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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一剎逝如電。斷橋辜負美人緣。
未知來生相見否?陌上逢卻再少年。
(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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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之寒的家里,林志賢坐在沙上,打量了半天他吊著的左臂,很是好奇的問︰「到底怎麼了?」
江之寒苦笑了一下,「被老爺子騙了……」
林志賢說︰「快說來听听,我可是警告過你。」
江之寒說︰「老爺子號稱可以廢掉我的功夫,我居然鬼使神差的就相信了。然後呢……這個,是我們門派秘密,不能講給你听。總之呀,我和他過了幾招,最後還使了詐。喏……這就是懲罰。」
林志賢搖了搖頭,「你看起來精神狀態還不錯。」
江之寒說︰「還好,我懸崖勒馬,最後展現了一下我的純良本性,總算沒有被逐出門去,得了個留校察看的處分。」
林志賢說︰「關大哥昨晚打電話給我,讓我來好好勸誡一下你。他說的其實也有道理。我反省一下自己,這兩年來,我從一個派出所所長爬到現在的地位,還總覺得事事不如意,很多人都欠著我的。你呢。更是小小年紀做出一番不小的事業,各方面都還算順暢,不要老覺得不滿足。按你師父的話說,不要太多的莫明的戾氣。要知足!」
江之寒搖頭道︰「是呀,道理其實淺顯易懂。可是……要達到他老人家那種淡泊的修為,哪是那麼容易的?」過了半晌,他探頭問林志賢,「你說,師兄,是不是算計多了,就特別容易覺得別人欠了你的?」
林志賢哈哈大笑起來,他指了指江之寒,「嗯……有道理,我們兩個大概都有這問題。」
這幾天,江之寒吊著左臂,整天都老老實實呆在家里。老爺子回來了,又狠狠的教訓了他一頓,他自然不好意思再賴在四合院不走。
住慣了郊區寬大的四合院,重回到高樓林立的單元房讓江之寒感到很不習慣。這些日子,他坐在屋里,往外看,除了遠處露出的山巒,映入眼的全是高低參差不齊的鋼筋混凝土,讓他本來就郁悶的心情更是加重了幾分。
江之寒回想師父教育他的話,越想越覺得很有道理。這兩年來,自己得到了很多,大學考上應該沒問題。從無到有的創辦了幾個公司,家里的經濟狀況不可同日而語,在高中的校園里也可以算得上是絕對的風流人物。為什麼有時候還是滿月復怨氣,甚至滿月復戾氣呢?
老爺子也許說的對,自己把得到的東西越來越當成理所當然,而對任何一點沒有到手的,或者受到的一點點挫折,心里卻滿是不平,總覺得是老天或者世人欠自己的一樣。老爺子那天說,不知足有時候可能是好事,有時候卻足以讓你墮入深淵,永無回頭之日。
倪裳走了,是自己沒能好好的護住她;思宜走了,是自己傷害她太多次。這一年來遭受的所有大的挫折,與其諉過于人,不如自我反省才是正道。
道理雖然想的明白,心情卻不是能夠一夕扭轉的。
江之寒勉強打起精神,想要繼續完善它的校園整體的商業化改造計劃,從昨天開始提筆嘗試了七八次,總是不得要領,寫上十幾分鐘就擱下筆來。既缺乏靈感,又缺乏強迫自己前進的紀律性和動力。
如果按照師父所說,就算維持現在這個生意的規模,就已經比普通的工人強上十倍百倍,一輩子也不需要擔心衣食的問題。那麼拼命的在十七八歲掙錢,犧牲所有的假期,是為了什麼呢?為了錢更多,有朝一日像andre他老爸那樣?還是為了往上爬,爬到羅行長,崔副市長,甚至顧司令那樣的位置?
對于財富和權力這個圈子,江之寒不像普通的同齡人,已經有了粗淺的但真切的接觸和體會,但對進入這個圈子強烈的憧憬,他似乎缺乏那麼一點點動力。
有錢當然是好的,但要奮斗到多有錢才是人生的目標,他沒有一個清晰的想法,或者說是沖動。在這個階段,他拼命的經營手中已有的東西,更大的原因是因為這是自己一手創建起來的,有那麼一點像自己看著成長的嬰兒,心里已經有了很深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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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出去換藥,江之寒在家里已經呆了幾個星期了。
今天是去學校看成績的時候,放在古時候,就是科舉榜的日子。
江之寒走在路上,卻找不到任何激動的心情。他冷靜的自我評估過,結果應該是考上一般本科和重點本科當中二選一,而這兩者的區別,對他來說基本是不存在的。唯一讓江之寒有些興奮的是。再過幾個月,自己就要真正走出生活了十幾年快二十年的這個城市,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開始一段全新的生活。每想到這個,他莫名的有些興奮。
在巷子口的劉燒餅處買了張剛出爐的熱熱的沾滿芝麻的甜燒餅,江之寒一邊啃著,一邊沿著階梯往下走。
在早晨的陽光下,前面十幾步的地方,有一個穿著淺藍色衣服的小姑娘正走在路上。隨著她下階梯的步子,烏黑的頭編成的辮子不斷的上下搖蕩著。江之寒在她身後走了一段,覺得她走路的步子仿佛含著一種奇特的韻律,像是和著音樂在跳舞,又像是某種小動物。江之寒細細想來,對了,就像是一只迎著晨光跳躍的小鹿。
江之寒瞧著女孩的背影,很驚訝一個人走路的韻律仿佛就可以給人一種歡快的感覺,簡簡單單的動作,卻似乎帶著快樂的磁場,能夠感染到周圍的環境。江之寒不知道為什麼想起很小很小的時候有一部流行的日本電視劇,叫排球女將,里面的女主角叫小鹿純子,好像天天都跳階梯訓練耐力來著。
走到階梯快結束的地方,往右轉就是四十中了,從左邊往上走。是去七中的路。江之寒快走了幾步,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想去看看女孩的正面是什麼樣子。
江之寒走過她的身邊,裝作不經意的側過頭,月兌口而出道︰「我認識你。」
那女孩停住腳步,偏頭看了江之寒一眼,眼神在他吊起的左臂上停留了幾秒鐘,說︰「江之寒。」
江之寒微笑道︰「沒錯,你是林……」他記得倪裳提起過她的名字,卻一下子想不起來。
林墨說︰「我叫林墨。」
那聲音在稚女敕清脆中帶著一絲熟悉的感覺︰我叫林墨……
江之寒覺得腦袋里有一根弦被撥動了一下,仿佛喚回一些陳舊的回憶。他無法清楚的描述那種感覺。但他幾乎可以肯定,在某一個時間某一個地點,有這樣一個聲音說,我叫林墨。
我叫林墨……
江之寒像被魔法定住了手腳,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嘴巴微微張著,腦袋飛快的轉著,想要把那種熟悉的感覺從記憶庫里的某個儲存格里調出來。
林墨偏著頭,很有興趣的打量著他,問道︰「我的名字很古怪?」
江之寒啊了一聲,從催眠般的狀態中蘇醒,沖口而出道︰「不是,是很熟悉,像認識很久了一樣。」
林墨眨眨眼,她有一雙很靈動的眼楮,用眸如點漆來形容最是恰當不過。
江之寒看見小姑娘的嘴角微微撇了一下,雖然沒有說話,但那神態分明在說,好老套的話哦。
江之寒忍不住臉上熱了一熱,雖然他說的是百分之百的實話,听起來卻真有幾分套磁的味道。為了避免尷尬,他迅轉變了話題︰「暑假了,還要去學校嗎?」語氣親切中帶些隨便,真有點像對著認識了很久的人在說話。
林墨說︰「嗯,暑假夏令營有個培訓……對了,今天……不是高考榜的日子嗎?」
江之寒笑起來,「沒錯啊,我就是去看榜的人。」
林墨微微偏著頭,眼楮在他臉上轉了一圈,評論道︰「你……有點像去春游的人唉。」
江之寒忍不住大笑起來,他直覺的喜歡這個有趣的小姑娘,逗她說︰「你有沒有听過一句古話,叫有容乃大,無欲則剛。期望不要抱太大,就會放輕松的。」
林墨說︰「你是覺得自己一定考的上吧?」
江之寒說︰「誰告訴你的?沒這回事。」
林墨說︰「我媽。」
江之寒驚訝的揚揚眉毛,「你媽是?」
林墨笑起來,露出幾顆白白的碎玉一樣的牙。「我媽媽,現在教你物理。」
江之寒很是吃驚的問︰「古老師?」
林墨輕輕點點頭,眼里全是促狹的笑意。
江之寒忍不住搖了搖頭,這個世界還真是不大。
說話的功夫,兩人已經走完了階梯,拐上了平路。
江之寒問︰「我還不知道,你今年讀幾年級呢?」
林墨說︰「開學就高一了。」
江之寒一時也找不到別的話,但這個小女孩給他那種親切而熟悉的感覺卻怎麼也抹不掉。他忽然想起那次足球賽初遇時林墨說過的話,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是被七中開除的?你媽媽告訴你的?」
林墨搖搖頭。
江之寒看著她,想要知道答案。
林墨忽然指指右邊,四十中的大校門就在眼前。
江之寒不放棄的問︰「你還沒告訴我呢。」
林墨調皮的笑了笑,說︰「這……是個秘密。」
江之寒無奈的搖搖頭,看見小姑娘上下搖蕩的馬尾走上去七中的岔道。忽然間,林墨回過頭來,說︰「要加油哦!倪裳姐姐是我的偶像。」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回過頭走了。
注1︰這詩是某個讀者評論時引用過的,我覺得很貼切,改了兩個字放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