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縣令?開什麼玩笑,李唐一听這敕書,腦子里裝滿了感嘆號和疑問號。
雖然說新科進士被任命為縣令的多不勝數,但這可是京城赤縣,這里的縣令就是守牧一方的大員也要羨慕的。雖然品級不高,但這里的一個縣令到了地方上,起碼是可以當知州的。
有道是,無功不受祿。雖然這封官賞爵是皇帝的恩澤,但這恩典也未免給得太大了一點,倒是讓李唐真有些受寵若驚了。
不過,李唐也隨即明白了過來,趙煦應該不只是對他這個人比較欣賞,而主要是對他的醫術更為仰仗。
上次那個小皇子,雖然如今不知道進一步的消息,但李唐知道他應該是擺月兌了生命危險了。只是他確實是不可能治愈的了,趙煦若是要他去主治那個小家伙,李唐覺得自己恐怕就要悲劇了。
李唐還有一點是不知道的,趙煦固然是想要倚重他的醫術,更主要是還是要把他樹立為詩文方面的一個典型,告訴天下士子,只要你們詩賦好,我就會重用,以促使天下早早出來一個可以對抗蘇大胡子的大才子。
不管如何,君王所賜,不能不領。李唐雖然心下疑惑不安,但還是一臉喜色地跪接了敕書。回身放好敕書之後,他又走出房間,和童貫互抬了一陣花花驕子。童貫是一直在趙煦身邊侍候的,自然知道趙煦對眼前這個人的仰仗。他對李唐也是著意籠絡,言語之間,不停地暗示李唐的這個任命,其實還是有他的耳邊風之功的。李唐自然是滿臉感謝之辭,感激涕零地把他送走了。
回到房內,李唐驚訝地發現範曉璐已經起了床,正坐在那里用奇怪的目光看著走進來的自己,而胡清兒也是一臉似笑非笑的詭異神情,雙目不停地在自己的身上掃視。
李唐大為驚詫,自己上下檢查了一遍,卻沒有發現身上有什麼異常之處,惑道︰「我身上長花了嗎,你們的表情怎麼——」
範曉璐臉色絲毫不變,依然是這麼靜靜地看著李唐,而胡清兒卻迎上前去襝衽道︰「妾身見過縣尊!」
「哦!」李唐明白了過來,原來她們兩個也是被自己的官制給震驚了一下。他「哈哈」大笑起來︰「起!起!你怎麼也學起這一套了?」
胡清兒站起身來,斜眼乜著範曉璐道︰「曉璐妹妹,我都行禮了,你就更該行禮了,不是嗎?你還愣在那里做什麼?」
李唐一時還沒有明白為什麼胡清兒行禮,範曉璐就更該行禮,看見胡清兒戲謔的表情,忽然之間才想起範正平不正是開封縣的縣尉嗎?這麼說來,自己倒是他這個便宜岳父的頂頭上司了!
李唐心下不由大罵︰「我靠,這也太損了,把我調去當範正平這固執老頭的頂頭上司?這到底是哪個家伙想出來的整人法子?看範正平那老頭子的樣子,絕對是個軟硬不吃的狠角色,斷然不會因為我變成了他的上司就改顏相向的,這以後開封縣的第一把手和第二把手都無法團結一致,工作怎麼開展啊?」
李唐哪里知道,這個想出這個主意的家伙,就是他在潛龍閣的頂頭上司許將。許將是綜合了趙挺之的意見和趙煦的意思提出這個的。趙挺之雖然對此十分反對,覺得這樣還不如直接讓李唐調任朝官呢,開封縣的知縣當著,壓力當然是更大,但升遷的機會卻比很多的京官還要多。但他想反對卻沒有了借口,只好閉口默認了。
而趙煦本就只是想給李唐委一個京官而已,這開封縣令雖然名義上是外官,但衙門所在卻比很多的京官衙門離著皇城還要近一些,他自然是更加沒有意見了。
李唐尷尬地咳嗽了一聲,緊挨著範曉璐坐下,道︰「你這是做什麼?這不正好是好事嗎?我只消在你阿爹面前多露幾次面,多表現一下,我想他一定會改觀的。我本來正是抽著沒有這機會呢,如今可好,朝廷給了我這個職位,正好公私兩便嘛!」
範曉璐有些擔心地說道︰「只是我阿爹的脾性你是不知道的,他一定會——」
李唐攔住道︰「他什麼也不會做,也什麼都做不了。不管怎麼樣,你總是他的女兒,一時間再怎麼氣你怨你,過後還是會好的。說不定,他如今就已經有心和你咱們和解了哩,只不過面上有點過不去而已。所以,只要我為他找幾個借驢下坡的台階,他一定不會對我,對咱們多加為難的!」
範曉璐幽幽地說了一聲︰「但願!」
李唐笑道︰「這件事,我們為難,他也一定在為難呢!好在咱們還有一個月的緩沖期,我想這一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他冷靜下來決定如何來面對我這個女婿了!」
範曉璐先是點了點頭,隨即忽然紅著臉說到︰「什麼女婿,我還沒有答應嫁給你哩!」
李唐「哈哈」笑道︰「你不願嫁給我嗎?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哦,這次回去,我就要和你清兒姐姐成婚了,你——」
範曉璐又嗔道︰「你要是敢不娶我,我便,我便——」
胡清兒在旁邊笑道︰「曉璐妹妹,他這是在逗你玩呢,虧你也上當,是不是想嫁給他想瘋了?」不等範曉璐反擊,又轉向李唐道︰「大郎,怎麼是一個月,新進士的給假不是都兩個月的嗎?你怎麼——」
李唐聳了聳肩,道︰「這我哪里知道,聖諭上明明說了,讓我四十天後赴任。這樣算下來,給假豈不是只有一個月嗎?因此,我想了一下,咱們後天就出發吧。明天早上,我還要進宮去謝恩。你們,都沒有問題吧?」
胡清兒當然是沒有問題,搖了搖頭,範曉璐卻遲疑了一下,也搖了搖頭。
李唐理解地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今天反正也沒事,我就去想辦法聯系一下你哥哥,如果他沒有要事,就讓他過來見見你,如何?」
範曉璐大喜,主動摟住李唐的脖子立即獻上好幾個香吻。
李唐又囑咐範曉璐好好留在客棧中,無聊的話,就和胡清兒一起玩紙牌,自己出去找範宏德,範曉璐自然是滿口答應。這兩天閑的時候,李唐教給了她們關于這紙牌的一些新玩法,兩個人也可以玩的。
其實,這些玩法在李唐的眼里,著實是夠無聊的。但是,在這個沒有電視,沒有網絡,甚至連收音機、錄音機都沒有的時代,這無疑已經算是很好玩的游戲了。
李唐出得門來,並沒有徑直去範府找範宏德。他知道如果直接去範府的話,吃閉門羹都算是好的了,就怕還要遭受折辱。雖然如今他和範曉璐的事情在京城的輿論之中,已經不再是奸夫婬婦的私相授受了,而成為了相如鳳求凰、紅拂夜奔這樣的佳話,但這一點在範府之內,肯定還是相反的。所以,即使是確定了範宏德就在家中,也是一定無法找到範宏德的。更何況,範宏德還未必在家中呢!
李唐采取的是迂回的方式,他首先來到了鹿家包子鋪。
本來,包子這種小食是早上吃的人最多的。但是,今天李唐的運氣十分的好,這店里居然並沒有多少人,李唐毫不費力就找到了一個單獨的位置,點了一籠包子、一角酒和一碟花生米,有滋有味地吃了起來。
吃了一陣子,李唐終于明白今天並不是運氣好了,這鹿家包子的生意不如從前是很正常的,因為這包子的味道確實比從前差了不少。雖然吃起來還算是不錯,但少了很多令人回味的東西。很明顯的,這包子並不是出自以前那位廚師之手。
李唐開始有點愕然,不過隨即就明白了過來。以前的那位廚師應該就是那鹿家小姐本人了,上次看見她一直在這廚下忙乎。而今天,李唐還是坐的上次那個位置,對于廚房里的狀況還是能看見一些的,但他卻始終沒有發現鹿家小姐的影子。
李唐到這里,固然是為了吃點東西,但主要卻是為了找章援,然後通過他去約範宏德出來的。這時候見了鹿家小姐都不在,那章援自然也不會來的。想起上次遇見的事情,李唐忽然產生了一個念頭︰難道他們出去膩歪了嗎?
這個可能,其實是非常大的。李唐上次遇見他們兩個,也是大白天的出去約會,這幾天沒見,由親密變成蜜里調油、難分難舍了也是很有可能的。
章援和鹿家小姐發展到了什麼程度,李唐並不關心。他甚至不覺得這算是什麼奸情,在他前世的那個時代,年輕男女不談戀愛才被認為是不正常的。雖然這時代社會主流的觀念完全相反,但李唐卻還沒有進化把自己「進化」到和大家一樣的程度,他自己就談戀愛,不但談,還早早就有了被這時代所非議的「苟合」之事。而且,他還絲毫不為此有一點的負罪感。
問題是,若是找不到章援,又怎麼去找範宏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