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寒對自己現在時不時不能控制的情緒爆發也有些擔憂,雖然到目前為止,還沒釀成什麼大禍。但常在河邊走,難免不濕腳。長此以往,總不是個辦法。
尋根究底,江之寒倒不認為練功不順暢是主要的原因。即使不練功的時候,他有時也有些狂躁的情緒。要說開始的時候,大概可以追溯到那個雷雨交加的夜晚。和倪裳的分手,完全沒有征兆,就像樂曲奏到了最高最動听的地方,弦斷了,樂聲嘎然而止,也在江之寒心里劃下了重重的傷痕。
面對倪建國這個對手,江之寒心里有所顧忌,從來沒有全力反擊過,但那種失敗的感覺和強烈的復仇感,卻深深埋在了心里,像一個定時炸彈一樣,隨時都可能引爆。
江之寒覺得,出去旅游一下,散散心,調節一下情緒,對自己應該有好處。最近忙著融資的事情,股市開始越來越近,手里的錢越來越多,心里的負擔也越來越重。如果自己的判斷錯了呢?他甚至開始不敢想這一個問題。
江之寒跑到圖書館,順便和風阿姨還有姍姍打了招呼,聊了幾句家常,就跑去借了一堆旅游的書,直接拿到姍姍的辦公室,攤在桌子上,看起來。
姍姍忙完了自己的事,湊過來問︰「要出去旅游?」
江之寒說︰「是啊,最近雖然不算最忙,但壓力太大,想出去疏解一下。」
姍姍坐下來,說︰「前晚,小芹還打電話來,說起你,她感嘆說,才見你時還以為不過是一個成熟點的愛抱不平的熱血少年,沒想到現在成了拿著大錢去搏經濟大潮的青年才俊了,很是感嘆了一番。」
關于那夜偶遇和林師兄約會的小芹,是江之寒心底最深的秘密之一,在林志賢面前他也從沒有露出過任何痕跡。他不經意的問︰「好久沒見小芹姐了,她最近很忙麼?」
姍姍說︰「你說起,倒真是的,雖然她的電話沒有斷過,我也很久沒見她了,誰知道她一天到晚怎麼會這麼忙?還開心的很。」
江之寒問︰「她最近很開心?」
姍姍說︰「有時候很開心,有時候情緒又很低落,反正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多半是情緒低落的時候。」
江之寒心里想,秘密情人不是一個容易的身份啊。但不管怎樣,這都不是自己應該管的私事。
姍姍看江之寒扔掉,又拿起另一本,皺著眉頭,很苦惱的樣子,就說︰「我給你推薦一個地方吧。」
江之寒說︰「那敢情好。」
姍姍說︰「其實我也沒去過,不過我一個大學的好朋友才去了,也是一個人背包去的。那個地方叫天工峽,是才開發的,去的人不多,里面有山有水,當地的老鄉招待客人純樸又熱情。他說,比一般的知名景點有意思多了。」
江之寒來了興趣,拉著姍姍問個究竟。
姍姍說︰「那里離中州不過兩三百公里的路程,但是最後一段路相當不好走。回頭我打個電話,問問他有什麼資料和經驗,再給你講。」
江之寒索性把書都收起來,說就是這個了,向姍姍道了謝,說好了等她的電話,便出門回家去了。
江之寒坐在長途車上,把頭靠著窗,看窗外的風景。山谷里霧氣還沒有完全散去,但太陽已經堅定在的往外鑽,把陽光透進來,讓一縷一縷的霧氣被光包圍著,有種飄逸的美麗。
江之寒加入了一個旅游團,因為到目的地的車都沒有一輛,如果不跟團的話,會非常的麻煩。旅游團出發的很早,早上六點就從中州長途車站開車,現在已是九點多了,車行駛在崎嶇的山路上,一邊是山崖,一邊是峭壁,地勢非常險惡。
既然是出來散心,江之寒除了隨身的衣物,洗漱用品,和一點常備藥,野外活動需要的小東西,什麼也沒帶。在路上,他連通常連軸轉的腦子也停歇下來,不再去想那些資本市場或者餐館書店之類的事情,累了就閉眼休息一番,醒了就看看窗外的風景,也是一個不錯的旅程。
中午的時候停車吃飯,江之寒知道這些停車的地方都是司機或者導游的熟人,是要拿回扣的,可是這個小店也實在太髒了,桌子椅子滿是油膩,連江之寒這麼不講究的人都有些想吐的感覺。他走了幾步路,去旁邊的小店買了兩個茶葉蛋,加一個看起來像有點過期的蛋糕,回到車上,就著水吃了。
這個旅游團包的是一輛普通的四十人座的長途客車,但其實只坐了十七八個人,倒是有一大半根本就沒有下車,或者下車就為了去個廁所。
半個小時以後,長途車又出發了。太陽已經高高的掛在頭頂上,好在山間的溫度還很涼爽。道路卻是越來越險,兩車道的山路上,遇到兩輛大車,江之寒感覺就像隔著十公分擦肩而過,誰要把手伸出去,保準就沒了。在有些彎道的地方,寬度甚至不能容許兩個車錯過,司機的辦法就是在接近的時候,大聲的按著喇叭,告訴對面的人,我來了,你等一等。
下午一點左右,車剛轉過一個急彎,便一個急剎車,停了下來。
江之寒把腦袋伸出窗外一看,前方的路上有一塊很大的石頭橫在那里,把一條路擋了大半,幾個人光著膀子站在石頭旁邊。
司機咒罵了一聲,跳下車去。
導游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姑娘,短發,很精干的樣子。她站起來,對車里的人說︰「大家听我說,這個大石頭擋路,在這里經常發生的。那些農民要把石頭推走,是會要錢的,所以等下大概需要大家湊一湊。」
乘客里有人問︰「這算什麼?是敲詐麼?」
導游小姐,姓陸,說︰「也算是吧。老實和大家說,這里山高皇帝遠的,最近的公安局恐怕也有一個小時,況且他們也是不會管的。所以,只有忍忍了。」
這時候,司機回來了,嘴上罵罵咧咧的,「操,這幫狗X的,又漲價了,要一百塊。」
乘客里就有人站了起來,「我們有十幾號人呢,怕什麼?」這車上除了四個女子,其余的都是男人,也有十四五號人。
司機對那位說︰「你沒有搞錯?你別看站在那里的只有六七個人,一個村子里四五十號勞力,都帶家伙的,就在旁邊,你要上去和他們干一架?」
那位沖動的就泄了氣,坐下來,嘴上念叨說︰「那就無法無天了麼?警察不管?」
司機冷笑道︰「警察至少抽一半,剩下五十塊一個車,一天搞七八輛車,就趕上種一年地了,你說他們干不干?」
導游陸小姐說︰「大家包涵一下啦,我們也是不願你們受到傷害,一百塊,我們十六個團員,一人給六塊,剩下四塊錢,我替大家付了。」很慷慨的樣子,而且算數學的看來很不錯。
著話,陸小姐就開始收錢。雖然有些人罵罵咧咧的,有些人磨磨蹭蹭的,但終究都交了錢。走到江之寒前面,前排的一位女士拿出十塊錢,陸小姐說,剛才零錢都找出去了,問有沒有一塊錢?那位小姐搖頭說沒有。陸小姐很較真的說,再找找,再找找。
江之寒在後面說︰「再不拿去,那些家伙要漲價了,我幫著墊一下。」拿出一張十元的鈔票。
導游小姐說︰「你這也是整的呀。」
江之寒說︰「不用找了,我的六塊錢,前面這位的一塊錢,還有三塊錢給你的。讓你為我們服務,怎麼好意思還讓你墊四塊錢呢?我來出三塊吧。」
姐眉開眼笑的接過去,道了謝。
前排一個人坐的女孩轉過頭來,說︰「謝謝你,等會兒下車買了東西我把錢給你。」
江之寒簡短的說︰「不客氣,也不用急的。」也沒仔細看那女生。
那女孩「咦」了一聲,說︰「你……是明礬的朋友吧?」
江之寒抬頭仔細看去,只見這個姑娘,長的很是清秀,勾著細細的眉,精致的唇線,有挺翹的鼻子,和會說話的眼楮,是典型都市白領麗人的打扮。
江之寒愣了愣,疑惑道︰「我是明礬的朋友,我叫江之寒。我們見過嗎?」
那女孩微笑著說︰「我是明礬一個課題組的師姐,我們見過一次,你可能沒有印象了,我叫沈樺倩。」
江之寒張了張嘴,那個身材修長,清秀的,有點雀斑的樸**孩,和眼前這個精致亮麗的麗人,影像一時有些重疊不起來。
不過在車上偶遇熟人,也算是見意外的驚喜了。江之寒開心的說︰「我們這也算是半個他鄉遇故知了吧,真是好巧。」
沈樺倩大概也一個人悶了一上午,有些寂寞,回過頭來和江之寒說話。
沈樺倩問︰「一個人?」
江之寒說︰「是呀,出來散散心。」
沈樺倩說︰「我听明礬說,你們不是在搞一個很大的投資股市的項目嗎?怎麼有空出來?」
江之寒心里想,明礬在美女面前還真的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自吹自擂來著,就說︰「就是為這個事煩透了,所以出來散散心。」
沈樺倩說︰「前幾天,我听說荊教授準備給你們的那個項目投些錢,非常好奇,就去問明礬,他和我說了好多你的事。明礬平時挺驕傲的,但看得出他對你很服氣哦。」
江之寒謙虛道︰「我走上這條路,還多靠明哥提點指導。听他說,你更是厲害,是荊教授最得意的弟子,有時間還要向你請教一二,請不要拒絕哦。」
沈樺倩說︰「我哪里是荊老師最得意的弟子?你別听明礬亂說。再說了,我是研究宏觀經濟的,對這個東西還真是不了解。」
又問︰「怎麼想到來這里旅游?不是很出名的地方。」
江之寒說︰「一個朋友推薦的,哦,其實就是明礬的女朋友姍姍,你應該認識吧?」
沈樺倩笑道︰「我也是姍姍給我推薦的。」兩個人便笑起來。
多了一個認識的人,旅途就變得熱鬧起來。江之寒看沈樺倩老轉過頭來說話,很不方便,就問是否介意自己坐到前面去,沈樺倩說怎麼會,于是江之寒就和她坐了一排。
沈樺倩問起股市方面的事,江之寒連連擺手說︰「莫談國事,莫談國事,這次出來就是躲這個的。」很煩心的樣子,引得沈樺倩笑起來。
到天工峽的時候,路途愈發難走,路上有一個又一個的大坑,車在上面顛簸著,車里的人就像在波浪中,被掀上波峰,又拋下波谷。江之寒這個一般不暈車的人,都覺得有些不舒服。他看見沈樺倩泰然自若的樣子,倒是佩服她很厲害。
沈樺倩說︰「我是吃了暈車藥才上車的,嗯,這里還有些酸的東西,你要不要嚼嚼。」
江之寒接過來,謝過了,贊她說︰「你還真有遠見。」
沈樺倩說︰「哪是什麼遠見?我不過事先問的很詳細,我們做研究的人,就講究要事先準備充分一些。」
兩人就隨意談些文學呀,旅游呀,電影呀,科技動向之類的話題,沈樺倩雖然久聞大名,還是很驚訝江之寒博聞強記,談吐雅致。而江之寒也覺得明礬的這個師姐果然名不虛傳,涉獵面廣,說話邏輯清楚,而且還很有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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