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飄香院內輕歌曼舞,絲竹管弦之音不絕。\\\超速首發\\今日這人流竟是比之往日更盛了許多。這一來是因為眾妓女都經過了檢查,這會兒倒算是持證經營,讓眾多嫖客大感放心,二來,今日卻正是這飄香院遴選花魁之日。
飄香院作為大興城中頂而尖的勾欄,能一直屹立不倒,這每年的遴選花魁也是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
每到這一天,飄香院都會將各地搜刮來的女子和養的到了年歲的女子推出,讓眾多嫖客評選賞閱。這些被選作花魁的女子,非但要姿貌上乘,還要精擅歌舞,雅通詩詞才行。
當天推出的所有候選人,只要你付得起嫖資,或是肯出大把的銀錢,非但可以得其初夜,做那第一個取其紅丸的入幕之賓,更可以直接收入私房,贖身帶回家中。所以,這一天,不但各處的色中惡鬼聞風而動,就是一些大家族的人,和一些有些資財的士子文人,也都會匯集而來。就算有些沒錢的,也可花上些小錢,先自一睹那些花魁的花容玉貌。
老鴇子成三娘一張撲滿了白粉的臉上,此刻早已是笑的如同盛開的牛屎花一樣,站在門口,連連的笑迎著各個大人物。
這會兒,顰首作態中,做作的諂笑忽的一頓,隨即小步急趨,已是迎著兩個少年而去,老遠就諂媚的巧笑道「唉喲,今日不想連宇文公子和裴公子都肯親身光臨了,奴這里可是蓬蓽生輝了,二位公子快快里面請,里面請啊。」
隨著她的叫聲,堂內眾人聞聲來看,只見倆個滿面傲氣的少年正並肩而入,正是那宇文閥的宇文士及,和大隋右光祿大夫、尚書左丞裴世鉅的獨子裴恪。
兩人此時滿面的傲然,立在門口,往里掃了了一眼,宇文士及方才淡淡的道「三娘多禮了,咱兄弟的規矩,你也知道,那閣子可有預備好了嗎?」
成三娘小雞啄米般的點頭不已,連連道「這事兒哪還用宇文公子費心,玉暖閣向來就是給您和裴公子預備的,從不對外,這會兒早已準備妥當,只侯二位公子大駕了呢。」
宇文士及滿意的點點頭,面色稍薺。向著旁邊的裴恪點點頭,這才緩步走下台階,徑往一邊的樓梯走去。成三娘連忙隨上,口中不跌聲的吩咐著大茶壺們,趕緊將各色果子酒水擺上。
「哼!宇文世佷好大的威風啊!成三娘,看來你是真的不將咱們放在眼里啊,這閣子總有個先來後到吧,咱們來時為何卻是沒有?」一個渾厚的聲音,忽的自堂中響起。
成三娘面上笑容一滯,心中暗暗叫苦。宇文士及也是面上一冷,霍的回身看去。一望之下,也是不由一鄂。
卻見堂中此時一個相貌威武的老者正自端坐正中,長眉如鬢,虎目如電。一個身形甚是雄壯,雖是身著一身圓領文士袍,但一股子殺伐之氣,卻是隱隱發散。一看就知乃是軍方人物。旁邊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青人,正自滿面不屑的看著二人。看相貌,卻和那老者有著八成相像,一看就知是其家中子佷。
成三娘饒是巧舌如簧,這會兒也是不敢多言,只是吶吶的看著宇文士及,眼中滿是求肯之色。
宇文士及微微一鄂,隨即恢復平靜。轉身和裴恪對望一眼,齊齊躬身見禮道「小佷見過上柱國大將軍。」隨即直起身子,平靜的道「叔父向來少問外事,今個兒突然現身,小佷等哪里知曉?至于那個閣子,也不過是家兄早就定下的而已,並無不敬叔父之意。」
他一番話面上看似恭敬,實則骨子里極是傲慢。先是說那大將軍極少露面,其實就是隱隱說他們早已不得勢了,後面卻又抬出這會兒正紅著的哥哥宇文化及相比,明顯的存著壓人一頭的意思。
那老者面上閃過一絲怒氣,尚未搭話,旁邊那個青年已是拍案而起,怒道「宇文士及,你狂些個什麼?你兄長是你兄長,你是你,又來扯什麼虎皮?就算是你那兄長在此,可也不敢對我爹爹無禮。你當我李家真的不如你們了嗎?」
這青年胸中藏不住氣,厲聲大喝之下,已是滿面漲紅。宇文士及卻是毫不動容,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如同這會兒剛發現他一般,冷冷的道「哦,原來是李敏兄啊。不過李兄這話倒也奇怪了,你們李家乃是堂堂八柱國之一,令尊李渾將軍乃我大隋柱石,何人敢來小覷你們?這話豈不令人誤解,道是李家真的不行了?不然如何堂堂李家少主,身為光祿大夫的李敏兄,都在大庭廣眾下吼出這麼一嗓子?這話要是傳到聖上處,怕是多有干礙吧。」
宇文士及本就頗有才智,除了遇到莊見那個怪胎,縛手縛腳外,在別人面前,卻是極少落于下風的。這會兒一番話說出,直堵得李敏張口結舌,滿面通紅。指著宇文士及渾身抖顫。
旁邊李渾眼見自己兒子出丑,不由的怒哼一聲,瞪了兒子李敏一眼,這才轉向宇文士及淡淡的道「宇文世佷好口舌,昔日令尊宇文述大將軍與老夫並肩馳騁,靠的是無敵的馬上功夫,和令敵聞風喪膽的高超智謀。不想到了世佷這兒,竟然能別出機杼,不墜宇文兄的威名,老夫倒是大為欣慰啊。嘿嘿。」
這姜還是老的辣!李渾輕輕一招四兩撥千斤,登時將宇文士及臊的滿面通紅。這老兒不顯山不露水的,這一句端的狠辣,明褒暗貶。實是說宇文家一代不如一代,現在只能靠著嘴皮子取勝了。
宇文士及心中大怒,偏偏這老兒輩分又再那擺著,自己卻是不能太過失禮的。宇文家和李家向來不對付,此刻乍一見面,就是一番唇槍舌劍。旁邊不管是裴恪也好,還是成三娘也好,都是不敢輕易開口,置身其內的。
正自尷尬之際,卻听得下面有一個聲音呵呵笑道「哎呀,李老哥莫惱,何必跟小兒輩生氣,不值當的,不值當的啊。來來來,且容小弟做個仲連,兩邊都放放,放放,那個士及世佷,這麼多你們後一輩才俊都在這下面坐著,你獨自往上去坐,豈不氣悶。便在這兒一起搭個座兒,同飲一樽,豈不快活。」
眾人聞聲都是大松口氣,轉頭看去,原來是內史侍郎蕭禹,旁邊一人隨聲附和,卻是驍果統領、武賁郎將司馬德勘。
這二人亦是大隋重臣,都屬于大隋開國臣屬,他們站出來說話,李渾倒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免得落下個以大欺小之名,只是勉強一笑,舉樽示意。
宇文士及雖是心中大恨,卻也只得就著台階而下,呵呵一笑,張口方要說幾句場面話,就此下來。卻听得門口處傳來一聲口哨,隨即一個令他毛骨悚然,每夜噩夢的聲音響了起來。
「啊哈,熱鬧!熱鬧啊!這麼大場面啊!嘖嘖嘖,哎呀,大將軍李渾李大人、光祿大夫李敏李兄、長史崔君素崔大人、直閣(官名)裴虔通裴大人、秘書監袁充袁大人、內史侍郎蕭瑀蕭大人,民部尚書樊子蓋樊大人,兵部尚書衛文升衛大人,哦哦,還有司馬德勘司馬大人。哎呀,將星匯聚,群星燦爛啊。不想都是同道中人啊,各位哈嘍哈嘍哈,咱這里有禮了。」隨著這個帶著一股子痞子味的拿腔拿調的聲音響起,大隋忠知候爺,城管司指揮使莊見莊大人,帶著羅士信雄大海哼哈二將,已是施施然,滿面眉花眼笑的邁步而進。
一路行來,頻頻拱手,熱情洋溢的打著招呼。眾人被他這一通點名,都是不由的面上一熱。話說這大隋雖是不禁官員進妓館青樓,但終是不太好听。眾人在這里見面,也都是心中有數,如何會像這廝這樣,唯恐別人不知道似得,一一點名而進。
看著這小無賴一臉的賊忒嘻嘻的笑容,人人心中都忍不住生出上去踩上一腳的沖動。只是對這位主兒的手段,卻是沒有一個人敢將這種想法付諸實施,除非他是真的不想混了。
當下只得紛紛面上堆出最最燦爛的笑容,拱手回應,一時間,各方「啊,莊侯爺好」、「莊大人好」、「侯爺也來了啊」、「哈哈,侯爺好久不見啊」的問候聲此起彼伏,一片熱鬧。
莊侯爺面上笑容如同星光璀璨,容光煥發,大是志滿意得之色。一個十六歲的少年郎,穿行在眾多胡子一把的老家伙中,本該他恭敬施禮,謹言慎行才對。哪知情況偏偏正好相反,這廝昂首而進,迎著眾人的如潮諛詞,竟無半分愧然,那般景象實是怪異無比。
走到大堂中間,這才裝作剛剛發現台階上此時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的宇文士及和裴恪二人。先是面上一鄂,這才哈哈干笑兩聲,拱手道「啊呀,這不是宇文學兄和那個,哎呀,我說裴學兄啊,我該怎麼稱呼你呢?要知道小弟跟令尊可是兄弟之交啊,唉,難辦難辦。要不這樣吧,咱們俱是年輕人,還是應當尊重下老年人的嘛。在無人時,咱們兄弟相稱,在有人時呢,為了照顧令尊顏面,那個,啊,還是,嗯嗯,裴世佷,為叔也就托大了哈。」
眾人听了莊大侯爺這一番如此誠懇的言語,頓時都是絕倒。啥叫沒人時,兄弟相稱,有人時,以叔佷相稱啊!這不明擺著惡心人,佔人家便宜嗎,這無恥到了這般境界,還能說的如此堂而皇之的,怕是在這大隋朝,也只有眼前這位侯爺干的出來了。眾人一時間,想笑卻又不好笑,不笑卻又憋得厲害,個個都是面上一片古怪之色,忍得極是辛苦。全場竟是突然出現了一種詭異的安靜,就連那絲竹管弦之音也不得不停了下來。
裴恪自他出現,就感覺世界一片灰暗,心中已是不知道多少次的祈求,讓他不要和自己說話,不然今晚自己究竟能否活著回去,實在是個未知數。
此刻听他自顧自話的一番話說完,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將自己一通羞辱。說,說不過。走,走不了。面上已是一片呆滯,雙目毫無半分生氣,傻呆呆的看著那張如同魔鬼般的面容,腦子中只有一個聲音在響「沖上去,掐死他!沖上去,掐死他!不要讓他說話,不能讓他說話!絕不能!」
他身子發抖,腦中雖是不斷催促,但心中卻實是怕的厲害。一時間,在眾人怪異的眼神之中,只見可憐的裴恪同學,手足打顫,顫巍巍的往前以毫米為單位的,艱難的移動著。面色一片死灰色的同時,卻帶著一股難言的悲愴。
就在眾人不知道他要干什麼時,卻听得裴恪驀然一聲嚎叫,帶著長長的哭音兒,又如同野獸臨死前的哀嚎一般,隨即一個身子已是跌跌撞撞的向前直沖。雙手箕張,如爪如鉤,滿面的死灰之色瞬間已是轉為淒厲的怨毒、狠厲之色,甚至連那嘴巴都張開來,森森白牙發著寒光,向著莊見猛撲而至。
眾人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羅士信和雄大海對望一眼,都是搖頭一嘆,齊齊上前,兩雙大手齊齊探出,似是抓小雞一般,已是將裴恪憑空拎起。
裴恪四肢扭動,聲嘶力竭的對著莊見喊道「無賴!混蛋!小賊,你個破落戶,卑下小吏的賤種,你整日辱我,有種你打我啊!你打我啊!哈哈,你敢嗎?你個」話音未落,突然只見一個拳頭在眼前驀然由小變大,隨即一聲沉悶的拳頭著肉的悶聲響起。
只見裴恪同學頭顱猛地向後一仰,再抬起時,兩條鼻血已是颯然竄出,耳中嗡嗡然之際,不等清醒過來,左右雙眼上已是接連中招,砰砰兩聲,裴恪同學聲嘶力竭的嚎叫,已是戛然而止。
眾人看的目瞪口呆之際,卻見莊大侯爺滿面的無奈之色,甩著雙手,左右看看道「你們都听到的哈,是他要求我打的哈,這麼怪異的要求,說實話,我也是頭一次听到。不過我既是作為長輩,對于後輩的要求,怎麼也要勉為其難的做到的嘛,唉,做長輩果然也是很難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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