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心滿意足地在路上走著,所謂「手中有糧,心里不慌」正是他此時的心境。想想口袋里這五貫錢,外加四十兩銀子,按照目前的市價,至少是值七十貫錢的,也就是說,以後都不必再來賣字了,光是靠著這筆錢,就足夠應付到考試結束了。
到時候萬一不中,那就再來賣便是。畢竟,他的腦子並不是電腦,雖然因為愛好的關系,多背了幾首詩,但那也經不起天天的揮霍啊!以後,不是今天這種關系很大的時刻,他還是決定盡量少用。
正行路間,忽听前面又是一陣吆喝聲︰「包子吶!鹿家包子,羊肉包子、驢肉包子……」
李唐一听這聲音,頓時咽了一下口水,這才想起自己昨晚上丟給了那掌櫃的二兩銀子還沒有要找零呢。不過,他此時猶豫的並不是那二兩銀子的事情,而是到底進不進去吃東西的問題。
那鹿家包子此時就像是一顆磁石一般吸引著李唐,在進與不進之間,他陷入了彷徨。正躊躇間,忽听一個聲音喝道︰「客官,客官,快進來吧!」
李唐抬頭一看,正是昨天那個林掌櫃。看樣子,他是認出自己了,要不然也不會親自跑到門邊來招呼自己進去。
這下子李唐終于給自己找到了一個進門的理由︰人家掌櫃的都親自招呼了,不進豈不是太不給面子了?
剛走進門內,就听那林掌櫃責備道︰「客官,我說你這人也太粗心了,怎麼那錢還沒有找,就著急著跑了呢?你這不是砸我們鹿家包子的牌子嗎?」
李唐一听這不要找錢居然還是這樣嚴重的罪過,一邊連聲告罪,一邊把眼楮偷偷地向廚房那邊瞥去。他的打算是,如果那元四在里邊的話,那錢也就不要了,轉身立即走人。如果元四不在,那就坐下來吃一點東西。
偏偏那廚房和大廳之間是有一塊幔布隔著的,里面人影綽綽的,根本分不清有沒有元四在。
正在猶豫不決間,那林掌櫃不樂意了︰「我說客官,你年紀輕輕的,看起來也像是個讀書人。雖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過,這里是食店,不是你發那些不良心思的好地方!」
李唐一听,感覺這哥們是誤會自己別有所圖了,心下汗了一個,也顧不上解釋,便說道︰「受教了!你還是把錢給我吧!」
那林掌櫃數了數錢,又羅哩羅嗦地講了一大通道理,這才伸手交給李唐。
不想,李唐剛要伸手接過,就見旁邊忽然伸出一只手來,只一抓就把那錢抓了過去。等李唐回過頭來,就只能看見一個人影如銀瓶水瀉一般,在門前一晃,以十分迅捷又十分優雅的姿勢消失在眼前。
李唐想也不想,拔腿就向前追去,而那林掌櫃卻站在原地放聲大叫起來︰「快來人哪,搶錢啦!快來人哪——」但是,那四周的食客依舊是該吃的吃,該喝的喝,哪里有一個人來理會他一下!
李唐追出門外,那人影早就不見了蹤跡,他四下張望一下,正要放棄的時候,忽見前面巷口處,那人影再次一晃。李唐心下一動,頓時明白過來,對方根本不是要搶自己的二兩銀子,而是有話要對自己說。
略一思忖,他便快步追了上去。因為從這人的輕功來看,若是要對自己不利,早不知怎麼死了,既然對方還要這麼拐彎抹角地把自己引出來,那至少說明他對自己並沒有太大的敵意。
果然,當李唐鑽進那巷子,再次消失了那人的行蹤的時候,那身影再次在前面晃了一下。就這樣,李唐順著拐過了幾個巷口,終于來到了一處小涼亭前面。
這小涼亭里面此時已經坐了一個人,背對著李唐,一動不動的,似乎在遠眺。
似乎看見禮堂走近一般,那人忽然輕輕地說了一聲︰「你來了!」
李唐點點頭,不待那人招呼,便在他旁邊的石凳上坐了下來,說道︰「不知道章丞相的舍人召在下來,有何指教。」
那人忽然回過頭來,眼中露出訝異之色,說道︰「你猜到了?」
李唐苦笑道︰「我其實並不想猜到的,你們這樣人物的所作所為,我們這些升斗小民知道得越多,反而越是麻煩。只是,在下終究沒法欺騙自己,我確實是猜到了!」
那人忽然笑笑,說道︰「那你何不說一下,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李唐道︰「記得昨日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趙明誠和範宏德都對你敬畏三分。當時在下就在想,你家中一定是很有些權勢。況且,他們都稱你為‘章四哥’,而那鹿家包子里面的人卻稱你為‘元四’。據我所知,章相公膝下共有四子,其中三個大一些的兒子,都在外地為小官,只有季子留在他身邊。而那季子偏偏就是單諱一個‘援’字——章援,那豈不是正是‘章四哥’嗎?又豈不正是‘元四’嗎?只是,昨日在鹿家包子見到你,我還沒有完全肯定,今日見你這引路之人,我就完全確定了。象這樣武藝高強的手下,並不是誰手下都有的。」
那人正是化名「元四」的章家四公子章援,字公引。听了李唐這一番話,他點了點頭,道︰「怪不得。听你這麼說起來,倒不是你太聰明,而是我太疏忽了——」
李唐道︰「那倒也稱不上,要知道,像我這樣剛剛和你一起在大相國寺見過面,又在鹿家包子再次遇上的人,其實你很難再遇到第二個了。說起來,一切都只是機緣巧合罷了。只不過,我有點好奇的是,你是怎麼知道我昨天在鹿家包子出現過呢?難道你看見我了?」
章援笑道︰「那倒沒有,只是你那二兩銀子引起我的好奇罷了,汴京城內雖然富豪眾多,但為了區區一頓包子,會花上二兩銀子的,還是不多。況且,即使有這樣的人,也不會親自去鹿家包子吃餐點吶!我這個人有一個習慣,就是覺得奇怪的事情,就會多查究,這一查究,就發現了你——」
李唐听到這里,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氣,心知章援還不知道昨天自己還曾跟蹤他的事情。
「然則,章兄把我引到這里來,又有何指教呢?」
章援「哈哈」大笑,道︰「我哪里有什麼指教,只不過有點小事想要懇求李兄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