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王壽一這個市政府工作人員在,胡強還不至于和趙總去擠公共汽車去,他只一個電話打回去就將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當當的,從車隊里調來了一部車專門送他們三個人到鄉鎮去考察,畢竟趙總也是來投資建廠的商人,再不顯得重要也必須在表面上作些功夫,不然日後在企業界一宣揚,那豈不是一下子就信譽掃地了。
等到這三人真正坐在車里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每當夜晚住在車里,就總感覺困意襲來,為了讓自己不至于睡著,三人強打著精神說著故事。王壽一似乎是個故事大王,從他的嘴里能了解到許多的趣聞,什麼哪個政府的官員有了情婦,某某富商包養了小秘之類的。
大約在夜里十點多鐘,胡強他們三人達到了目的地,三道溝鎮的鎮政府前面,或許是鎮里早就得到了消息,遠遠地就瞧見大門前有三個人,在往這邊東張西望地看著,像是就在等待他們的到來一樣。
那三個人為首的就是姜峰,見車在門前停下來之後,先瞧了瞧車牌照,確定是市委的車之後,才笑盈盈地迎接了過來,車門一開首先是王壽一從上面下來,他見是市委秘書長的公子,就明白一定是秘書長特別將消息透漏給了自己兒子,這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就算有功勞也要讓自己兒子佔了。
「姜主任,來,我給你介紹認識一下,這位就是我們這才準備到三道溝鎮來投資辦廠的趙衛國先生,他是特別老遠從廣州來到咱們這個地方的,市委的領導們可是特別囑咐我們要熱情地招待。」
王壽一先給這位上司的公子露個底,心說我該做的都做完了,要怎麼發揮可就看你自己的了。姜峰也不是等閑人物,自小就在官宦之家耳聞目染,況且也在鎮政府和軍隊中侵染這麼久了,這種場合還是能夠應付自如的。
「趙老板,趙總,真是幸會。您能夠到我們這個三道溝鎮這麼小的地方來投資,真是我們整個鎮子的榮幸,要是我們有哪里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要請你不吝指出來,也好讓我們有所改進和進步。」
姜峰的幾句客套話說得很是嫻熟,雙手與趙衛國緊緊地相握,趙總淡淡地一笑,面對這個極富熱情的鄉鎮干部,他更加確定了胡強所講的那些話有著一份道理。能夠在這里享受皇帝一般的待遇,又何必去市里當個不受人待見的小三呢。
「呵呵,你們可不要太客氣了,隨隨便便一點就好了,我不是那種喜歡挑肥揀瘦的人,真正做生意的人沒有那麼多的講究在里面,就像招待普通客人一樣,那麼我就很滿足了。」
當然,這也只不過是一句客套話而已,姜峰自然不能一般規格的招待,那未免顯得太不尊重客人了。他本以為就這倆個人在車上,見人都下來了就準備招呼人到里面去吃飯,等到差不多半個鐘頭在外面,估計里面的飯菜需要重新熱一熱。
「先等一等,胡總還沒從車里出來呢,那個壽一你去幫幫胡總,他拿了不少行李,估計他自己搬不動。」
王壽一點了點頭才要去幫手,姜峰立刻將他給攔了下來,然後說道。
「哎,你們來的都是客人。」
沖著旁邊的一個手下吩咐道。
「去幫忙胡總的東西搬到接待室去,等會兒你和司機一起再過來。」
姜峰雖然在鎮上的職務不算太高,可畢竟他老子是市委的秘書長,那鎮長又是和他老子是一派的,平時大事小情的也都不用通知鎮長,就都有姜峰自己說了算了。所以那人只有乖乖听話的份。
姜峰心中卻是有些奇怪,听自己老子說只有一個投資商來,怎麼現在又出來個胡總,難道在半路上這個趙衛國又遇見了一個朋友,將他也拉過來到三道溝鎮投資,那可就真是好事情了。可等他目睹到胡強從車後轉了一圈走過來時,卻是怎麼也沒想到會是他。
趙衛國看出來姜峰的神色有些不一樣,好奇地問道。
「怎麼,姜主任,和我們胡總是認識的?」
還沒等姜峰說話,胡強就笑呵呵地對趙衛國說道。
「趙總,事情湊巧,這個姜主任,就是我和你說的那位朋友。」
趙衛國這次重展笑容,笑得更加燦爛了一些,很是欣賞地看了姜峰一眼。
「哦,既然是胡總的朋友,那我就也不用顯得那麼拘束了,咱們還是進屋里談吧,外面這天氣實在有夠冷的,雖然在北方待了四五年了,還是不習慣這里冬天的天氣。」
趙衛國縮了縮肩膀,將衣領向上提了提,笑呵呵地在姜峰等人的引領下,走進了鎮政府專門為招待他們所騰出來的房間。眾人一進門就見到了餐桌上的美味佳肴,看來姜峰這次得到消息以後,在這頓飯上沒有少費心。
趙衛國對吃飯喝酒沒什麼興趣,他此行來的目的只是投資,所以就向姜峰了解鎮上的情況。巧的是三道溝鎮上有個農機站正好裁撤了,在局勢上正好是給趙衛國的色拉油廠準備的。
得知了這個消息後,他也沒心思吃飯,就張羅著要實地看一看。作為貴客的需求,姜峰哪里敢不听從,所以眾人都陪著坐著到了農機站,現在都知道這地方已經黃攤子了,許多游手好閑的人都到這里順手準備撈點什麼,那些四周圍欄上的鐵條都被人弄走了好幾根。
等眾人到達的時候,門衛室里只有個干癟的老頭,在那里負責看守著這麼大的地方。趙衛國見到這種情況先是苦笑了一下,望了一眼身旁的胡強,胡強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心說這麼大年紀的老人,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讓他到這里來守夜,他的在與不在完全沒有什麼兩樣,因為他們眾人走進門衛室的時候,那老頭才發現了有人走進來。
胡強對于這種制度下面養成的習慣,已經見慣不怪了,反正他們來只是用產地的。至于之前他們曾經犯下什麼樣的罪行,都與他們這些人毫無半點的關系。趙衛國在里面跟著眾人轉了幾圈,總地對這里的環境還是比較滿意的,離著鎮上不算太遠,空氣也較之城市內清新多了。
趙衛國暗地里和胡強通了信息,說已經對農機站這塊地滿意了,但他不太方便與對方商談價格,因為怕對方會突然獅子大開口,所以將這個得罪人的擔子交給了胡強,畢竟他現在也是了色拉油廠利益群體中的一員。
胡強有似被人綁架了的感覺,但還要硬著頭皮往上沖,誰讓自己想從這筆生意中撈上一筆。正所謂商場如戰場,戰場上沒有什麼父子,更別提什麼兄弟朋友了,所以盡可能地為自己和趙衛國這方面博得利益。
姜峰作為是鎮政府方面的全權代表,將眾人都帶回了鎮政府去,非常鄭重地雙方在會議室內進行談判。其實,他原本打算是先用飯的,然後在隨便帶著趙衛國四處地轉一轉,沒想到他們直接就弄到點子上了,有些使得他措手不及了。
當他知道是胡強這位小老弟作為談判代表的時候,他主動讓身邊的其他工作人員來談,因為畢竟雙方是朋友的關系,別弄得有些像是暗箱操作的意思,盡管實質上是那個樣子的,但表面上也要能裝就裝得含蓄一些。
經過一番唇槍舌戰之後,其實伯仲早已經分出了個高下,胡強這麼多年的外貿經驗,跟那些外國大公司高級主管,交流都從未失敗過,這麼個小小的鄉鎮工作人員,又能在他手上走過幾個回合,更比那戲耍孩童還要輕松愉快。
當然,那麼一個普通的工作人員是無法定下來這麼大的事情的,組織上和政府也沒有給他這份權利,此刻政府部門的全權代表應該是姜峰這個主任才對,所以在這個緊要關頭的時候,他做出了一個順應大趨勢的決定,那就是折價賣掉農機站的地皮。
至于折了多少那就是一個不方便透漏的數字了,那些都是需要在合同協議上面出現的東西,此刻在他們的談話中還是盡量不涉及這些的,因為這里面姜峰還要為領導們博取點利益。
利益均分幾乎是官場上不成文的規定了,只要是你有了什麼好處,涉及到某個當官人的領域了,那麼你就必須拿出一部門的利益來分給對方,但是,要是你的權利足以讓你吃掉對方的話,也可以一分不給,可是卻要承擔時時刻刻被人背後捅刀子的危險,畢竟誰都不想在任其間被紀委的人給盯上,雖然紀委那個部門大多是個擺設,但你要是企圖挑釁他們的權威的時候,他們也會凶狠地露出牙齒。
公事終于在歡快的掌聲中結束了,接下來大家的談話就緩和多了,胡強也和姜峰坐下來談起來了最近的情況,胡強也和他透漏了自己入股色拉油廠的事情,這在姜峰看來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因為他知道胡強並不是有錢的人,他家里也沒有出什麼富豪之類的人物,難道是繼承了哪個不知名親戚的遺產了?
姜峰對于胡強來說不算什麼外人,畢竟胡強也是靠著姜家父子的照應,才能夠有現在的這個場面,所以如實地將收購大豆的經過和他說了一遍。姜峰還沒等听完全部,就從座位上有些坐不住了,因為在他看來胡強做了一件非常令人吃驚的事情。
「你怎麼膽子這麼大?現在黃豆價格都快趕上大白菜了,你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見姜峰那份痛心疾首的樣子,胡強知道這位朋友是為自己擔心。
「你先別急啊,我的話還沒有完全說完呢!現在雖然黃豆的價格很便宜,但是我卻找了個好的銷路,現在一部分的大豆已經賣給了趙總的色拉油廠,另一部分作為現金注資了他的色拉油廠。現在可以說這個色拉油廠有一部分也算是我的了,所以說姜哥日後還要多多給關照一下。」
「原來是這樣,差點沒嚇死我。你要是真的砸在手里的話,估計誰也保不了你。」
姜峰表面上顯得波瀾不驚,但是內心之中依舊是被嚇得夠嗆,因為當他听到7000噸這麼一個龐大的數字時候,就已經確認所涉及的金額一定不會少,萬一手上的大豆無法銷售出去的話,必然會被村民們告個經濟詐騙。那些村民們別看你說給錢的時候都一個個笑臉,對你千恩萬謝的說個不听,可等到你有個馬高蹬短的時候,就是這些家伙最會釜底抽薪了。
「你把剩下的大豆存貨都投在趙衛國的廠子里,那你也不能得到現錢啊,村民要是向你要錢,你去哪里弄啊?到時候你就連還錢的貨都沒有了。」
「這個姜哥你不用太擔心了,我已經和他們都簽好了合同,付款的日期是由我來決定的,到一個月的期限,我只需要向他們支付百分之五十的現金款就可以,其他的現金遲于一年支付即可。等到一年過去之後,我覺得趙衛國的色拉油廠也應該早就投產運營賺大錢了吧。」
很明顯姜峰並沒有胡強所想的那麼樂觀,他左右看了看確定不會有人听到他一會兒說到的話,才開口道。
「你確信他的這個色拉油廠能夠賺錢,做生意這種事情可不是隨便說說就可以的,方方面面的需要照顧許多事情,鬧不好他連老本都會虧進去。況且他放著好好的市區不待,來我這個鳥都不拉屎的鄉鎮來,想來也沒什麼實力。」
姜峰的這些分析也是屬于常理判斷,他作為官員來不懂這些也是說得過去的,胡強笑呵呵地為他解釋道。
「這個問題姜哥就是你理解錯誤了,趙衛國原本是要在市區內投資建廠的,又來見到我之後,是我親自勸說他到這里來投資的,不僅僅是因為姜哥你在這里,能夠給你帶來一點點政績,同時也是我對未來鄉鎮企業的發展有那麼一點點希望,日後興許在這里大展拳腳呢。」
「什麼,你要在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大展拳腳,如果你要是想從政的話或許還可以考慮,要是想做生意賺錢的話,我勸你還是盡早打消這個念頭的比較好。你高中還沒有畢業,畢竟懂得事情還不多,日後慢慢地學習吧。」
對于姜峰要說的這些話,胡強心中早就有了點分數,他見這麼為自己著急,也不便將自己的那番道理再和他說出來,畢竟超乎人們想象之外的事情,那是令人難以理解的。就像你和一個宋代或者明朝的人講,說有一天你也可以站在月亮上的時候,他會認為你是個使足的瘋子一樣。
不再繼續這個敏感的話題之後,氣氛就變得融洽得多了,稍稍又說了幾句,姜峰就領著他們到為其準備的房間內,因為畢竟現在實在是太晚了,他們連夜趕路過來也是很辛苦的,讓他們早早地睡覺,明天還要搞定那份合同,同時姜峰也要向鎮長匯報一下工作。
胡強得到的是一個獨間,雖然看起來簡陋了點,但鄉下地方又何必苛求太多,現在只期望住慣了星級酒店的趙衛國,不要一整晚都睡不著覺的才好。胡強別看和他們一樣到現在沒閉眼,但是卻顯得比他們要精力充沛得多,就像是早晨剛睡醒了一般,可是他還是覺得哪里有些不舒服。
回想了一下今天所發生的事情,才記起來原來是自己,用蠻力制止汽車前沖的時候,消耗了大量元氣的原故,如果不是這樣的話,現在他應該還是神清氣爽才對。胡強對于這元氣的功效簡直是太著迷了,他實在是想知道要是不斷地積累元氣到某種程度,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況,會不會自己也能夠使不可能變成可能的本領?
在一堆不實際的幻想之後,胡強終于可以靜下心來,盤膝坐在那還算干淨的床鋪之上,靜靜地按照那套練氣功修煉了起來,既然是有了之前一次的經驗,胡強就覺得這次做起來輕松得多了,速度上也有所改觀,心境似乎達到了另一個不同的境界。
練氣功讓胡強覺得時間過得飛快,等再一次睜開雙眼的時候,就已經是另一個白天的清晨了,見到那第一道曙光透過玻璃窗射進來,胡強真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麼傻呆呆地盤膝坐在床上一夜。
就在他自己還在驚訝他的壯舉的時候,學長王壽一抱著肩膀冷得牙齒直打架,過來推開了他的房間,見他以奇怪的姿勢坐在那里,然後被褥都整整齊齊的放在床鋪上,奇怪地問道。
「咦?學弟,你這是早就起床了,還是被凍得一夜沒睡啊?」
胡強瞧了一眼這位自己的學長王壽一,那黑眼圈都快趕上熊貓了,看來是他被凍得一夜沒睡才對。可是還不能夠暴露自己沒睡覺,畢竟自己看起來是不是太精神了點。
「哈哈,我是起來的比較早而已,我覺得清晨的時候,是鍛煉的好時間,正要去找學長你到外面散步呢。」
王壽一听說要和自己出去,忙晃了晃腦袋。
「你可是饒了我吧,這一宿都快把我凍成冰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