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長的一夢 143 伍家的晚宴(下)

作者 ︰ 小魚聯盟

羅行長讓服務員上菜,問妹妹和什麼酒,羅月娟說白葡萄酒,便要了一瓶。羅行長轉頭問江之寒要不要喝點,江之寒猶豫了片刻,還是搖頭說不用了。伍思宜在一旁看了,低下頭抿嘴笑起來。

菜上了,羅行長轉過頭去,多和妹妹聊起家常來。他匆匆的飛回中州,也沒有多少時間和妹妹說話。江之寒在一旁坐著,臉上掛一點微笑,很多談話是人家的家事,他完全插不上嘴。有些話,倒是他很感興趣的經濟民生方面的議論,換往常江之寒說不定會插上兩句,但他只是靜靜的听著,一個字都沒說。江之寒心里想著,以前長輩們都說自己話太少,現在自己有時候大概話太多,真是過猶不及,想著想著就有些失神。

正想著心事,羅月娟和他說話,幫他夾了一筷子菜,江之寒卻沒有听見。

伍思宜拍了他一下,嗔道︰「吃飯的時候,發什麼呆?」

江之寒回過神來,見羅月娟的筷子還懸在空中,臉紅起來,連忙站起來,雙手把碗拿過去,接了菜,有些局促的說︰「您太客氣了,真是不好意思。」

羅月娟轉頭笑羅行長,「我們也不要只顧著自己說話了。今天第一次見之寒,把他晾在一邊,你看,人家只好自己想心事去了。」

江之寒更是尷尬,模了模鼻子,說︰「真是太失禮了,對不起,一時不知道怎的就有些失神了。」

伍思宜看著江之寒有些局促的神色,臉上浮現出一抹溫柔又心疼的神色,咬了咬嘴唇,沒有說話。

這以後,江之寒就更有些坐立不安,這頓飯吃得實在有些難過。曾經何時,他以為自己可以在**的世界里如魚得水,和他們平等的高談闊論。但忽然之間,他開始懷疑自己,那里的水如此之深,是不是在他的能力範圍內可以應付自如的。想到這里,江之寒的自我懷疑又加劇了幾分,臉上的笑容越發勉強起來。

羅月娟試圖活躍一下氣氛,問江之寒︰「有沒有喜歡的女生啊?」在香港,十六七歲的少男少女談談戀愛,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這個問題倒是擊中了江之寒的要害,他苦笑了一聲,說︰「您不知道,我們這邊和香港不太一樣,中學生談戀愛在大人那里就像洪水猛獸,是被嚴禁的事情。」

羅月娟笑道︰「不準沒有關系,可以偷偷的談麼,那樣更刺激些。」

江之寒跟著笑了兩聲。刺激倒也未必,摔的粉身碎骨倒是真的。

羅行長接過話去,問道︰「你們現在這個公司主要做的是什麼業務,準備向什麼方向發展?」

到這些事,江之寒倒是能應付自如。他說︰「我們現在主要有兩個方向,一個是賣書和文化用品,有兩個分店,市區有一個,北山區有一個,做一般的個人顧客業務,也做單位的集體業務。另外一個方向是飲食方面的,我們承包了一個中學的食堂。現在的一個主要方向是準備開發七中校門附近的產業,初步規劃是做一個高檔的餐館和一個比較有自己風格的甜點糕餅店。嗯,大概就是這樣,是小生意啦。」

羅月娟接過話說︰「什麼生意都是從小生意開始做起的。我在香港做一個小的形象設計工作室。做了這麼多年,還是屬于小生意,我也很滿意了。」

江之寒說︰「香港的經商風氣比這邊要好很多,我看過一個深度的專題報道,作者的觀點很有意思,他說香港的居民有實干的特質,在世界上都是罕見的。他們不喜歡對意識形態的東西糾纏不清,而更著重于一些實用的方面,再加上肯吃苦,能接觸到最新的信息,所以商業發達。世人都以為多半是靠了香港特殊的免稅港的地位,其實更多的也許是靠香港人這種特質,才讓商業在那里如此的發達。」終于沒按捺住本性,江之寒又在長輩們面前賣弄了一番。

這席話倒是對了羅月娟的胃口,她點頭說︰「說的好,說的好。」

江之寒心里想,反正都賣弄了,何不多說幾句,他說︰「其實內地現在才開始改革開放,潛在的機會很多,對外來投資的優惠也很多,您可以考慮到這邊來投資啊。」

羅行長的眉頭微微皺了皺,大抵是不願把敘舊變成一次商業的討論。

羅月娟倒是很感興趣的樣子,她說︰「我也想過,不過我可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人,有一點點儲蓄,還是不敢太過冒險。」

江之寒說︰「雖然離回歸還有些年頭,但好像香港現在普遍的主流傾向是持一個懷疑的態度。從投資的角度說,大家都觀望懷疑的時候,看似風險大,卻蘊含著機會。等到大家都一窩蜂的來的時候,機會就消失了。我看,現在只要是掛一個港商投資的頭餃,也許就能要到不少優惠政策。」打住話頭,江之寒說︰「對不起,班門弄斧了,關于政策什麼的,伍叔叔才是真正的專家。」

羅月娟笑道︰「我有些心動了,有機會好好在這邊考察一下。」

羅行長說︰「好了,吃飯的時候,談談輕松的事就好了,這些事情,有的是機會說。」好像有些不耐煩的樣子。

江之寒低下頭,咬了下嘴唇,心里嘆了口氣,,老毛病又犯了。可這個做生意的話題,並不是我開的頭呀?下定決心,除了應幾句簡單的問答,這以後倒是閉上了嘴,不再侃侃而談。

頓飯吃完,伍思宜倒是基本沒有開口說過幾句話,只是偶爾和姑姑咬咬耳朵,兩人看起來很親密的樣子。出了中州賓館,江之寒不想打擾人家家庭聚會,便趕忙告辭要走。

羅行長要送妹妹去旁邊的賓館樓休息,伍思宜摟著姑姑的肩膀,小聲說了幾句,又對父親說︰「我和媽說好的,八點半之前要回去。我先走了。」

羅行長沉了沉臉,沒說什麼。

羅月娟對江之寒說︰「天黑了,思宜一個人走我不放心,你送送她。」

江之寒說︰「好的,您好好休息。」和兩人打了招呼,往外走。

兩個人沉默著走在夏夜的路上,江之寒想著自己的心事,心里略微有些挫折感。他一度覺得自己改變以來,大人們都喜歡他,但忽然又有了深度的自我懷疑,好像幾個最好的朋友的父親對自己都不太感冒,心里有些郁悶。

伍思宜問︰「怎麼了,今天不開心麼?」

江之寒說︰「怎麼會,我只是覺得打擾了你們家庭聚餐,心里有些不安。」

伍思宜說︰「我爸爸初見誰,都不會很和顏悅色的,相處久了就好,你不要往心里去。」

江之寒說︰「怎麼會,你父親很和藹呀。」

伍思宜撇撇嘴,「得,別口不對心了。」

走到外面的大路,江之寒舉手招了輛出租車。

伍思宜問道︰「你不是喜歡坐公車的麼?」

江之寒說︰「怎麼會?我不過是為省錢而已。我想你不是要掐著時間回家麼,才叫的出租車。」

兩人上了車,一路無話。到了伍思宜的家,從街上往上走還有四五分鐘的路。

江之寒說︰「我送你上去吧,天太晚了。」

伍思宜點點頭,過了半晌,說︰「認識你以來,今天好像話最少哦。」

江之寒啊了一聲,「是麼?我有時候反省自己,最近話是不是說的太多了?〞

伍思宜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說︰「真的……對你的打擊這麼大?」

江之寒問︰「沒頭沒尾的,什麼意思呀?」

伍思宜幽幽的說︰「說話也畏頭畏尾了,公車也不願坐了,這些……都是和她分手的後遺癥?」

江之寒一下子愣住了。

江之寒沉默著,他現在不喜歡有人在他面前提和倪裳有關的事。這個名字不出現的時候,他可以過很充實很正常的生活。但每當她浮現出來,胸口還是有點隱隱的痛,用心良苦的這麼久的喜歡,畢竟不是一陣風,吹過了就消散了。

伍思宜說︰「我們不是朋友麼?」

江之寒說︰「不是那麼回事兒,不過有什麼好說的呢。難道我要抱著你大哭一場不成?」

著話,已經上了樓,到了伍思宜家的門前。

伍思宜說︰「進去坐坐?」

江之寒說︰「不用了,才打擾了你爸,就別去打擾你媽了。」

伍思宜說︰「我媽還沒回來呢,我不過是找個借口先走,想仔細問問你這件事。」

江之寒說︰「你也知道了呀,就是這樣的。分手了,結束了,沒別的。」

伍思宜問︰「為什麼呢?〞

江之寒說︰「很復雜吧。如果一定要簡單說的話,是因為他爸。」

伍思宜說︰「不能回去了麼?」

江之寒說︰「很難吧,我……也真的不想折騰了。而且,她的決心很足。我想,沒有勉強的必要。」

伍思宜看著江之寒,眼楮亮晶晶的,「心里很痛?」

江之寒笑起來,「痛這麼久的話,心髒病已經發作好多次了。好了,我又不是言情書中的純情男主角。」

他頓了頓,說︰「我們是這麼好的朋友,你就別怨我沒告訴你了。前段時間找你的時候,你不見蹤影來著。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不能外傳的。」

江之寒吸了口氣,說︰「為了這次分手,我掉了一滴眼淚。為此,我有些羞愧。所以,我下決心,絕不會為了這再掉第二滴眼淚的。」

伍思宜忽然說︰「對不起。」

江之寒以為她在為自己難過,笑道︰「好了,不要搞的悲悲戚戚的,倒像是你失戀了一樣。晚安,我先走了。」轉身下樓去了。

著他的背影,伍思宜定定的站在那里,喃喃地說,對不起,之寒,我的詛咒終于見效了。

多謝支持;提前說聖誕快樂了,如果你過聖誕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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