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和李凱二人一起走出府衙的時候,太陽已經高高升起,天氣也開始變得炎熱。李凱心中對李唐的怨懟就越發深了,你們翁婿二人斗法,殃及我這個池魚也就罷了,還要讓我陪你遭這種醠臢罪!精神和**一起折磨,真是豈有此理!
只是考慮到官大一級壓死人,李唐不但比他大一級,還正好是他的頂頭上司,得罪誰也不能得罪李唐。李唐隨便給他一個小鞋穿,他以後在這開封縣就很難混下去了。所以,他不但不能現出半點怒色,反而要裝出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滿臉堆著笑意。
李唐有些慚愧地說道︰「李縣丞,讓你一起前往範家,你心中不會不平吧?」
李凱連忙說道︰「堂尊這是說的哪里的話,能和堂尊一起代表我縣衙的諸位同僚探望範縣尉,向他表達我縣衙諸位同僚的關心之情,下官深感榮幸!想起那麼多同僚都無緣擔此重任,偏下官當以擔當,下官心下只有感激,哪能再有他念?」
李唐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這話絕非真心實意,不過李凱的話還是令他十分的快意。他想道︰「李凱這個人很會做人,也很會做官啊!心中縱有千般的怨恨,也一概要深深隱藏起來。尤其是對上司,不管是真心敬佩還是虛言奉承,都表現得十分的真誠,這才真是我學習的好榜樣啊。不管怎麼樣,今天下車伊始,就學到了這為官的第一招,可謂獲益匪淺啊!」
正思忖間,範家已經到了。李唐正要前去敲門,那李凱早搶先一步越過他上前「砰砰」地敲起門來。
不一會,便有一名家丁開了門問道︰「你們——啊,你是——」
李唐深知這時候說話行事必然要厚臉皮,臉皮不厚,這門都進不去,又何談見到範正平?他咳嗽一聲,昂頭挺胸,中氣十足地說道︰「本官乃是開封知縣李唐,听說範縣尉病了,特來探望,有什麼問題嗎?」
那家丁「啊!啊!」了兩聲,忽然轉身向後跑去,一邊跑,一邊說道︰「待我稟報!」
那家丁去後,李唐厚起臉皮向李凱說道︰「李縣丞,你看,咱們來探望的,還要稟報,似乎不對吧,你覺得這範府的架子是不是太大了一點?」
李凱差點暈倒,你這廝假借探望為名別有用心,誰不知道,你還要假惺惺的和我扯這些。他臉上卻還是一副深以為然的樣子,道︰「縣尊說的是!」
其實,李唐心下頗為緊張,這次來見範正平,不知道和他能談出什麼樣來,或者根本就見不到他。所以,他便故意逗一下李凱,說點笑話來調節一下心情,見到李凱果然一如他所料的還是附和,心下不由大笑,心情也隨之輕松了不少。
正在此時,忽听一陣腳步聲起,李唐抬頭一看,卻見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走了出來,迎面說道︰「李縣尊是吧?小人乃是範府的管家範三,我家老爺偶染小恙,並無大礙,不勞兩位官人前來探望,這就請回吧!」
李唐一听果然沒有蠻不講理地直接趕自己走人,心下大喜,知道他們一定是對自己的新身份有所忌憚。換句話說,只要利用好這個新身份,今天未必能見到範正平,進了範家的門總是有希望的。至于下一步,也可以不必著急,容後再圖吧!
當下,李唐板起臉來說道︰「原來是範總管,你這話不對吧,既然你家老爺真的是病了,不管是大病還是小病,我們都上門來,總該讓我們進去探望一番吧!這探望又豈能分大病小病的?」
範三頓時語塞。
李唐繼續說道︰「再說了,你家老爺縱使不給本縣面子,總該給李縣丞面子吧,這炎炎烈日的,讓李縣丞在這烈日之下曬著,總不妥吧?」
範三勉強笑道︰「兩位還是請回吧,我家老爺實在是怕自己的病傳染給兩位,這才不能見你們的,並不是不願見你們!」
李唐「哈哈」大笑,道︰「範總管,本官的來歷想來你們都曾經听說過一些吧。你難道忘記了,本官雖然算不上杏林聖手,對于岐黃術還是懂得一點的。你家老爺若是有病,別人近前怕傳染,本官近前不但不會被傳染,反而可以趁機給診視一番,幫他開一張藥方,保管他藥到病除。」
李唐這話已經是近乎無賴了。因為這次範正平稱病,任誰都知道乃是心里的病,絕不是身體上真的有什麼毛病。李唐卻尋找對方言語中的一點小錯,緊盯著不放口口聲聲要幫人家看病,這實在是有失厚道。
不過,範家畢竟是君子之家,範三雖然是一個下人,卻也不善詭辯,被李唐這麼言語一擠兌,頓時就說不出話來了。當然,還有一個只有範三一個人才知道的原因,那就是當初範曉璐就是範三放走的,他自然是希望李唐和範正平能夠消弭誤會,罷兵言和了。
正在這尷尬的時候,忽听里面一聲冷笑,幾個人一起循聲望去,就見範正平身著一身便服,正滿面怒色地站在那里。
「範三,我讓你把某些不受歡迎的人趕走,你為何遲遲沒有動作?難道你還想請人家進來喝茶聊天不成?哦,我明白了,當初那個賤人逃出家門是你幫的忙是不是,你心中一直還想讓那個賤人回來是不是?」一邊說著,範正平一邊質問向這邊走了過來。他聲音雄渾,聲音一浪高過一浪,讓人感覺就像是大海起浪一般,一波又是一波,根本不給人喘息之機。
當然是,範正平所問的這幾個問題,範三心下都可以用一個「是」字來回答。不過,他嘴上卻哪里敢承認,只是搖頭喊冤不已。
李凱見勢色不對,連忙悄悄地來到了一邊。
李唐的臉色卻陰了下來。雖然明知道範正平就是這個火爆脾氣,但听他口口聲聲「賤人」,李唐還是忍不住心下火起。
「不是就好!」範正平冷哼一聲,「你先進去吧,我親自來‘接待’這兩位客人!」
範三只有意味深長地瞥了李唐一眼,轉身進了門。
範正平昂然來到門前想,向李凱拱手道︰「李縣丞,煩勞您前來探望實在是過意不去,請屋內看茶吧!」
李凱這下子就更加尷尬了,丟下頂頭上司,一個人進去喝茶?開玩笑!就算是得罪了範正平也不能得罪李唐啊。他略一思忖,連忙向李唐說道︰「縣尊,既然範縣尉相請,咱們便進去吧!」
李唐暗贊李凱識趣。雖然他此時心下對範正平方才的話頗為不滿,但也知道這是這時代的普遍風格。一般來說,加諸于女子身上的罵人字眼都要分外惡毒一些。這從一些字的寫法上就能看出來,很多女字旁的字都是貶義詞,而「奸」字更是直接由三個「女」字組成。
「好啊!既然範縣尉盛情,咱們也不好推辭,這就進去蒿惱人家一番吧,也算是領了人家一番盛情!」李唐面不改色地笑道。
範正平簡直要為之暈倒。自己的意思明明是請李凱而拒李唐,沒有想到李唐這廝居然如此皮厚,死皮賴臉地也要跟進去。範正平只好伸手攔住,道︰「這位官人,我家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請便吧!」
李唐見範正平如此不給面子,終于有些忍不住心中的怒氣了,道︰「範縣尉,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本官來看望你是錯的?本官的一番好意,你豈能如此對待?難道這便是你這堂堂詩書禮樂之家的待客之道嗎?」
範正平淡淡地說道︰「所謂禮儀,也是要看人的,有些人,我們可以他講禮,因為他知禮,有些人,我們卻不能他和講禮,因為他根本不知道禮為何物!」
李唐勃然大怒︰「範縣尉不是要講禮嗎?好,今日本官就和你講一下這個‘禮’字!因為私人的罅隙動不動就稱病在家,不理公務,這是禮嗎?同僚來訪,本是因為奉公探望,你不請入家中款待也就罷了,同樣是因為私罅,你幾次三番以言語折辱,這便是禮嗎?就算是你我之間有齟齬,卻連累無辜同僚一起受烈日炙烤,這便是禮嗎?」
他大怒之下這一番質問噴涌而出。但是,話剛說完,他忽然想起了昨天對範曉璐的承諾,心下不由一陣後悔。唉,逞什麼口舌之快啊,這樣的質問對于他來說,差不多就相當于辱罵了,痛快倒是痛快了,只是雙方之間要想講和,就越發的不可能了。
範正平胸口急劇起伏,顯然是憤懣難平,他忽然大喝一聲︰「原來縣尊是來促班的,如此,縣尊請先回,下官去更衣完,就來當班!」
李凱見這兩個人對上了,連忙勸解道︰「兩位這是何必呢,都消消氣——」
「哼!」範正平轉身而去,只留給他一個背影。他正尷尬之際,就听李唐道︰「李縣丞,多謝好意了,既然範縣尉說他病好了,馬上要回衙門當班,咱們就先回去吧,這探望,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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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本來想寫得激烈一些的,至少有一點你來我往。狀態不好,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