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在淡淡的梅香中醒來的時候,看到的是自己絕對不熟悉的天花板。
很老式,很陳舊,怎麼看都是像古跡超過像房屋的樣子。
我似乎來過這里……
環顧左右,房間里面空蕩蕩的,除了一些難以搬運的笨重物件之外,看不到任何可以稱得上「家具」的東西,實實在在到了「家徒四壁」的地步,甚至連最起碼的榻榻米都沒有。
作為一只體格超越人類極限的人形決戰兵器,區區酒精當然不可能讓我產生宿醉的感覺——實際上,昨天晚上要不是喝了南明月柳那家伙從主機那里得來的「神仙醉」,我原本連醉都不會醉。
算了,醉了就是醉了……真想不到居然輸給了那個偽娘……
我推開虛掩的老式木板門,燦爛的陽光讓我有一瞬間的眩暈的感覺。
今天,很好的天氣啊。
隔著空曠的廣場,我看到了似乎完全沒有被氣候影響,在寒冬也依然郁郁蔥蔥的御神木,以及那個正在樹下清掃的身影。
「桔梗?我怎麼會在這里?」
「當然是我從街上把你撿回來的。」桔梗停下手上的工作,回過頭來看著我,眼中稍有幾分責怪,「雖然說學園都市治安很好,但我真沒想到偶爾上一趟街居然能夠撿到一位龍神呢。」
除了苦笑,我想不出別的回答。
「我印象里面,你雖然經常喝酒,但卻絕對不是一個會毫無節制把自己喝醉的人。」桔梗走到我的面前,用那雙閃亮的眼楮靜靜地看著我。
「能告訴我是為什麼嗎?」
一開始我並不想說,因為我沒有訴苦的習慣,但和她對視了不到半分鐘,我就改變了主意。
面對著桔梗的眼楮,很少人可以堅持拒絕她的請求。
當年的犬夜叉做不到,現在的我也一樣做不到。
于是我嘆了口氣,坐在樹下,講起昨天發生的事情來……
「所以你就覺得自己錯了?」听完了我的敘述,桔梗微微皺眉,問,「因為朋友的反對,因為和學園都市格格不入,所以你就覺得自己根本不該來?覺得自己並不適合這里?」
「不是嗎?」我反問,「這里就算有什麼矛盾,充其量也只是打架罷了,真正鬧出人命的情況非常的罕見。諸如我這種一旦戰斗,就經常以殺死敵人為目標的家伙,當然不會適合這里嘍!」
「但是我不這麼覺得。」
「啊?」
「我說‘我不覺得你不適合這里’!」桔梗稍稍提高了聲音,「對于學園都市,對于那些受過你幫助的人,對于你的朋友們——比如說我……我們從來都不覺得你有什麼不對的!」
不等我回答,她又接著說道︰「我認識的真武,是一個凶暴而果斷,但是很講道理、很和善的人——雖然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就差點殺了我。」
「那時候的你凶神惡煞一般,毫無道理可講,也根本沒有任何猶豫或者寬容的意思,追殺了我幾百里,要不是彌勒他們及時趕到,我肯定已經魂飛魄散了——這一切都是因為,當時你認定我是一個吞吃靈魂的妖怪。」桔梗的臉上多了幾分驚懼,顯然是想起的當時被我追殺,亡命逃竄的情形,「你就是這樣,一旦認定對方是需要消滅的惡棍,就不再理會別的事情,對方是誰?干什麼?有什麼理由?有什麼背景或者靠山?這些你都不在乎,你就像一只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瘋狂地發動攻擊,不把敵人消滅決不罷休……」
她笑了笑,掃去陰霾,說︰「你為人正直、行事端正、直覺敏銳、作戰勇猛,就像獅虎一樣,天生就是為了戰斗而存在的。即使面對八歧大蛇,你也沖鋒在前、撤退在後……在我見過的所有人里面,綜合才能和品行,沒有比你更可靠的,也沒有比你更值得信任的。」
說完這段話,桔梗站了起來,指著神社山下的學園都市,說︰「你看,這個學園都市,據說居住了兩百三十萬人,而如果沒有當初我們舍生忘死地消滅八歧大蛇,這里大多數人都不會存在——因為他們的祖先會被那只魔獸吃掉。」
「你說你只懂得戰斗,你說你只是個戰士——這有什麼不好的呢?」
「作為曾經和你並肩戰斗、一起對抗八歧大蛇的同伴,我一直都以此為榮!」桔梗回過頭來,長發隨著晨風飄揚,「這份榮耀歷經五百年歲月,至今不變!」
半個小時之後,我坐在一間稍稍有點偏僻的小店吃著早餐,順便考慮著接下來該干什麼。
「真武?」
我抬起頭,隔著落地玻璃窗看到御阪驚訝的表情。
「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里?」
我在這里很奇怪嗎?我進來的時候,沒在大門上看到「真武與狗不得入內」的招牌啊……
御阪顯然沒料到我會這樣反問,稍稍愣了一下。
「仔細想想似乎也不是很奇怪……你這家伙根本不可能注意到這里是什麼地方……」她點點頭,表示理解,「其實,這里的點心和飲料的確都很不錯呢……不過以前我一個人不方便過來……」
于是她若無其事地進來,坐在我對面的位子上,招呼服務生送一份早餐過來。
她究竟在說什麼啊?這里究竟是什麼地方?
我好奇地打量周圍,看到一對對少男少女正在竊竊私語。
「這是附近著名的情侶餐廳,只接待成雙成對的戀人哦∼」御阪仿佛指揮家一般輕揮著夾心巧克力棒,愉快地說,「我早就想來吃吃著名的甜點了,只是實在找不到可以幫忙的人——真是多謝啦∼」
情侶餐廳?只接待成雙成對的戀人?
我叫過服務生,詢問是否如此。
答案是肯定的,御阪當然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
「那……我剛才進來的時候,似乎也沒人阻攔啊……」
這句話差點害得御阪把喝了一半的飲料噴出來,她咳嗽了半天,連臉都憋得通紅,這才哭笑不得地伸手戳戳我的腦門。
「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長相,再看看那些服務生吧!就算再怎麼勇敢的服務生,也只是柔弱的少女罷了,她們哪里敢阻攔你這只超級大野熊啊!」御阪一副「無語問蒼天」的表情,「席卷餐廳的猩猩魔獸,你就大慈大悲放過這些可憐的女孩子吧∼」
你這個「不良少年會突然集體失去意識的神秘小巷」有什麼立場批評我啊!
我很郁悶!
我像是個會依仗身強力壯,欺負柔弱店員的壞蛋嗎?
「像!」御阪點點頭,「以我的蛙太手機鏈起誓,整個學園都市里面,不會有別人比你更像壞蛋了!」
于是我繼續郁悶。
「對了,究竟發生了什麼啊?」御阪突然問道,「今天黑子出去巡邏了,我覺得很無聊,就打電話到你的宿舍,找你去打模擬戰——結果刺蝟頭的語氣很奇怪,支支吾吾不知所雲。」她說著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若有所思地說,「你的情況看起來也不是很好,電場強度明顯下降,一般來說,這意味著你現在的心情很糟糕。」
「我說御阪啊——」
「怎麼了?」
「你不去當間諜,真是日本軍方和政界的一大損失呢!」
「我討厭戰爭——吶!不要轉移話題,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吧。」
我並不是一個喜歡向別人訴苦的人,那種事情適合祥林嫂做,不適合我。
但是面對著一台人形測謊儀——還是最高精度的那種,只有最沒心沒肺的特工才有可能保守秘密,我當然是做不到的。
糾纏了幾分鐘後,我嘆了口氣,把昨天的事情說了出來。
「奧雷歐斯那個家伙,真是太可憐了,Index也是。」听完那些事情之後,御阪發表了她的評論,「而你目前的處境……似乎的確很糟糕啊。」
這還用說!
「我以前一直都很反對殺人。」御阪說,「那時候,我一直都覺得你這個暴力狂實在是很過分!明明只要輕輕一下就能擊倒的對手——諸如那些不良少年,你卻總是要狠狠地毆打他們,甚至把他們從幾十層樓的樓頂上扔下來,嚇得半死。而在戰斗中,你又總是充滿殺氣,隨時都打算殺掉對手……真是太凶殘了,簡直跟野獸一樣!」
呃……原來你當初是這麼看待我的啊……我還以為我們是朋友呢……
「可是‘幻想御手’那件事,改變了我的看法。」御阪繼續說道,「面對著‘未元物質’和‘原子崩壞’,我一直都希望像平時那樣,讓他們知難而退,結果卻是差點因為疏忽大意而被殺。」
「從那時開始我就明白——戰斗,真正的戰斗,面對著那些強大的敵人,根本不可能有仁慈的余地。」御阪嘆了口氣,臉色暗淡了幾分,「仁慈不僅會導致自己的死亡,甚至可能會讓同伴跟著喪命。」
「那天你之所以對著那些學生們下毒手,原因是為了我們,對吧?」御阪的表情有些沮喪,「那些被洗腦的學生們,他們的攻擊對你其實不構成太大的威脅,可是如果我們挨了那樣的攻擊,很可能會身負重傷,甚至可能會死——所以你別無選擇,只能將他們全部消滅——又或者其實你並不打算把他們都殺了,只是你的攻擊精度不夠高,所以只能以我們的安全為第一考慮……」
「雖然你經常叫嚷著要殺掉敵人,但是真正下這種狠手,卻還是第一次——就是因為多了我們這些累贅。」她似乎對于「成為累贅」這一點很不滿,但卻又無可奈何,「我不覺得你是個狠毒的人,只能說是被形勢所迫吧。」
「後來殺死奧雷歐斯也是一樣出于無奈,面對那麼強大的敵人,無論是誰都不可能做到手下留情,即使換成我處在你的位置,也沒有把握能夠只是打敗他而不殺死他——我因為半吊子的想法,已經差點送了命,你比我要成熟得多,當然不會犯我曾經犯過的錯誤。」
「其實我當時並沒有想那麼多……」
「是啊,沒有誰會真的反復思考之後才行動的,可一個人的思維習慣,他的行為準則……是可以根據那些推測出他會做什麼的——你的所作所為,完全符合你一貫的風格。」
「我不知道你的過去究竟是什麼樣的,也不明白為什麼你經常會那麼緊張——感覺你好像隨時都準備戰斗,無論面對什麼樣的對手,只要一轉入‘戰斗狀態’立刻就會變得非常凶狠,很輕易地就會痛下殺手……這一切的一切,我都不知道為什麼。」
「但我知道一件事。」御阪放下甜點,很認真地看著我,說,「你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而且是一個值得依靠的人,只要是朋友遇到困難,你肯定會竭盡全力來幫助他們,就算要冒生命危險也在所不惜。」
「不僅如此,和這副酷似怪獸的尊容相反,你其實是個溫柔的人,不僅不會輕易地傷害別人,而且會去努力避免對無辜者造成傷害——記得‘幻想猛獸’嗎?面對著那個集合了幾萬‘無能力者’思念的強大怪獸,你只是在單方面地挨打,用身體攔住它,不讓它沖進核研究所……即使被打得傷痕累累,即使血流滿地,即使快要性命不保——為了不傷到佐天她們,你一直都在忍耐著。」
「勇猛凶暴的真武,仗義溫柔的真武,這兩者似乎有點矛盾,我也曾經思考過這個問題——究竟哪一個真武,才是你真實的模樣呢?」
呃……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啊……
「我想了很久,結論是︰無論哪一個真武,都是真實的你。」
「听起來你似乎很了解我……」我發覺今天苦笑的次數特別多,簡直抵得上平時一周的分量。
御阪神秘地笑了笑,重新和那份怎麼看都像藝術品多過像食品的甜點展開了戰斗。
告別的時候,她又一次勸告我放松一些。
「看看阿拉伯半島就知道,哪怕是全知全能的上帝,也沒辦法讓所有人都得救,讓所有人都滿意。」她站在台階上,拍拍我的肩膀,「你幫助了很多人,這就足夠了。」
我今天的運氣似乎很奇怪,走在路上沒多遠,居然又遇到了結標。
她看起來情況比我還差,眼圈很黑,臉色也有些發白,似乎睡眠不足的樣子。
「縱欲無度對身體不好。」我說。
結標的回答是一記飛腿。
「這一腳力道十足——看樣子再多縱欲幾次大約也沒問題。」我又說,「不過亞雷斯塔學園長身體似乎不怎麼好,你可要悠著點,當心別把他給榨干了,細水長流才是王道。」
結標翻翻白眼,回以一根中指。
「我打算去找康布羅納那個混蛋的麻煩,你來不來?」她問。
「找他的麻煩干嘛?」
「這老處男平時總是神神秘秘地擺出一副高手架子,還經常到處兜售那些不知道真假的上古秘籍,結果真正需要他出手救場的時候就給我掉鏈子——媽的!我們在拼命,他反而跑出去泡妞!」結標很生氣地嚷嚷,一頭紅發幾乎要燃燒起來似的,「我一定要把他那根四十年來從來沒用過的爛鳥切半截下來數年輪!」
我很想說「雖然不確定他那個是不是‘爛鳥’,但據我所知,那個應該是沒有年輪的」。
但是看她的表情,還是算了。
「對了,听說你昨晚被上條那個白痴趕出門了?」結標似乎只是隨口提到,「干脆住到核心區來吧,我正好準備召集大家,進行一周集訓。」
集訓?LV5也需要集訓嗎?
看看結標若無其事到有些假的表情,我頓時明白了。
「謝謝。」
結標聳聳肩,沒有就這個話題多說什麼。
那天,我們在康布羅納的宿舍找到了他,不過這老家伙已經用不著我們再批評了……
他失戀了。
堂堂十大高手之一,據說可以匹敵神明的絕世強者,戚戚慘慘切切地坐在角落里面,反反復復地喃喃自語︰「差哪兒涅?究竟是差哪兒涅?她咋就跟我黃了涅?」
看著這麼悲哀的一幕,就算是怒氣值爆滿的結標也實在不忍心再說什麼了。
托朋友們的福——當然,尤其要托康大叔的福——當我走出那間充滿著低氣壓的大魔法師宿舍時,心情非常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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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知己」,一共出現了三個。
不知道為什麼居然都是女的……真巧啊……哈哈哈哈……
嗯,大致上就是這樣吧。
我發現自己果然還是不擅長寫感情戲呢……說起來,的確還是直接推倒比較簡單。
嗯,就是這樣!
哈哈,哈哈……以上感嘆毫無意義,請不要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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