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贊許的點點頭,這才道「方才朕所問的俱皆是兵事,這會兒朕再問下政事。\\\超速首發\\」說著,注目看著他。
莊見面上毫無波瀾,只是靜靜的等著,心中已是隱隱猜到題目。
楊廣見他沉穩,不由歡喜。接著道「大業元年,朕使人鑿通濟渠,勾連黃、淮。又開邗溝,自山陽至江都,以入揚子,溝通江淮。大業四年,開永濟渠以通涿郡。六年冬十二月,敕穿江南河,自京口至餘杭,八百餘里,廣十餘丈,使可通龍舟。至此,我大隋無患漕運之蹇。然時有人評議,道朕耗費民力,修此運河,實是窮奢極欲,不恤民力的暴政。」說至此,面上已是甚為憤怒。
略一停頓,伸手指著宇文化及等三人,道「他們不與朕說,朕又豈能不知!哼!只是凡夫賤民,又如何能知朕之規劃。今你可直言評述,朕此事究竟是否失當?但只暢言,休要隱瞞。不論說什麼,朕皆赦你無罪。」說罷,兩眼已是緊緊的盯著莊見。
莊見心中暗哼,果然是這個。眼見楊廣說完,這才故作沉思,半響方道「皇上,草民以為這件事根本沒什麼可說的。只需要八個字就可概括了。」
楊廣一愣,疑惑道「哦?哪八個字?」
莊見面色肅穆,沉聲道「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楊廣雙目一亮,急聲問道「可試言之。」他此時心中不知為何,竟是極為重視這個孩子的評價,唯恐他也不贊同。直到听他說出這八個字來,不由心中大喜。只是偏偏莊見說完,便即停住。這就如同抓癢正抓到爽處,突然停了一樣,讓楊廣大是焦急。不由的連聲催促。
莊見努力咽了口唾沫,有心想先拿捏下,眼見楊廣面色緊張的盯著,卻又不敢。只得暗暗咒罵一聲,搜腸刮肚一番後,才又接著道「要是說長城是咱們中國最緊要的屏障的話,那麼論起重要性來,比之這大運河又是差了一籌啊。」
煬帝大喜,連連點頭。眼見莊見直舌忝嘴唇,這才醒悟,連聲喚高德祿給莊見端上一杯梅湯。
莊見大喜,忙不迭的伸手接過,一飲而盡,這才長出一口氣。嘻嘻笑道「皇上這里的梅湯都是這麼好喝,要是再放點冰塊,那可就更美味了。」說著賊忒嘻嘻的看著高德祿。
高德祿偷眼看看楊廣臉色,楊廣不耐的揮揮手道「快去快去,便照他的說法,給他弄來一盞。」
高德祿高聲回應,轉身下去。旁邊宇文化及和裴世矩、虞世基不由的伸出舌頭舌忝舌忝嘴唇,心中不由暗嘆︰這人比人氣死人啊。這小無賴端是大膽,竟敢跟聖上討湯子喝,竟還挑挑揀揀的。聖上居然也隨著他鬧。唉!
三人不約而同的對望一眼,隨即都是巴巴的看著高德祿端著一盞冒著涼氣兒的梅湯進來,放到莊見面前。不由的狠狠咽了下舌底沁出的津液,各自強忍著。只是看著那廝輕輕抿了一口的滋潤樣,卻是愈發覺得嗓子眼冒煙。恨不得沖上去,將那無賴打倒,將那湯子搶來過上一番癮再說了。
楊廣不等莊見放下碗,便急聲催道「你喜歡喝這湯子,朕自會讓人多賞你些,現在可先詳細說說那運河了。」
莊無賴既是達到了目的,這才滿面堆笑,點點頭接著道「咱們中國廣袤富裕,但若說最最繁華的,不過兩個地方。一個就是這黃河流域,另一個就是那長江流域了。當運河尚未開通的時候,這兩個地方可以說是各自為政的。兩種不同的文化總是不能進一步交流,互相促進。而且,相當長時間以來,都是以長江分界,多有以據長江之險,割據一隅的。這不但給國家帶來了隱患,也使得物資流通不暢。而皇上不愧為萬世明君,力排眾議,親自督促。完成了這一歷史性的創舉,一下子便解決了這個長久以來的問題。使得南北兩地,通過一條大河的鏈接,匯合融為一體。不但加強了國家對南方的統治,也使得各地漕運順暢,富足了關中,保障了北地軍事的補給。這就是所謂的功在當今了!」
楊廣霍的站起身來,雙手不由的都有些顫抖,滿面喜色的來回走了幾步,轉頭道「好,好一個功在當今。說下去!說下去!」
莊見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他今天自午時起,便飽受驚嚇,又哭又鬧的,早已是疲乏的狠了。這會兒又已經是深夜了,不用說他,大殿之上,除了神情亢奮的楊廣外,宇文化及、裴世矩和虞世基三人,也是困頓的有些受不住了。只是眼見皇帝毫無停止的意思,只得繼續保持著僵硬的笑容迎合著。心中卻早已將莊見罵的不知多少遍了。
莊見雙眼發花,听著楊廣還要自己說,不由的連打兩個哈欠,嘟囔道「皇上啊,要不咱明個兒再說吧,好困啊。」
宇文化及三個听他竟然這般說,不由的都是一個激靈,方才的睡意瞬間不見了。這廝好大膽啊,竟敢在聖上面前這樣肆無忌憚的,卻不知這小命保不保得住了。三人不由的都是瞪大了眼楮看著。
楊廣也是一鄂,隨即卻走到莊見身邊,輕輕拍拍他道「且堅持一下,把話說完。說完,朕賜你在宮中睡上一晚就是。多少也不差這點時間了,嗯,快快說來。」這話一出,宇文化及等三人,頓時便是又羨又妒,話說何人能得聖上這般對待過。唉,看來這莊哥兒在聖上心目中的份量,已是大大超出了幾人的預料了。
他三人暗自神傷,莊見卻是只想哭了。努力睜著兩個熊貓眼,淒慘的看了楊廣一眼,這會兒卻是連罵人的力氣都沒了。眼見楊廣堅持,只得哀嘆一聲,繼續下去。
「這功在當今就是方才說的了。那利在後世嗎,大運河的修建,使得中國的水運暢通、發達。使得南北兩地貨物交易增加,民生富足。更使國人對事物的認識,加快步伐。隨著時間的推移,百姓漸漸富足,政治亦將更加穩定。作為一條貫通整個國內的經濟大動脈,必然帶動整個國家走向繁榮昌盛。使我後世子民,不斷享受著此河帶來的好處。今日便有些目光短淺的人,他們又怎麼能知道皇上的高瞻遠矚呢?皇上對我中國的功績是不朽的!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那些無知的人,只看到眼前面臨的困難,卻沒看到以後帶來的長治久安和繁榮富足,只是人雲亦雲的誹謗皇上,不過是讓人取笑而已。」莊見的語音呆板,就好像是背書一樣,聲音已是越來越低。
楊廣听的心旌搖動,心中連連贊嘆,難道真是上天眷顧,竟將這個少年送來。其言語所論,字字都正正的打在楊廣心上。便是楊廣自己來解釋,怕也是沒有這般清楚明了的。
心喜之下,轉頭待要完成承諾,大大的封賞一番,卻听的一陣輕微的鼾聲響起。愕然看去,卻見莊大少早已是雙目微瞌,夢會周公去了。
這等在君上問對之際,悍然入睡的,莊見同學當然又成了第一位。楊廣有心發怒,但看看這小子那猶自紅腫的額頭,耳邊彷佛又響起了他雖顯稚女敕,但卻鏗鏘有力的說詞,不由的心中嘆息。
轉身向著宇文化及三人打個手勢,讓他們噤聲。又讓高德祿使人來背上莊見,先往後殿安置去了。
宇文化及三人看的妒火中燒,卻又無可奈何。楊廣此時卻是兩眼望天,目無焦距。怔怔的立在那處,不知在想些什麼。
裴世矩心思最是機巧,偷眼看看楊廣面色,心下已是有數,暗暗打著謀劃。半響,方听楊廣一聲輕嘆,低聲問道「三位愛卿,你們說朕該如何獎賞他呢?」
宇文化及和虞世基一愣,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裴世矩卻上前一步湊道「聖上,臣以為莊見仁年紀尚輕,若是一朝入朝,怕是對他也是不好,臣聞三皇子趙王杲,聰慧知禮,今年已是9歲,身邊正缺個相伴之人。這莊見仁對聖上的施政如此精通,不若使他為趙王舍人,這樣即給了他天大的恩賜,也能是他學有所用。以趙王之聰慧,細心學習,他日定會是我大隋的棟梁之才啊。不知聖上均意如何?」
楊廣微微一愣,隨即沉思,半響點點頭,道「嗯,是個法子。杲兒向來聰慧,但畢竟年幼,若能與莊見仁多些接觸,也不至讓他听了別人的胡說,想岔了去。不錯不錯!裴卿果是老成之臣。嗯,今日時辰已晚,卿家且去歇了吧,朕自會再斟酌一二,明日早朝過後,再施封賞罷了。」說罷,大修一擺,立身而起。高德祿急忙上前伺候著,向後面而去。
宇文化及三人跪地相送,只待楊廣走的不見了,這才同時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三人對望一眼,相對苦笑,這才互相拱手禮讓,同往殿外行去。
虞世基湊近,挑起大拇指,低聲笑贊道「裴大人果是玲瓏心肝,機巧百變之人。這般安排,那莊見仁雖得了聖上的青睞,但其伴著趙王,嘿嘿,這要讓齊往知曉,怕是,啊?哈哈哈,佩服佩服啊!」
裴世矩和宇文化及對望一眼,不由的都是面上微笑。三人相視一眼,這才齊聲奸笑,三個老奸,把臂而行,不多時,已是沒入濃重的黑夜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