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大興城,金風颯颯,涼爽宜人。\\\超速首發\\經過了幾日的大雨滋潤,整個城市都帶著一股女敕女敕的清新。屋舍房瓦,盡皆呈現出剔透之意。
城東的街道上,踩著青石路面,莊見領著一個小僮,正愜意的走著。此時,距他來到這個世間,已經是半月之後了。當日那場大雨足足下了有三天,之後雖說是晴了一日,轉天卻又是細雨飄飄,然後老天爺就像受了什麼委屈一樣,便斷斷續續的抽泣著,直到今天,這才算是甩了最後一把鼻涕,將那雨收了。
走在這千余年前的古城街道上,莊見不由的滿面迷醉。整齊!是這座城市給莊見的第一感覺。兩邊民房鱗次櫛比,前後相接。但不論大房高屋,還是小門獨院,俱皆依著一個個方子而建,毫無雜亂之感。
這大興城的民居建地,整整佔了城中近90%的面積,街上多有百姓閑散走過,土黃色、灰色、青色、藏藍便成了這個時代的主色調。城內遍植綠樹,此時尚未至葉黃凋落之時,各色樹木便拼命的將最後一份綠意,盡情渲染著。
口鼻中嗅著晨曦的清涼,莊見不由的身心俱暢。話說他那頭上的磕傷早在幾日前就好了,拿他的話說,媽媽的,老子當日比這重百倍的傷,也沒進過醫院呢,還用得著這麼費事嗎。
他倒是不知道,在這古代時候,人們並沒有什麼抗菌抗素,和什麼疫苗之類的措施。一旦受傷,尤其是頭上受傷,能最後像他一樣好的如此利索的,實在是極少數的。故而,他那個便宜老爹下了嚴令,堅決不準他往外瘋跑,否則定要打斷他的狗腿。
想起自己那個老爹,莊見不由的搖搖頭,但是面上卻也不由的有些溫馨之意。自己附體的這個倒霉孩子,娘親早死。剩下老爹一人,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拉扯大。仗著對樂器有些底蘊,好歹是在大隋太樂署得了個小官兒,也不過是個從八品下的位置。
這太樂署,說白了,就是古代宮廷的御用樂隊,兼著音樂學院的職責。負責為國家最高領導人楊廣同志,在各種場合下奏樂的。還要為楊廣同志搜集的美女,進行樂舞的教導。
整個太樂署隸屬于太常寺管轄。其中設有太樂令二人,太樂丞一人,再往下就是樂正八人。在這太樂署內,莊樂生的地位不高不低,正好在中間。于是乎,莊見仁這個兒子,在這一畝三分地兒上,勉強算得上個衙內吧。
莊樂生忙于生計,還要撫養幼子,年雖四旬,卻也沒有再娶。人正中年,頭發卻早已灰白一片,素日里對莊見管得甚嚴,只是公事多鶩,那莊見仁瞅著空兒的,就跑出去撒野,讓莊樂生也是頗為的無奈。只是膝下僅這一子,眼見孩兒伶俐,憐惜他娘親早亡,也就睜一眼閉一眼的由他去了。
此番終于是出了這麼個大禍,心疼之下終于是大怒。不但狠狠訓斥了莊見一番,還下了禁足令。莊見在後世時,整日混跡于社會上,對于人心鬼蜮,早就門兒熟。更因為了生存,最善于察言觀色。眼見這便宜老爹雖是厲聲疾色,但眼中那份慈愛,卻是怎麼也遮掩不住的。莊見孤兒一個,從未得到這等父愛,心中感動,也就慢慢接受了這個老爹,安分的扮演起了莊見仁這個角色。
只是諸般皆好,就是一條,任憑他百般討好賣乖,莊樂生就是不肯松口放他出去。一直在那小屋中憋了半個月,雖說每日里調戲調戲彩荷,模模小手兒,頗是有趣兒,但跟坐牢一樣的生活,還是讓他郁悶不已。
直到前日,跟彩荷說話間談起才知,這莊見仁居然還是國監院的學生。莊見不由的眼珠兒一轉,已是有了主意。當晚,等莊樂生回來,便去求見,直言自己這個年紀,實在是應該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才是。
莊樂生大是奇怪,他自己的兒子又怎會不了解。平日里要是說紈褲惹禍,調戲美女,那絕對是一個頂倆。但要說有求學上進之心,卻是打死他也不會信的。只是听聞彩荷說起莊見這幾日里的異常之處,又不由得疑惑。難道真是老天開眼,讓自己這個不孝子一摔之下,開了竅了?那可真是祖宗保佑了。
故而,雖說心中並不相信,但望子成龍之心下,還是答應了他,兩日後準他去上學。就這麼著,莊見今個兒才算是出了那小屋。只是看看身後這個小尾巴,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陣郁悶。
這個僮兒是老爹給安排的,說是伴讀隨身伺候著,不如說是個小監工。年不過才十一歲,倒也伶俐。端茶遞水的,很長眼色。只是每每想及這小子身上擔負的使命,莊見就不由的不爽。
二人此時一前一後的走在大街上,莊見瞥眼瞅著他,想想這小子的名字,滿額頭就不禁掛滿了黑線。小棒槌!媽媽的!小棒槌!唉,一個賤人,一個棒槌,這下子倒是真他媽的般配。
心中不爽,面上就有些悻悻。小棒槌偷眼瞄著少爺的臉色,心中就不由的愈發謹慎起來。話說打從老爺吩咐著跟從少爺,自第一眼起,他就察覺到了少爺似乎並不喜歡自個兒。只是老爺的吩咐,他做為一個下人,實在是反抗不得。故而,心下忐忑之際,平日里伺候的越發殷勤了,好在也沒讓少爺罵過。只是那股子精細勁兒,也就越發的練了出來。
二人一個郁悶,一個小心,都是無語。眼見著前面轉過彎兒,就是國監院的所在了。卻見迎面一輛馬車駛來,瓖金掛銀的好不奢華。便連車上那個馭者,也是一身上好的絲質衣裳,滿面的倨傲。
莊見看著這股子架勢,就知道肯定是大戶人家的。不欲惹事,就往旁邊一站,等著那馬車過去再走。哪知那車將將拐過街口,卻听得車中「咦」了一聲,隨即就見那車已是停下。
車簾一搭,里面已是下來兩個少年。這兩個少年都是十四五歲年紀,一著月白,一著寶藍。白袍少年生的唇紅齒白,英挺不凡,若不是嘴角處,無時無刻不掛著的不屑,莊見倒是真能生出結交之心來。
那個藍袍少年卻生就一副彌勒像,微胖的臉上,一副笑眯眯的樣子,顯得人畜無害,頗是可親。只是在莊見看來,心中不由一凜。那人的笑容可不是真笑,不過是天生出來的罷了。一雙細目中,目光游動,不時轉動,這人絕對是一個小人。
這二人一下車,莊見就已認出。那白袍少年叫宇文士及,乃是許國公、左衛大將軍宇文述的次子。不說他爹宇文述極得楊廣的寵溺,在朝中說一不二,強勢至極。就單單他那兄長宇文化及現在也已是官拜太僕少卿了。這宇文一家,在這大隋實是權勢無比。
那個藍袍少年乃是右光祿大夫、尚書左丞裴世矩獨子,裴恪。那裴世矩就是後來的裴矩。因避諱唐太宗李世民的名諱,去掉了中間的世字所成。那裴世矩精通地理,通曉商業。政治上更是長袖善舞,聰明絕頂,實是歷史上大大有名的奸人。在煬帝面前,極盡諂媚,巧言令色。等到了唐太宗面前,又搖身一變,成為一個敢言直諫的諍臣。其心思之精細詭秘,讓無數後人贊嘆不已。
這宇文士及和裴恪,也都是十五歲的年紀,俱是在這國監院內讀書。與莊見乃是同窗。二人仗著身世和父兄輩在朝中的地位,在那國監院內,平日便常常耍弄欺負,身為小吏兒子的莊見仁。上次,莊見仁去偷看歌姬洗澡的主意,就是這二人所出,以至于被雷劈死,讓莊見奪舍成功。
莊見腦中電轉之間,已是想起了這二人,想著二人平日里對那倒霉孩子的耍弄,再看看二人此時面上那頗堪玩味的表情,肚內不由的暗暗冷笑。此番自己可不是那個賤人了,要想玩我,那就走著瞧吧。
心中雖是轉著主意,這面上卻是滿臉承歡,快走幾步,上前抱拳道「啊哈哈,二位老大,好久不見了啊?小弟這心里可真是想得慌啊。呃!哦,那個,小弟這里給二位學兄,見禮了。」他半路改口,乃是眼見二人面露詫異,這才想起,自己開始的說話,可是後世道上朋友相見時的語氣,拿到這兒一說,可不讓人感到怪異嘛。這才連忙改口。
宇文士及和裴恪相互對望一眼,均是心中疑惑。這小子原本驕傲的很,怎麼這會突然變得這麼知道進退了?若是二人知曉,眼前這幅軀體里,現在蹲著一位後世的超級無賴,可就不知做何感想了。
宇文士及嘿嘿一笑道「莊哥兒,平日里怎麼也不見你這麼懂禮?听說你前些日子,摔破了頭,莫不是把腦子摔壞了?」說著,已是哈哈大笑起來。旁邊裴恪卻露出一份鄙夷。
莊見心中頓時大為看不起,得了人家敬著,還不知收斂,趁機收攏人心。反而諷刺挖苦,就這德性,要是放在後世,早被人砍死不知多少回了。這個宇文士及也就這水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