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建國老淚長流,「蒼天有眼!」
接下來是醫療程序,閑雜人等被全部清場,但每個人臉上掛滿笑意、激動和慶幸。
最高興的莫過于胡建國父子,看著兩眼紅腫的馬孝武,內心充滿感激,不斷地點頭表達他們的心情。
馬孝武有些難為情,大男孩當眾哭得這麼洶涌,實在有礙自尊。
走到旁邊的小圓林中,胡驕搭著馬孝武的肩,無比親密地說︰「好好學習,爭取考上人大。那是我的第二母校。」
馬孝武詫異地看著他,為什麼是人大?
「我想讀師範類。」
胡驕看著滿臉認真的馬孝武,他能理解小伙子的想法,想當年,他也差點報考師範類,後*過母親勸說放棄。
「嗯。有理想就好。不管讀什麼大學,學到真正的知識比什麼都強。」胡建國插話進來,他看著馬孝武,一直以來,他沒有責怪過眼前的高中生。
胡驕轉向病房,這會兒已經改成臨時手術室,當然沒有開刀的手術,按劉教授之前的計劃,現在是鞏固效果,爭取讓後患減小,比如腦震蕩、記憶力減退、神經衰弱等等。
圍坐在園林中的石桌椅旁,和邦慧帶著女兒,給眾人捎吃的,現在叫人出去吃飯,不現實,不如買點快餐就地解決。
等大家吃完,李鵑悄聲詢問經過,隨著胡驕訴說,臉上掩不住喜色,「李老師醒了就好。呵呵,媽,李老師醒了。」
「听到啦!老胡,我家丫頭迫不急待啊,等愛菊出院,咱們合計下,我實在受不了她騷擾。」和邦慧打趣女兒,嘴里說笑,可眼神卻十分復雜。
胡建國看著李鵑羞惱的樣子,他早從李明勇的暗示中得知,眼前這對小兒女怕是早有了夫妻之實。
李鵑做胡驕的妻子,知根知底,而且這姑娘性情溫柔,很有其母的賢慧淑德,才學也沒得說,兩人結合,家世、身份、工作、地位完全對等。
「行。我也打算幫愛菊沖沖喜,正好他們年齡也大了,再拖幾年,我們幾個老頭老太太,怕是帶不動孫子嘍。」
在座的只有錢德忠明白這場婚姻引發的巨大能量,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麼簡單。
錢德忠羨慕地看著胡驕,名符其實的天之驕子。
胡驕已經從父親那里得知,接下來他將跟著吳長君秘書長,初步計劃是兩年。
當秘書,胡驕沒有負面想法,在他認識的人中,有兩個表現杰出的秘書,如今都已取得不俗的成就。
一個是仝縣縣委書記鐵向前,李明勇擔任鳳凰市委書記時的秘書;另一個前鳳凰市委秘書長鄧生泥,現任鳳凰市常務副市長。
在鳳凰市委,田富民是一把手,代理市長高永志是從中央空降來的,原文化部文化產業司副司長,擔任鳳凰市委委員、副書記、副市長,代理市長,排第三的是主管黨群組織的副書記李博,之後就是副書記、副市長鄧生泥。
高永志到鳳凰後,並沒有什麼搶眼的表現,為人低調,作風樸實,到鳳凰市半年,基本上與市委書記田富民保持步調一致,政府的常務工作,倚重鄧生泥。
所以現在鳳凰市政府,基本上由鄧生泥主持工作。
這兩個人,胡驕很熟悉。特別是後者,李明勇調到鳳凰以後,與胡建國、鄧生泥、鐵向前結成同志加兄弟的感情。
鄧生泥是李明勇前任的秘書,之後出任鳳凰區委副書記、副區長,區長、區委書記,抓經濟建設、搞城市規劃很有一手。
胡驕自上高中以來,逢年過節參與幾家人的聚會,鄧生泥給他的印象十分深刻。
首先是長相,鄧生泥的眉頭短而濃密,眼楮小,皮膚泛紅,頭發卷曲,扁鼻闊嘴,長相有點丑。
但是安排組織各類活動相當有一套,表面上慢吞吞的,但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很少出差錯,發生突發情況,應對極快,措施得力。
在四人團體里邊,李明勇發號施令,胡建國是策劃者,鄧生泥是完美執行者,再加上鐵向前撿漏補缺,四人的小團體配合默契,進退自如,牢牢把持了鳳凰市委的發展方向和發展速度。
如今四人解散,李明勇升為副省長,胡建國與鄧生泥各主一方,鐵向前開始正式獨立。
所以秘書出身的人,並不全是世人眼里的馬屁精、家生奴形象,慣會吹捧迎合,媚上壓下。其中也有鄧生泥這樣的杰出干部。
接下來,和邦慧與胡建國商議了一些細節上的事情,當然,大前提還是李愛菊能盡快康復。
胡建國心里感激未來的親家,通過兒女的婚事轉移自己的壓力,單從這點出發,李鵑這兒媳非娶不可。
李鵑的年紀比胡驕大,而且李鵑不是那種美艷性感的女子,反而有種知性美,這點氣質受到和邦慧的影響,讓人感覺很舒服。
李鵑最大的特點是身高,將近一米七的身材,與胡驕站在一起,隱隱透出珠連璧合,才子佳人的味道。
再加上兩人從高中起認識,一直同學相伴,互相知根知底,感情上沒有任何勉強的成分,這樣成就一段良緣,親上加親,胡建國當然大力支持。
足足過了兩個小時,劉教授才出來,臉上帶著微笑,胡建國看到他的表情,這才真正地舒口氣。
人未到,劉教授的聲音透著興奮,「好消息!現在情況不錯,樂觀估計,半個月可以出院,不過……」
怕的就是「不過……」
胡驕緊張地盯著他,劉教授嘴角依然含笑,「後遺癥的問題,不算太理想,以後要長期靜養,估計一年左右能基本恢復正常。只是後期有可能出現,間歇性記憶錯亂,不能長時間呆在噪聲太大的地方,語言組織能力也大不如前。還伴有頭暈、頭痛等輕微癥狀。好在之前的記憶基本上還保留住。」
胡建國追問,「間歇性記憶錯亂?具體什麼癥狀?」
「嗯,最明顯的是失語,比如在講話的時候,會突然忘記自己在講什麼,接下來要怎麼講。這只是現在的情況,經過一年甚至更長時間的靜養,應該會有所緩解。」
胡建國點點頭,人已經醒過來,這是天大的幸事,沒必要糾纏于這些小毛病。
劉教授接著說,「我建議,出院後暫時不要工作,留在南湖吧,這兒氣候、自然環境適合休養。」
幾人紛紛表達謝意,經過長時間的緊張工作,劉教授的身體有點吃不消,匆匆告罪後離開。
在胡建國領頭下,幾人尾隨著進入病房,此時只有兩個護士在清理衛生。
李愛菊一頭青絲早已剃光,頭套換成了網狀,一卷雪白的繃帶繞過前額,嘴角含著溫柔的笑意,兩只眼楮閃著盈盈的波光。
胡建國一個健步上前,緊緊地抓著妻子的手,貪心地盯著那雙美麗的眼眸,「感覺怎麼樣?」
李愛菊點點頭,招呼和邦慧等人,沖李鵑招招手,「來,來跟老師說說話……」拉著李鵑的手,臉上竟然現出調皮的笑,「鵑鵑,我今天啊,非常高興,不過呢,也有一點點遺憾。你能不能幫我補齊?」
李鵑被看得不好意思,但還是乖巧地點點頭。
「我還沒醒的時候,听到孝武叫我媽媽,听到驕驕也在叫,可我最想听你叫。怎麼樣?」
李鵑瞬間羞紅了臉,垂下一頭青絲,還是躲不開一屋子人的目光,急得不行,偏偏不能跑,每個人都別有意昧地看著她笑。
和邦慧跟著起哄,「鵑鵑,快叫啊!叫啊!賺個當英雄的媽媽,哪兒找這樣的好事。快叫快叫。」
李鵑只得強忍著羞意,聲如蚊蠅,「媽……」
大家都善意地笑著,李愛菊愛憐地伸出手,輕輕把李鵑拉下來,靠在她身旁,「鵑鵑,叫了這聲媽,這輩子不能反悔了。等我出院後,你和驕驕結婚吧。」
馬孝武躲在最後,偷偷地打量老師。
李愛菊沒醒的時候,他每天都求神拜佛,巴不得老師早點醒來,甚至哭得天昏地暗。
現在李老師醒了,他又覺得沒臉面對,要不是他的魯莽行為,老師怎麼可能身負重傷呢?
跟家人、好友聊過幾句,李愛菊把目探向馬孝武。
「孝武。」
馬孝武垂頭喪氣,但他不能退縮,是男兒就要敢作敢當。
「李老師,對不起……」
李愛菊目光復雜地看著他,「期末考試,你是不是沒考好?名次掉了?」
馬孝武點點頭,急忙分辯,「可我的分數上去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次全年級的人都考得不錯。我以為能進一百名的,誰知道反而掉出了二百名。」
李愛菊搖搖頭,「我不喜歡找理由,雖然你說的是事實,可是,你有沒有更加用心?更加勤奮地學習?是不是還在為自己做錯事懊悔?」問一句,見馬孝武見一下頭。
李愛菊話音一轉,「現在呀,你親眼看到老師醒了。那麼,我有幾句話要你帶回去,告訴全班同學,我醒了,但是我暫時不能上課。希望,在我離開你們的時候,我的孩子們能拿出讓我倍感驕傲和自豪的成績!」
馬孝武狠狠地點頭,李愛菊看著他,眼里泛出寬慰和欣喜,「孝武,老師不怪你!每個人都會犯錯,但知道錯了以後要學會教訓。不能一錯再錯,老師相信你!同樣,你不要忘了,你也叫過我媽媽,我的孩子都是最優秀的,能不能做到?」
再次狠狠點頭,眼里又酸又脹,他想發誓,可嗓眼好像卡住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之後,胡建國讓錢德忠安排司機把馬孝武送回紅江,和邦慧也領著女兒告辭。
這是讓屢遭大難的一家人,好好地聚聚。
病房里,胡驕端著稀粥,一匙匙地喂著母親,「媽,沒想到你挺能吹牛的,孝武那小子被你嚇得一陣陣發緊,呵呵。」
李愛菊咽下嘴里的粥,伸手打過來,「臭小子,我那是本職工作,敢說我吹牛,傷透媽媽的心,早知道我不醒的,就賴在這兒,睡到海枯石爛。」
胡建國滿臉幸福地坐在一旁,從兒子出生以後,他最喜歡看的一付場景,正是妻子和兒子在一起打鬧,受到妻子的感染,胡建國也從來沒有在心態上凌駕到兒子身上,夫妻一起把兒子當成好朋友。
從小就以平等的態度跟他交流。
李愛菊絕不會強行制止胡驕做什麼,哪怕明明知道那是錯的,也要讓胡驕去做,吃虧了,才會告訴他,這樣不對。
也不會強行逼迫胡驕做他不喜歡的事情。
所以胡驕表面的性格有大部分受到她的影響,但骨子里還是胡建國的剛性。
這就是所謂的外弱內剛。
當然,後來胡驕身上發生酒醉的奇遇,他們不得而知,在他們眼里,胡驕更懂事,而且越發成熟。
雖然成熟得比較快,整個人透出一股精明和老辣,超出了他們的估計,但他們沒有多想,因為胡驕酒醉後沒多長時間,又發生了禁閉三個月的事情。
所以,如今的胡驕,還沒有引起他們的不安。
包括胡驕跟李鵑兩個,短短時間建立戀愛關系,而且還有了夫妻之實,雖說現今社會,也算正常,可胡驕之前的那種性格,能做得出來嗎?
胡建國即便心頭有些嘀咕,但也沒有往其他方面瞎猜。
如今再次看到妻兒拌嘴的場面,胡建國覺得這是他今生最該滿足和珍惜的東西。
「你一個人的海枯石爛有什麼意思?看看,我這頭發都愁白了。你要是再不醒,我只能跑來陪你一起海枯石爛。」
看著丈夫斑白的鬢角,李愛菊心頭涌起一陣疼痛,歉意夾纏愛戀,含著歉意,柔情似水,嘴里卻笑道︰「要不是胡驕說我吹牛,我才不願醒呢。建國,你要保重自己啊。」
胡驕放下碗,「哎,哎,我說你們兩上老同志能不能收斂些?不要把我當成透明人好不好?爸,你來接著喂,省得我礙著你們夫妻恩愛。」
胡建國灑月兌地起身,毫不在意兒子的打趣,端起碗,慢慢地喂向妻子,胡驕哭喪著臉說,「你們來真的?巴不得趕我走吧?」
李愛菊翻個白眼,「愛去哪兒去哪兒,別以為媽不知道你的花花心思,有了媳婦忘了娘,正常得很。」
胡驕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李愛菊不給兒子機會,急忙咽下稀粥,「快滾吧,順便提醒你一句,胡驕同志,吹牛,也是能耐!」
胡驕舉手,作被打敗的表情,「好好,我給你們的二人世界騰出空間,那麼,吹牛老師,要不要我給你帶好吃的?」
李老師眼里閃過狡黠,「我要吃紅燒魚,白斬雞,粉蒸肉,清湯豬腳!」
這些好吃的,恰是胡驕酒醉醒來那次,向李愛菊撒嬌的台詞,沒想到現在被用上了。
胡驕看著母親,心里涌起陣陣感動,認真地點點頭,「放心吧,一樣不少!媽媽,我喜歡听你吹牛。」
在父母愉快的笑聲中,胡驕退出病房,順便招呼護士,沒人叫,別去打擾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