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寒長長的吸一口氣,吐出來,拼命讓自己鎮定下來。幾乎是靠著本能,他決定要沖下去,去拯救一個可能失去的生命。但他沒有超絕的武功,他沒有槍,他沒有人數的優勢。所以,他必須有一個清楚的計劃。
他快速的點了一下人數,7個。除了被圍毆的,還有一個傷者躺在地上,但顯然那七個家伙對他已不敢興趣。現在所有的人都圍在被毆者的身邊,有人在用腳踢,還有人在用鐵棒打。
江之寒從地上撿了幾塊大的鵝卵石放在褲兜里,推著自行車下了梯子,騎上車,突然大聲叫起來︰「殺人啦,叫警察呀。殺人啦。殺人啦。」一邊叫一邊騎著車沖了過去。圍毆的人不約而同愣了一下,然後領頭的人怒道︰「鬼叫個屁?釘子,帶兩個人去搞那個小子」。江之寒不停的使盡力量叫著,看到三個人向自己沖過來,一打車把,從旁邊沖過去。三個家伙在後面狂追,但顯然速度夠不上自行車。
騎出去一百多米,江之寒回頭看去,看到已經把那三個家伙拋開一段距離,他一打車把,繞了個大圈,往回沖去,徑直奔著領頭大哥這邊來了。這一下顯然大出三個追趕者的意料。三個人愣了愣,面面相覷︰「這家伙瘋了嗎?」江之寒騎車沖過來,卻發現沒有人沖上來迎戰。他估算了一下距離,隔著20來米一個急剎車,一只腳撐著地,對著領頭大哥說︰「教育一下就好了,別傻傻的打死了人,就要亡命天涯了。」那邊的人顯然沒料到還有人會沖上來教育他們。領頭大哥旁邊那位是個脾氣暴躁的,一棍子打在地上的傷者的身上,叫囂道︰「老子不僅要打死他,還要打殘你。」
江之寒等了幾秒鐘,突然拿出兜里的鵝卵石,一顆接一顆全力扔出去。攻敵于不備,再加點運氣,居然有一顆命中了那位大哥的嘴唇,有血流了出來。這下帶頭大哥再也忍不住了,一指江之寒︰「搞翻他」。江之寒不敢猶豫,他記得大校們外就有一個派出所,再說校門那兒還有2個保安,再不濟也可能有點用。所以,他的目標是校外。趁著兩伙人會合之前,江之寒騎車沖到操場角上,三步兩步推車上了梯子,一打車頭,從操場邊上的公路上全速向大門沖去。前面那三個家伙想從路邊包抄過來,但終究慢了一步。但他們還是在路上撿了了十幾顆石頭,向江之寒扔去。江之寒覺得自己的後腦中了一顆,有熱熱的液體流出來。但感覺不到痛,也不敢有絲毫停留,一溜煙的往前沖去。路邊已經有很多人在指指點點,但並沒有一個人上前。
沖到校門口,保衛科的兩個門衛還站在那里。江之寒心想,我都叫了一路的殺人了,這兩位還沒挪一下窩,看來是靠不住的。他也不停車,只是減了一下速,大聲說,幾個外面的流氓在砍人,有砍刀,有人有生命危險。就一溜煙的出了校門,往左拐,記得那邊是派出所的位置。
剛騎出去一百米左右,就看見4個民警穿著制服走過來。江之寒一看人還挺多,懸著的心才放下來。他停住車,對領頭的一位說︰「有七個流氓在學校里面毆打一個學生,都帶著鐵棍,還有一個有大砍刀。有一個學生可能受傷很重。」「你受傷了」,前面領頭這位看著很年輕,好像不到30的樣子,但貌似是這一群人的頭。他對對面這個學生言簡意賅的描述還是很滿意地。他抓住江之寒的頭,轉過來看了一下,說︰「問題不大,就是皮擦破了。小李,來幫忙帶他到附近醫務所處理一下。」那個警察頓了一下,又問了一句︰「你確定有人有砍刀?」。這時候的中州,一般的民警頂多就配個手銬警棍什麼的,所以對危險的違禁刀具他們是很敏感,也有幾分忌憚的。江之寒用手比劃了一下︰「有這麼長,這麼寬,是領頭一個人才有。」「我知道了」,警察模了模自己的武裝帶,江之寒瞥見一個皮套,像是槍套的樣子。
說話的功夫,那伙追兵已經沖出了校門,一拐彎,看見這四位警察,領頭的叫了聲,散了,便分成三伙,一伙沖過馬路,一伙往校門的另一邊跑去,最後一伙折回去,往學校里跑。領頭的警察眼尖,一眼瞄準了帶砍刀的那位正沖過馬路,他大叫一聲,「都給我站住,再不站住我開槍了。」後面一位老警察踏前一步,握住他的右手,說︰「林所,不要沖動,這兒人太多,千萬不能用槍。流氓打架不是什麼大事。」林所說︰「行,我去追這伙過馬路的,老馬你領幾個人去看看受傷者的情況。」老馬拉著他的手,不緊不慢的說︰「這種事,七中學生有沒有傷亡才是頭等大事,你是領導,應該去看看。我對附近的地形比較熟,我來追那幾個家伙。追不上也沒關系,附近的人應該和他們打過照面,問一問就會有線索。」
林所簡短的說︰「好,我去看看」,便往學校里跑去。老馬回頭吩咐道,「小鄭,你跟著林所去處理一下。」然後轉過頭來問江之寒︰「你打的報警電話?」江之寒心想,你再問兩句,人都跑的沒影了。但在他這16歲的人生里,還從來沒有直接和警察打過這樣的交道,潛意識里是有些對警察很敬畏的東西。他老實回答說︰「托一個朋友打的。」老馬追問道︰「好朋友?」江之寒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但還是回答說︰「好朋友」。老馬溫和的笑了笑,說︰「小同學不錯,跟著小李,好好去處理一下傷口,別回去太晚讓父母擔心。對了,可能過兩天還會來問你幾個問題,如果有人受傷很重的話。把你的名字,家庭住址,和班級,班主任的名字留一份給小李。」江之寒答應著,說話間,拿砍刀的大哥已經消失在馬路對面的小弄堂里。
江之寒跟著小李去了附近的醫務所,卻發現周六十點才開門。小李要了他的聯系方式,然後說︰「去二院吧,離這兒最近。記著打針破傷風。我還有任務,就不和你去了。」江之寒點頭答應,捂著頭上的傷口,騎上自行車直奔二院而去。
回到家已是中午。頭上貼著塊大大的紗布,一進宿舍區就有老太太大嬸們詢問議論。江之寒懶得多講,支吾兩句,便沖回了家。從小到大,除了四歲時騎三輪小車摔過一回,江之寒可從沒受過什麼外傷。父母難免擔心一回,問起緣由,江之寒倒是不隱瞞,前因後果一五一十講了一遍。江永文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心里多少替兒子有幾分驕傲,他的勇氣是自己所不及的。歷蓉蓉卻是很矛盾,一邊很高興很驕傲,但一邊又是擔心,還想到流氓團體可能的報復,想要教育江之寒以後少管這些閑事,但一轉念,又覺得這樣說有悖于平時給他灌輸的人生觀,張了張嘴,最後還是說︰「這種事,還是應該找警察,以後少自己逞能。」
江之寒理解父母的擔心,倒也沒多爭辯什麼,只是簡單的點點頭。過了一會兒,歷蓉蓉突然想起件事情,過來對江之寒說︰「明天晚上和我去拜訪一個長輩。」
「誰呀?」
「是我上山下鄉時同一個隊的知青朋友。現在他已經是市科教處的處長了。你去問個好,討教一下,以後考大學或者分配什麼的指不定也有個幫助。」
末了,歷蓉蓉又抱怨道︰「腦袋包的像粽子,去了人家還以為你去打架斗毆了呢。」
江之寒抗議說︰「媽,我又沒做虧心事,有啥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