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中,莊大少滿面怒容,听著小棒槌說著。原來,莊樂生知道兒子固然是身居高位,但多年宦海生涯,也明白名高遭嫉的道理。當日,兒子安排自己等人往太原來住,想來就是怕朝中政敵從親屬身上下手尋找攻擊的漏洞。
故而,自打來了太原後,便極是低調,每日里深居簡出,從不張揚。這太原一地兒,卻是少有人知道,朝中那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莊大公爺的老爹,便隱居在這太原城中。莊樂生卻不知道,莊大少當時只不過是為了躲避幾年後,大興的戰火才做出的這般安排。而且,依著那廝的脾性,又怎會怕人找事。他不去找別人麻煩,人家就燒高香了。
老莊同志想的雖然倒也不錯,但他卻是忘了一件事兒。那就是他不去找麻煩,那麻煩可是會找他的。而且那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的道理永遠是顛簸不破的真理!
話說這太原城中除了老莊這位隱居的外,還藏著一個人物。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大隋御史大夫裴蘊的公子裴爽。
說起這位裴大公子如何在這兒,可要提一下當日的楊玄感之亂了。當日楊玄感受了了了師太的算計,又得了李密的攢動,在楊廣兵進高麗之際,起兵叛亂。開始時,攻城拔寨,氣勢非凡,天下無不震驚。
而當日幾乎所有朝中重臣,都隨著皇帝在前方打仗,這便使得這些大臣們家中的衙內不安分起來。這幫子太子黨平日里無半分本事,但那闖禍的本領卻極是不小。而且個個眼高于頂,自覺都是文可安邦、武可定國之才。當日聞听楊玄感大軍一路勢如破竹,只道這大隋便要完蛋了,惶遽之余,卻也大是心動。道是亂世出英雄,大丈夫成名之機便在眼前。
于是乎,一幕極為滑稽的大戲上演了。他們先是響應政府號召,各引家丁前往洛陽听令,欲要一顯身手,為老爹爭光。哪知到了洛陽後,听說了一件事兒,卻把這批公子哥嚇著了。
原來,當時的洛陽留守乃是現在的戶部尚書樊子蓋。這樊子蓋當日實是並不受皇帝待見,十余載為官,也只不過最後方才坐到了洛陽留守的位子上。可因為他是地方官起家,洛陽的官員們對他並不感冒,他的命令到了洛陽官員那里總是要打些折扣。
此刻洛陽告急,樊子蓋正自郁悶之際,卻是巧巧的踫上了一個倒霉蛋兒。這人乃是當時負責工程建設的匠作監裴弘策。
當時,大隋勁卒幾乎空巢而出,俱皆隨著皇帝出征了。楊玄感一反,國內已是無兵可用。擋在楊玄感大軍前進路上的裴弘策趕鴨子上架,只得胡亂拼湊起一支隊伍抵擋,卻哪里是楊玄感的對手,幾番接戰,結果被打的是丟盔棄甲,拼湊的八千人馬,最後只剩下十余騎,狼狽的逃入了洛陽城中。
按照樊子蓋的部署,裴弘策需要接著帶兵出戰,可裴弘策就是不執行,他幾戰之下,已是被楊玄感打怕了。此刻,樊子蓋和裴弘策級別是一樣的,裴弘策心里又怎會把樊子蓋當回事,這卻是給樊子蓋提供了大好立威的機會,當場二話沒說, 嚓了事,如此一來,直唬的洛陽眾官兒方才驚凜,紛紛凜然听命。
而就是這件事兒,被自後面大興趕來的這幫公子哥兒打听到了,他們可不知其中的細節,只听說那是個敗將而已,登時就怕了。擦!這打敗了還要被砍頭啊?!哥哥兄弟誒,咱還是都回吧,該回家洗白白洗白白,洗洗睡了得了。只是眼見得到了這洛陽了,要是真的就這麼走了,又著實有些不甘心,左右估模著之際,卻不知是哪個出了個餿主意。
「要不咱投楊玄感吧,沒準成功了咱都是開國元勛呢!」就這麼著,原本立志為國殺敵的公子哥們轉身就參加了起義軍。他們的爹老子正隨著皇帝在前邊征戰,後邊這幫兒子卻投身于偉大的造反運動了,簡直是讓人啼笑皆非。
但當皇帝得報之後,形式便急轉直下,時任刑部尚書的衛文升佐皇孫楊侑領四萬大軍馳援洛陽,皇帝麾下大將來護兒、屈突通帥大軍自遼東殺回,洛陽城里樊子蓋也是極盡攻殺之事,如此不多時,這場轟轟烈烈的革命運動,就此煙消雲散了。
等到反叛平定後,那幫子公子哥兒俱被各自老爹綁了來見楊廣。老楊同學當日剛剛平定了大亂,心中正自舒暢著呢,平日里也知道這幫子紈褲子的德行,只做一笑責令一頓鞭笞後領回家去各自教育去,教育完了,統統趕出大興都城,不得詔諭不準回來。等于是變相的流放了,但這流放卻是交給下面大臣自己安排,算是一種恩典了。
眾大臣自是大喜,暗暗松氣。回家後,裴爽被一通臭罵。裴蘊自當日大兒子被了了老尼姑害了,唯余眼前這個兒子,自是珍愛。雖說此番又是扭送又是斥罵的,終還是心疼的。皇帝讓將人趕了出去,卻往哪里趕好呢?裴大夫向來心眼活泛,這眼珠子一轉,倒是給他想起個好去處——太原!
那太原城守乃是自己昔日好友達奚莫善,這些年因著自己在皇帝面前很是得意,平日也沒少照顧他。那達奚莫善可算是自家人了。自己只需將兒子送到那里,也只當是讓兒子住到親戚家了,自不會受到半分虧待。就這麼著,當日造反派的革命小將裴爽同學,就從此安家落戶到了太原城了。
要說這野心一道,實是害人不淺。裴大公子此番雖是經了這麼一劫,倒也心思活泛了起來。每日里反思當日楊玄感的失敗,總結出n條經驗,不由大是嗟嘆。原來他們當日離著成功竟是並沒多遠,如果上天再給他們一次重來的機會,定會是另外一番模樣的。
心中既然存著這麼個念想,這位紈褲平日里便多了些關注。某日尋思起那個此地有王氣之說,不由的心癢起來。如果自己能找到那王氣的穴眼,將其趁別人不知之時霸了過來,那麼時機一到,咱老裴家也未嘗沒有一登龍庭之機啊。
就這麼著,這位四肢達頭腦簡單的蠢貨,只因接觸過楊玄感、李密等邪功頭領的蠱惑和洗腦後,已是不覺沉淪了,每日就是派人四處搜尋風水師,滿城亂看。
這日卻也合該有事,他正在城中溜達之際,卻正踫上一個道人。眼見其仙風道骨,姿容不凡,便隱身暗處觀察。當見那道士給人推算命格極是精準之時,心中大喜,當下上前刻意結納。
那道士剛出山不久,因在別處遇上一件尷尬事兒,這才到了太原,此番遇到這麼一好客的主兒,雖看他面相不妥,隱有凶災,但也現此人不似好人。待要月兌身而去,奈何卻被裴爽死死拖住,只道給他指點出城中地氣旺盛之所,便放他離去。道士無奈之下,只得粗略看了看,隨手指點幾處,那莊府便在其中。
裴爽大喜之下,卻不肯輕易放他,只將他安撫在自個兒家中,每日里便是使出諸般手段,將幾處田宅盡數攏到自己名下。但到了莊府這里時,卻是遇到了阻力。
想那莊府之人,雖是得了莊樂生囑咐,行事低調,但那些個侍衛本是來自伍天賜的山匪一伙兒,又知道自家老大的實力。平日不去惹事,就已經極為不易了,這會兒居然被人撩撥到頭上了,欲要強買自家老大的房產,如何肯依。幾次推拒不果後,遂下手狠狠教訓了一通那裴爽的家丁府人。
裴爽在這太原城中,有達奚莫善罩著,又覺得自家老子乃是皇帝眼前紅人,何曾將一個小小富戶放在眼內,眼見自己家人吃了虧,登時大怒,當日便尋到達奚莫善,狠狠的哭訴了一把。
達奚莫善听的竟有不開眼的,得罪了自己好友兼老大的愛子,這等拍馬屁的機會怎能放過,當下細細安排一番。借了個由頭,污蔑丁健等人聚眾鬧事,突府兵,將丁健等人盡數拿住,直接打入大牢之中。丁健等人雖勇,怎奈雙拳難敵四手,只得俯就擒。只是被擒之時,冷笑連連,毫不在乎之意,卻也讓達奚莫善心頭暗起疑慮,終是不敢做的太過,只將他們關起來了事。等裴爽大少爺順利收了那宅子,自會將人放了就是。
這會兒在府衙內,一邊打著官腔,應付著眼前這個老頭兒,一邊卻在心中暗暗審視那老頭身後的小娘子,這婦人生的倒是好看,也不知有沒法子回頭搞到自家來,好生呵護一番。
他心中此刻猶自不覺,只覺自己所想實是面面俱到,又哪里知道自己實是惹了一個天大的魔頭上門,不但是他倒霉,就算他身後那位老大見了也是腿肚子轉筋的主兒,此刻已是在家里暴跳如雷了。
「太陽的啊!竟然想搞老子的錢?啊?竟然猴視老子的家產?給老子下套,抓老子的人!哈!沒想到老子終日打雁,竟也有被雁啄了眼的時候。娘的,黑熊!」莊大佬在廳內听完小棒槌一番哭訴,已是暴怒欲狂,回身喝令。
他此時還不知這裴大公子是哪個,要是知道了,怕一時間就是傳令大興那邊,把裴大夫直接拎了過來了。可憐裴御史在家中渾身顫,噴嚏不已,竟還不知大禍將至了。
黑熊听聞老大呼喝,豪應一聲,叉手听令。莊老大面色猙獰,冷聲道︰「去!給老子傳令三軍,分批開拔進城,將那個什麼狗屁的太原府,還有那啥狗屁公子府統統圍了,許進不許出,哪個敢多廢話半句,直接給老子 嚓了!」
黑熊面露殺氣,大叫得令,轉身就往外而行。直唬的旁邊的費青面色大變,豁然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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