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護院臉上露出一絲幸災樂禍之色,卻強行抑住,道︰「陳通判家的小衙內也出事了!」
李唐吃了一驚︰「陳家的不是只有三個兄弟嗎?小衙內豈不正是三衙內陳征嗎?」
那護院用奇怪的眼神望了李唐一眼,小心翼翼地點頭道︰「正是!」
李唐終于明白這護院是這樣的神色了。在她們看起來起來,這陳征乃是自己的情敵,想當初,李唐就是發現了他和余曼芬之間關系親密,才給了余家一紙休書。
從這個護院的表情來看,他對陳征和自己在余曼芬這個問題上的恩怨也是明了的。想來是因為這休書送給余家之後,余曼芬和陳征的關系就此公開化了,以至于路人皆知,就連李家的下人都知道了。大家再聯想到那休書,大家立即猜到事情的原委了︰陳征是憑著自己的家世還有相貌橫刀奪愛!
這護院作為李家的人,站在李家的立場之上,自然會對那對「狗男女」心懷恨意的,巴不得他們還有他們的家人倒霉。所以,他提起陳家的禍事的時候,非但補哀,反而難掩喜色。
這就難怪今天早上馬肅來這里的時候,那麼多人都集中在這里了,原來大家也不純是看熱鬧,也是出于對陳家的特別興趣。
「听他們說,是瘋了!」那護院忍著笑意說道。
「瘋了?」李唐大惑不解,陳征此人,他是很有些了解的,不僅長相頗為俊朗,聰明也非常人所及,言行十分理智,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怎麼會在忽然間瘋了呢?而且,還偏偏發生在他父親遇刺的第二天!難道他是受不了他父親身死這個刺激,悲痛之下竟爾瘋了?想一想,李唐覺得這個可能性實在太小。先且不說陳征有沒有那麼孝順,就算是一個極為孝順的人,父親死了,也不至于瘋了吧?最多是病倒或者是什麼的。
「是啊!瘋了!大家都說得活靈活現的。」那護院嘴角掩不住笑意。
李唐也顧不上斥責他。其實,李唐還記得,當初自己離開歙州的時候,曾經被方臘攔住,還是陳征給解圍的。從這個角度上來說,陳征對于李唐非但沒有仇怨,反是有恩的。而且,李唐的思想和這些人並不一樣,他並不以余曼芬被奪走為恥,因為他和余曼芬之間並沒有多少真感情。當初之所以結親,只是因為包辦婚姻而已。李唐當初就對這樁婚姻頗有不滿之處了。
「不對啊!他瘋了,知州相公趕巴巴地跑回去做什麼?」李唐奇道。
那護院干笑一聲,道︰「怪小人說話沒說清楚,據說我們這位衙內是高興瘋了的!而且——」
李唐更奇了︰「高興瘋了?他剛剛沒了親父,卻不哀反喜,而且居然高興瘋了?」
那護院道︰「是這樣的。自從大郎你休了余家那個婬婦之後,這個陳三衙內就和她好上了。為此,大家本來都很看好他在這次科考中折桂而歸的,但是卻終究是名落孫山了。以前馬通判倒是不在意他和那個女人之間的交往。但是,自從知道大郎你高中探花,還被官家委以要職,馬通判的態度就來了個大轉彎,非但不再支持他和那個女子之間的來往,反而是嚴禁這個。說是為免大郎你誤會!」
李唐暗暗不信,他雖然和陳信愚沒有深交,但只是那數面之緣卻讓李唐很肯定一點︰陳信愚並不是一個膽小怕事之徒。況且,他就算對自己所有忌憚,休書是李唐自己寫下的,那余曼芬就已經和李唐沒有關系了,難道誰娶了她,就和李唐結怨不成?再說,陳信愚之妻乃是當今的樞相曾布的親妹,他的後台極為堅挺,又有什麼理由對李唐忌憚到如此地步呢?
想起這些,李唐不由皺眉道︰「你這些,都是從誰那里打听來的?」
那護院道︰「大郎有所不知,那陳征瘋了之後,便取了一把刀沖進衙門,見人就砍,砍傷了好幾名衙役和文吏。小人便去造訪了一位輕傷的衙役,據他所說,知州相公已經問詢過那個女人了,這些都是那個女人親口所言。」
李唐一听,這才是關鍵。知州是因為陳征砍傷了衙門里好幾個人才臉色大變,急巴巴地走了。這護院說了這半天的廢話,直到現在才說到了點子上。
不過,李唐始終不相信陳征會因為他父親之死而高興得瘋了,這實在不合邏輯。隨即,他忽然想到一點,心下自責不已,如此簡單的事情怎麼還想不通呢?
「余曼芬的老子是‘潛龍閣’的重要人物,這‘潛龍閣’乃是按照血緣等關系傳承的,這樣算起來,余曼芬也是‘潛龍閣’的人。陳征之瘋,是不是和‘潛龍閣’有關系呢?
再進一步想想,當初李家和余家結親,也是‘潛龍閣’內部的結親,按理說不應該是自己想要給休書,就能輕易給休書的。因為這兩家的結親,其實就本質上來說,可以理解為一場政治婚姻。既然是如此,老頭子當初為什麼要答應自己可以給休書呢?因為如今看起來,當初余曼芬和陳征之間的關系,未必就是相互愛慕,而很有可能是余曼芬奉了‘潛龍閣’的命令,攀上陳征這個官家衙內,進而搭上陳征的舅舅曾布這條線。這樣算起來,所謂的出軌,就怨不得余曼芬了,老頭子不應該讓我隨便休了她,而且余家也不會輕易答應這一點啊!」
李唐是越想越糊涂,他只好轉而想道︰「不管如何,我如今已經是正牌的‘潛龍閣’閣主了,只是沒有和許老頭交接,也沒有取得信物罷了。這件事情,我找余家的那個老頭子還有我自己家的老頭子問清楚不就行了!我還在這里浪費什麼精神啊?」
一念及此,李唐便向那護院說道︰「你下去吧!」
那護院答應一聲,轉身就走。李唐忽然又從後面把他喚住,對他說道︰「還有一句話我想贈送給你︰你說話的時候,能不能先揀重要的說,然後再說那些細枝末節?」
那護院滿面通紅地點了應是,滿面尷尬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