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那天的情景我依然歷歷在目……」
那是一個炎熱的夏日午後,御阪網絡達到了史無前例的兩萬四千人,這個數目是經過「樹形圖的設計者」反復演算,確定可以讓御阪美琴突破LV5的極限,踏入LV6世界的數額。
閉上眼楮,一如既往地和妹妹們打著招呼,她開始了演算。
她的能力是控制電磁力,在宏觀方面能夠大規模歪曲電磁場,在微觀方面能夠侵入電腦程序,不過LV5狀態下的她只能在宏觀和微觀之間選擇其一——如果她選擇了諸如雷擊、超電磁炮這樣的宏觀控制方式,就無法對微觀世界進行干涉;而如果她選擇了入侵電腦網絡、影響人的感知這類微觀領域的控制,那麼就暫時無法進行大規模的電擊。這不是無能,只是人腦的計算能力終究有極限,宏觀世界的計算法和微觀世界的計算法截然不同,所以她沒辦法同時兼顧兩者。
可是,當御阪網絡擴展到一定程度之後,情況就不同了!
借助妹妹們的計算能力,她做到了宏觀世界和微觀世界一起計算。
「那一瞬間,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她看著自己的雙手,眼神卻飄到了很遠的地方,「不是幻覺!我的力量和意識不斷擴張,一下子就籠罩了整個學園都市,然後是整個日本,然後是整個地球……只要我的意識掃過的地方,所有的一切——無論是物質還是能量——都在我的控制之下。」
「那種感覺,我永遠都無法忘記……」
LV6。
我想起了那天一方通行的無上神通。
僅僅一揮手之間,地球上影響最為深遠的神系,至少十幾位神級的強者,數不勝數的傳奇高手,乃至于僅有的幾位開天闢地大神之一……就這麼沒了。
無法理解,無法想象,絕對的「強」!
這就是科學系的最終能力,凌駕于一切幻想之上的現實,絕對能力者。
LV6。
但是這樣的威力當然不可能沒有副作用。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強者,雖然沒有听說過誰達到了LV6的程度,但是稍稍降低標準的話,我還是知道不少的。
而那些強者,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
他們的身體,很強!
強大的力量自然會產生強大的負擔
,力量越強負擔就越大,這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道理,無論使用什麼樣的力量,都不會例外。
當然,也有很多減輕負擔的辦法,比方說多人合作、大家共同分擔;或者利用獻祭之類的方法,讓祭品分擔掉一部分;再或者構築結界、陣法之類的「陣地」,將負擔的一部分轉嫁給「陣地」……但無論什麼樣的辦法,始終存在一個極限,畢竟使用力量的人必須能夠掌控力量,所以必須保證自己承受一定量的負擔,否則力量根本用不出去,直接原地爆發——對了,那叫「自爆」。
學園都市的超能力者們,就我所知道的這些看來,很少有身體足夠強大的。如果扣除掉超能力不談,他們絕大多數只是普通的中學生罷了,就算身體素質比常人好一點,也絕對沒有達到怪物的等級。
按照我的經驗,以普通人的體質,LV4其實就已經是極限了。
幾個LV5雖然現在威風八面,但如果他們不能將自己的體質提升到超人的領域,那麼用不了多久,他們的身體就會無法承受如此恐怖的力量,輕則纏綿病榻,重則一命嗚呼——我絕對不是在危言聳听,學園都市建立了這麼多年,超能力者也不是現在才出現,為什麼LV5卻都是一群十幾歲的少年呢?
如果我去詢問班普的話,得到的回答多半是「之前的那些LV5都死了」吧……
LV5已經如此,LV6呢?
一方通行自從那天大發神威之後,一直都昏迷不醒,他的生命反應正在不斷衰弱,無論科技還是魔法都無法延緩這個衰弱的過程。
那麼,御阪呢?
「幾秒鐘後,實驗中止。」她低下頭,我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只听見她的話音顫抖起來。
「五秒鐘時間,死了六千個妹妹。」
「為了我五秒鐘的‘絕對能力’,六千個妹妹就此消失,化為一灘灘血水。而在幾分鐘以前,她們還很高興地和我聊天,說著對未來的希望……我記得她們打算利用腦波互聯的優勢,前往世界各地,制作人類歷史上最為精確和細致的電子地圖……」
「總數兩萬四千人的妹妹們,一下子就少了四分之一!」御阪終于按捺不住,淚水一滴滴落了下來,「都是我的錯!我為什麼要追尋LV6呢?如果不是我的貪心,不是我對力量無止境的貪婪,她們根本不會死……」
這些話在她心中大約已經壓抑很久了吧?
學園都市的科學家們,雖然真正喪盡天良的只是極少數,但絕大多數人——包括我在內——都不可能會認為克隆人有什麼人權可言——他們只是工具而已,無論用的是一方通行的細胞還是御阪美琴的細胞,本質上都只是人形的工具罷了,制造了他們,就是為了代替本體去死。
可御阪不同!
那些克隆人,對她來說,是心靈相通的妹妹們。
只為了她追逐力量的幻想,五秒鐘之類,就死去了六千個妹妹……
更加悲慘的是,沒有誰能夠理解她的痛苦。
我也不能,我只能默默傾听。
御阪聲音越來越高亢,越來越嘶啞,一開始說的還是和妹妹們相處的點點滴滴,到後面就亂七八糟不知所雲——只有那片深沉的悲傷,始終不變。
她壓抑了這麼久的哀慟,此刻全部都傾倒了出來。
看著她坐在那里不停地顫抖、抽泣、敘說,我只覺得心里沉甸甸的,仿佛有什麼重物壓著一般。
我能為她做點什麼呢?
好像……什麼都做不到……
不要說分擔了,我甚至無法連她的痛苦都無法理解!
看著她悲痛到不能自己,我忍不住走上去,將她緊緊抱住。
對不起!
我無法為你做些什麼……
懷里的御阪,比我想象中更加輕盈,更加柔軟,脆弱得仿佛稍稍用力就會破碎的名瓷一般。
不知為何,我突然想起了《多情劍客無情劍》里面李尋歡和上官金虹決戰時候的情景︰李尋歡和上官金虹在密室中決斗,阿飛和孫小紅則被一扇厚重的鐵門攔在外面。
御阪就在那扇無法開啟的大門之後,和悲痛的回憶為伍。
而我只能在門外,束手無策。
這扇門的名字叫做「回憶」。
可惡!
究竟是哪個王八蛋說「痛苦和朋友分擔,每個人都只有一半的痛苦」呢?
御阪的痛苦,我無法分擔!
心里空蕩蕩的,除了憤恨之外,就是莫名其妙的空虛。
她明明就在這里,就在我的懷里,可我卻感覺她離我很遠很遠,仿佛遙不可及一般。
我甚至不敢稍稍松開手臂,因為我感覺只要松開手,她立刻就會化為一道雲煙,消散得無影無蹤……
寂靜的大廳里面,回蕩著少女聲嘶力竭的哭泣。
過了不知道多久,她終于漸漸平靜了下來。
但我依然不敢松手。
「那個……謝謝。」
啊?
「這些話,藏在心里已經很久了。」她抬起頭來,臉上雖然還有淚痕,卻輕松了很多,「我本來準備帶著它們進棺材的——現在說出來,感覺舒服了很多。」
是嗎?這麼說……我多少還是幫上了一點忙?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也要謝謝你呢。」
御阪疑惑地看著我,不明白我為何道謝。
「當然要謝謝你嘍,因為你肯把這些痛苦和我分享啊。」我看著她的眼楮,在里面看到了一絲慌亂和羞澀,而且不出意料的,她的臉上泛起了紅暈,「像這樣的秘密,即使親人也不會分享吧……你願意把這些告訴我,真的非常感謝!」
為了加強說服力,我手上稍稍增加了幾分力度,用力地抱了她一下。
御阪這才發現她正以很曖昧的姿勢被我抱在懷里,一張白皙的俏臉頓時漲得通紅。
「我……我……我才沒有!」她連忙將我推開,一邊揮舞著雙手,似乎不知道該放在哪里才好,一邊結結巴巴地解釋,不知所雲了半天才找到合適的理由,「……我只是睡昏了頭……」
「好好……你只是睡昏了頭……」雖然很想吐槽兩句,但是看到她紅得幾乎快要滴血的臉,以及氣急敗壞的表情,我很明智地忍住大笑的沖動,溫聲應和,「那麼,現在你打算怎麼做呢?」
「這里就是妹妹們沉睡的地方吧?這些妹妹們……就是上次試驗之後幸存的那些對吧?」我明知故問,「你準備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呢?總不能讓她們一直就關在這里吧……」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嘆了口氣,臉色又陰沉了下來,「用冷凍的方法,可以讓她們的腦波活動暫時停止,避免因為御阪網絡的自動運作而損害她們原本就有些虛弱的身體,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
看到她又要開始消沉,我連忙轉移話題︰「我還有個問題︰‘天使墜落’的那天,你和一方通行……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個啊……」她笑了笑,說,「我可以將意識轉移到某個沒有輸入人格的空白身體里面,然後就可以毫無顧忌地使用那些嚴重損害身體的能力——當時我就是這麼做的,而且就算一具身體被消滅了,電波從澳大利亞回到日本,也只是一瞬間罷了,換個身體再戰並不麻煩。」她指著角落里面許多小一些的金屬圓筒,說,「那些就是空白的身體,原來是為了給有基因病的我更換的,不過後來我的病好了,這些身體也沒有廢棄,一直都保存著——放棄了戰斗能力的妹妹們,每人的造價是十萬日元,而這些的完全復制了我本身能力的空白克隆體,每只造價可足足有兩百萬日元哦!」
換句話說,就是我欠了你四百萬日元,對吧?
算了,反正我欠的債務已經夠高的了,也不差這四百萬……
「那麼一方通行呢?」我接著問道,「他是怎麼回事呢?你之前說過,他也開始了LV6實驗,那麼他實驗的結果呢?成功了?」
「他啊……」御阪嘆了口氣,「這是他自己的秘密,有機會你還是問他自己吧……」
還真是吊人胃口的答案呢……我可不想和那個白發魔男交涉啊……而且他似乎跟我也沒什麼交情,恐怕不會把自己的秘密告訴我……
正在我試圖旁敲側擊打探點消息的時候,御阪腰間的手機響了,是白井黑子的電話。
「姐姐大人……你究竟哪里去了啊?黑子我很擔心你啊!」
她的聲音听起來有幾分氣急敗壞的意思,卻能清楚地听出里面包含著的深深關心。
「你這個學妹還真是關心你呢。」我笑著說。
稍稍有點糟糕的是,白井听到了我說話的聲音。
「姐姐大人!為什麼你會單獨和那個野蠻人在一起呢?為什麼你連我都要瞞著呢?難道姐姐大人打算移情別戀了嗎?黑子我……黑子我……真是太傷心了!」
御阪青筋暴起,啪的一聲合上那只青蛙款式的手機,把白井那些莫名其妙的嘮叨和驚呼都關到網絡的那邊。
托白井的福,原本憂傷尷尬的氣氛被一掃而光,御阪的臉色也恢復了平靜。
她稍稍整理了一下儀容,說︰「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走了。」
雖然這樣說,她卻沒有移動腳步,而是靜靜地注視著密布于大廳里面的那些圓筒。
每一個圓筒里面,都有一位和她心意相通的妹妹。
「對了,阿武——這麼稱呼你沒問題吧?」得到了我肯定的答復之後,她笑著說,「我記得你一直很羨慕土御門元春,說‘有個女僕真是太幸福了’對吧?」
我不明所以地點點頭——我的確很羨慕土御門,他的妹妹舞夏在一座名叫「繚亂家政」的女僕學校上學,每次都穿著女僕裝來拜訪他,還經常幫他做家務——可愛的女僕妹妹……真是太讓人羨慕了啊!
「那麼,有興趣招募一位女僕回去嗎?」她說,「十萬日元。」
我看著那些圓筒……她的意思是說,只要我掏十萬日元出來,就可以招募一位妹妹回去當女僕?
雖然我現在住在核心區,日常起居都很方便,但如果有一位專職照顧我的人……應該會很便利吧?
而且……那可是女僕啊!
女僕啊!
一想到那天夜里見過的,相貌和御阪酷似,氣質卻要文靜許多的長發美少女,穿著女僕裝站在門口對我說「歡迎回來」的情景,我就感覺到鼻子一陣熱漲,幾乎要流下鼻血來。
雖然對于她這種莫名其妙的大轉折深感疑惑,不過滿腦子都是女僕裝的我,已經顧不上別的了。
我掏出那張也不知道透支了多少的信用卡,御阪指尖發出細微的電光,在磁條上輕輕一抹。
「OK,扣款完成。」說著,她朝著大門走去。
「請等一下!」我連忙叫住她,「那個……究竟我該帶哪一個走啊?還有……我該怎麼放她們出來?」
「你在胡思亂想什麼!」她轉過身來,笑著看著我,笑容中帶著某種不知名的東西,「這里的所有一切都是學園都市的公有財產,妹妹們當然也是,我哪里來的權力可以把她們外聘給你呢?」
什麼?!
「可是……你明明說‘只要十萬日元’……」這莫名其妙的話頓時讓我著了急——不是為那十萬日元,而是為莫名其妙到手卻又莫名其妙泡湯的女僕,「如果這些妹妹都不能外聘的話——」
話音戛然而止,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御阪,想到了一個驚人的可能……
「對啊,這里待業的就只有一個人罷了。」她拉了拉校服的裙子,猶如電影里面的那些女僕一般,優雅地行了個禮,「小女子御阪美琴,以後請多多關照。」
我猛地抬手捂住鼻子,卻終于還是沒來及,鼻血點點滴滴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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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
御阪美琴,攻略完成。
接下差不多就是純粹的劇情大暴走了……
便當的儲備還足夠嗎?應該足夠把……
對了,投票,投票!千萬不要忘記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