎麼說話呢,照失上人難道還用得著借學校來給自己增光,除了是學校里的那些人,誰會對學校有什麼好感,難道照失上人自己還會不知道?自己坐井觀天,卻徒笑他人!」
見佻大仙人出面指責許威,許枷卻是終于發作,猛拍了一下桌子,站起來指著佻大仙人的鼻子道︰「好你個佻酒鬼,我家威兒不過是問這和尚幾個問題,用得著你來指責?」
眼看佻大仙人和許枷終于吵起架來,甚至有當場斗上一斗的苗頭,駱楓趕緊拉住兩人,好不容易勸說大家坐下後,正好走進來一人,駱楓卻是眼楮一亮,忙喊了道︰「芸兒,快來敬各位英雄一杯酒。」
進來的卻是個年輕女子,一身短打,毛皮裹身,英姿颯爽,皮膚微黑,五官倒也清秀,尤其一雙眼楮清澈如雪,更襯得眉發飛揚。
駱楓笑哈哈地拉著她的手跟大家介紹了一下,原來這女子正是他的女兒,名叫駱芸,雖是女兒身,平常卻喜歡耍些刀槍棍棒,不讓須眉。
駱芸也真跟個男子一樣,和大家抱拳做禮,而後自己倒了一大白碗的烈酒,先自干了一碗,之後才由駱楓介紹著,一一跟阿誠他們這桌的人先敬起酒來,狀頗豪爽,不見一點女兒忸怩羞澀作態。
見到駱芸,許枷父子的臉色終變好了許多,甚至還帶上了笑,當駱芸敬許枷酒時,許枷也毫不推辭,一干為淨,而後笑道︰「幾年不見,芸兒都長這麼大了,該是談婚論嫁的時候拉,我家威兒也常跟我說起自己一直都很掛念你,所以這次我才特意帶他來駱家莊,這陣子你們就好好親近親近吧,哈哈哈。」
駱楓听到許枷的話卻頗有些尷尬,不過駱芸反而是不見絲毫羞澀與難堪,嘴里卻也沒說什麼,又端起剛倒滿了酒的大碗轉向許威︰「我敬許大哥。」
許威也趕緊站了起來,卻反而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叫了聲駱芸妹子後,紅著臉再說不出話來,最後只有灌下一大碗酒了事。
原來這次許枷帶著許威來駱家莊,一是為了幫駱家莊解圍,二是趁此為許威向駱芸提親來著。
不過駱楓對于這門親事卻並不怎麼贊同,因為這許家雖然勢大,與駱家莊倒可算是門當戶對,但因這許枷父子一向清高自傲,名聲並不怎樣,仇人不少,朋友卻幾乎沒有幾個,只是如今駱家莊有難,又不好直接回絕,怕許枷父子翻臉,以致為難不已。
駱芸倒是干脆,只說了個現在不想談婚嫁之事,便把事情推給了父親駱楓,讓他自己去頭疼,平常也多是跟莊子里的人一起守在城牆上,四處巡視,難得見人。
駱芸敬完元化和鴻清,終于來到了最下面的阿誠旁,正要端起酒碗,卻疑惑地看了看阿誠前面的茶盞,之後又疑惑地看了看阿誠︰「這位朋友怎麼用茶盞喝酒,還是換大碗吧,駱芸敬你一碗。」
阿誠忙道︰「姑娘誤會了,我不喝酒,只喝茶,我還是以茶代酒,敬姑娘一杯吧。」
這駱芸在敬阿誠前已是連喝了五六碗燒酒,算下來也有幾斤份量,臉色卻是絲毫不變,雙目更是炯炯有神,阿誠佩服她酒量的同時也頗欣賞她的豪爽。
「喝茶?!」不料駱芸卻把自己端在阿誠面前的大碗收了回去,瞪了瞪阿誠︰「好好的一個大男人不喝酒,卻喝起茶來,真是沒趣,不像個男人!」
說著她竟不再理阿誠,轉向下一桌去。
被鄙視了!
阿誠臉面無光,有撞牆的沖動。這真是一錯再錯,錯得離譜!
駱楓趕忙跟阿誠告罪,說他這個女兒性子直,口無遮攔,還望阿誠不要見怪。
見到阿誠吃鱉,那本來一直因為駱芸冷冰冰的態度而有些懊惱的許威的心情卻是暢快了許多,竟然不顧儀態指著阿誠哈哈大笑起來。
那許枷卻也帶著笑臉對駱楓道︰「兄弟,這芸兒的性子我是越看越喜歡,現在有這麼多英雄在場,咱們今天不如把威兒和芸兒的親事給定下了好不好,正好可以讓大家做個見證?」
許枷話一出,大廳里的人頓時又靜了下來,紛紛看向駱楓和駱芸。
駱楓的臉色卻是有些難看,支支吾吾道︰「許真人,這個恐怕不大合適吧?」
許枷頓時冷下臉︰「有什麼不合適的?」
駱楓更是支支吾吾起來,他沒想到許枷竟然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直接提起親來,心慌之下,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那駱芸卻是走了回來,揚了揚眉道︰「許真人,如今我駱家莊群妖環伺,提這兒女私事只怕不妥吧,只怕眾英雄也會恥笑。」
見駱芸如此表態,許威有些急了,紅著臉叫道︰「駱芸妹子,我……」
許枷卻沉聲道︰「芸兒,難道你是看不上我家威兒嗎?要知道在這附近幾千里地界,也只有我許家與你駱家門當戶對,而且我家威兒在年輕一輩中也算個中翹楚,要想找到比他還好的夫婿,只怕是不大可能了吧?」
本來一直忙喝著酒的佻大仙人卻突然噗嗤一聲噴出嘴里的酒,他哈哈大笑著指了指在那里紅著臉的許威︰「翹楚,就憑他?像你兒子這樣的人一抓一大把,還虧你說得出口?」
許枷勃然大怒,氣得馬上站了起來,又一拍桌子︰「好你個佻酒鬼?你又瞎攪和什麼,有本事你也找個跟我兒子一樣優秀的年輕人來?」
佻大仙人卻哼了一聲,指了指阿誠道︰「我佻大仙人還用得著找嗎?你眼前就有一個,這位照失上人年紀輕輕,本領卻比你兒子好了不知道多少。」
佻大仙人一語即出,舉座嘩然,連那駱芸也是不由有些紅了臉。
「胡扯!他是個和尚,怎麼能跟我兒子比?!」許枷叫道。
阿誠也有些難堪,狠狠地瞪了佻大仙人一眼。
可惜佻大仙人卻似已經醉了酒,渾不在意阿誠眼神里的威脅之意,口不擇言道︰「和尚怎麼了,和尚也可以還俗啊,我看這照失上人比起你著寶貝兒子來可不知道要優秀個幾倍,不,是幾十倍,幾百倍!」
大廳里有好幾個本來就與許枷父子不怎麼對眼的好事家伙也趁著酒興哄鬧起來,有個麻臉漢子高聲叫道︰「對對,我們也看這照失和尚比起你這兒子要好得多,哈哈哈!」
「放肆,憑你也配來攙和?!」
許枷大喝一聲,一拍桌子,桌子上猛烈一顫,上面的東西卻幾乎都紋絲不動,只干巴巴地彈起一粒干炒的黃豆子。等豆子跳到半空,許枷叫了聲‘去’,那顆黃豆忽然有了靈性一般,徑直飛出,一下打在麻臉漢子的嘴上。
麻臉漢子一聲慘叫,雙手往嘴上一抹,手上多了兩顆大門牙,一張嘴巴也血流不止,只是他卻再不敢說話,哼哼幾聲,便灰溜溜地逃到了後面去。
許枷出手顯威,大廳頓時靜了下來,本來想趁機渾水模魚,好好恥笑許枷一番的幾個人也趕緊打消了主意。
這時,許威突然站了起來,對阿誠道︰「听某人說你的本領比我高,我想跟你討教討教。」
「我看現在還是多留點力氣對付妖怪吧。」阿誠卻是一臉平靜,夾了粒黃豆丟進嘴里。
「怎麼,是自覺技不如人,所以不敢嗎?」許威哼了聲道。
還沒等阿誠回答,站在一邊的駱芸卻冷著臉看了看許威,也看了看阿誠,突然道︰「只要能贏了我,誰當我的丈夫我都無所謂!」
駱芸一說,許威馬上又紅了臉,表情為難,而大廳里也是一陣嘩然。
原來這駱芸雖為女兒身,年紀也輕,實力卻著實不弱,傳聞連駱楓也已不是她的對手,真要比起來,只怕這許威也難敵駱芸。
「報!」
這個時候,一個獵人模樣的漢子氣喘吁吁跑進大廳,形色慌張道︰「不好了,族長,妖怪大舉進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