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愛真做 67-69她也嘗到和他一樣的痛(高潮)[手打VIP]

作者 ︰ 聖妖

傅染捏緊手機,一拳砸在柔軟的被面上。

她視線隨著灰太狼氫氣球的尾繩而擺動,她抬起手猛地按響床頭警鈴。

沒多久,听到護士走進來的腳步聲。

她抬頭望向點滴瓶,見還有大半瓶,「請問有事嗎?」

「你進來時看到門外有人嗎?」

護士疑惑地隨著傅染的視線望向門口,「沒有啊。」

「幫我把針頭拔掉。」

「還有半瓶呢。」

「我有急事,快點。」傅染話語未落定,把被子掀至旁邊,兩條腿穿上了拖鞋。

護士拗不過她,只得上前幫她把點滴針頭拔去。

她匆忙往門口方向走去,由于高燒人還很虛弱,傅染扶住牆壁挪到走廊,除了偶爾來回走動的幾名護士外,連個哪怕是病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傅染不死心,又順走廊找一圈。

「你還病著呢,不要命了是不是。」追出來的護士見她站在樓道口吹風,「要有個好歹我們擔待得起嗎?」

「你真的沒見到有人進來,他經過護士台帶著個氫氣球。」

「沒有沒有,趕緊回去。」

傅染被護士強行帶往病房,進門口的瞬間她回頭望了眼,難道真遇見鬼了?

範嫻拎著水果走入病房,給傅染洗了個梨,「房間里怎麼會有氣球,哪里來的?」

「我也不知道。」傅染乖乖半躺著打點滴。

範嫻把水果一塊塊切好,用牙簽叉起送到傅染嘴邊。

「媽,你在醫院外面的水果店買的?」

「對。」

「那……你看到明成佑了嗎?」

「成佑,沒有啊,」範嫻掩飾不住吃驚,「小染他怎麼會在這里出現?是不是你們之間還有什麼?你可別……」

「媽,」傅染打斷她的話,「不是,我剛才去廁所,在窗戶里看到個背影覺得跟他挺像。」

「是麼?」

傅染吃了口水果,將話題扯開。

護士進來換點滴瓶,傅染讓她把氫氣球拿出去給住院的小朋友。

在醫院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高燒有所下退,傅染配點藥回家休養,她把門反鎖後拿出手機,找出昨晚收到的彩信。

按照原號碼,她回復短信,「你想怎樣?」

直到半天過去仍不見對方回答。

傅染不甘心,重新編寫,「我希望你能把照片刪除,這涉及到我的**。」

這樣私密的照片落在別人手里,無異于被人扼住咽喉,隨時都要擔驚受怕。

而傅染的倒霉事遠遠不止這些,果然如她所料,好的不靈壞的靈,自從MR公開寧肯不要宣傳儀式都不肯將就FU的消息後,她半個月來一樁生意都沒談成,明錚偶爾會給她介紹,但除非塹自己內部,否則去了也是白去,被MR嫌棄過還有誰敢用?

傅染坐在辦公椅內,20平米左右的辦公室主要以青藍冷色調為主,實木花架陳列出各項獎項以及FU承辦活動所拍攝的照片。

傅染把一支黑色簽字筆在指間轉動,她另一手撐起下頷,出神地盯著某處。

「叩叩叩——」急促敲門聲打斷她的思緒。

一名女老師不等她開口率先推開門,「小染,有幾位家長過來鬧事。」

「鬧事?」傅染丟掉筆,一邊跟女老師往外走一邊詢問情況,「怎麼會這樣?」

「有個女大學生昨天在這練舞時扭傷腳,送去醫院看過也沒什麼大事……」

「我記得,不是免了這學期的學費作補償嗎?」

「昨天我和靜子把她送回家時她家里人還好好的,今天卻帶人來鬧,說影響孩子以後談戀愛找工作什麼的,要我們賠償精神損失費!」

「過份!」傅染氣結,練舞扭傷是家常便飯的事,要一點點小事都鬧騰上天,她這工作室還要不要開了?

來到練舞室,好家伙,三個彪形大漢加一個悍婦。

教課的另外兩名老師嚇得躲在旁邊不敢說話。

「這家舞蹈室是你開的吧?」為首的悍婦沖上前,「我女兒在這扭傷了腿怎麼算?她今後的前途又怎麼算?」

「那你的意思呢?」

「十萬塊,一分不能少!」

傅染冷笑,「最好的解決辦法是報警驗傷。」

「你是沒有誠心要跟我們談了?」悍婦眼楮掃到旁邊的桌椅,沖過去雙手把桌子掀翻在地,「你要不給我個說法,今天我把你這全砸了!」

「小染!」跟在她身後的老師害怕地扯了扯她袖口,「怎麼辦?」

「涼拌!」傅染把手機塞到女老師手里,她大步走到悍婦旁邊,掄起一張椅子猛地砸向倒地的桌子,一條椅子腿瞬時飛出去,「我在辦公室的時候就報警了,我還告訴你們我工作室全程安裝監控,所以勸你們少點動靜省得要倒賠我一筆錢!」

解決完這件倒霉事,傅染讓別人先下班,她鎖好門來到停車場。

車子前輪又癟了。

她數不清這是第幾次,基本從4S店維修好出來不過三天又會被扎。

傅染氣地抬腿踹向輪胎,最近接二連三的事讓她不得不懷疑,其實不用想她都能料到是誰做的。

再加上方才一鬧,委屈及憤怒霎時淹沒傅染僅有的理智。

她打開車門坐進去,發動引擎後把車往MR公司方向開。

公司門口的伸縮門緊閉,能看到巨大的廣場和聳入雲間的辦公樓,傅染把車停在路邊,才要走向門衛室,耳後一陣轟鳴聲迅速襲來,等她轉身一輛布加迪威龍愛馬仕版跑車擦著她的身沖到門口。

黑色的車身線條一半是超級跑車的凌厲架勢,一半是猶如沙灘鵝卵石般的渾圓模樣,任人看過一眼後再也無法把視線別開。

男人落下車窗,示意門衛通行。

傅染走過去,茶色墨鏡折射出她縴瘦的身影,「明成佑,我想和你談談。」

明成佑左手臂橫出車窗外,透過前擋風玻璃看到伸縮門一點點打開,他手握向方向盤,準備踩了油門前行。

他當她不存在,當她說的話是空氣。

傅染寧可這樣倒好,至少她的生活會像白開水一樣平淡而不會像現在這樣倒霉事一件接一件。

傅染手伸過去,卻眼睜睜看到落下的玻璃一寸寸升起,直到她眼里看不清明成佑的臉。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表明車子即將加速,傅染索性邁過車身擋在了前頭,她兩手撐住引擎蓋,眼里的倔強及堅毅一如明成佑所熟悉的,他熄火,又把車窗落下,「你想談什麼?」

「能找個地方嗎?」

「我不想浪費時間,有事說。」明成佑言簡意賅,他摘掉墨鏡,夕陽如火如荼燒紅半邊天,黑色跑車泛出紅色妖嬈的驚艷,坐在里面的男人更是絕頂風華。他眼鋒不悅地斜睨向她,目光不做多余停留,眼神更是冰冷似鐵。

「我前幾天住院,有人半夜三更往我病房里塞了個灰太狼的氫氣球,然後我的手機收到張照片,還有我車子輪胎隔三岔五被扎,這些事是不是都和你有關?」

明成佑涼薄的唇瓣透出冷笑,他視線直視前方,手指一下下擊打方向盤,「說完了?」

「我想知道為什麼?」

「你要多少錢?」

傅染反應過來後揚聲,「你什麼意思?」

「不然你找我做什麼?」明成佑側首,一把淡冷目光似是攫住了傅染,又似擦過她頰側落向不具體的某處。眼神飄忽,卻又陌生。

「我只是想跟你說,你不必這樣對我……」

哼。

明成佑鼻翼冷哼,那種調調很是不屑,他總算正眼瞧上傅染,「對付?你?」一縷黑色碎發跳躍至男人的鬢角,他精致五官從容淡定,「傅染……」

這是兩年來他第一次喊出傅染的名字,「就憑你現在也值得我花費這個心思?你是不是太瞧得起自個了?氫氣球?扎輪胎,笑話!」

傅染呆楞于原地,在她的記憶中,明成佑經常會這樣說話,但從來不會對她這樣,臉部火燒火燎的疼,鼻尖泛出的酸意牽扯到眼角,立馬濕潤氤氳了眼眶,「好,既然這樣我會報警。」

「這也不是你第一次想把我送入警局,」明成佑接話,「我沒時間給你耗,說不定哪個人想追求你才會使用這種手段,呵,……」

他笑著搖了搖頭,把墨鏡重新戴上。

傅染透過露出半截的車窗仔細盯著面前的男人,還是這張臉,卻不再是這個人。

伸縮門完全打開,明成佑單手發動引擎。

傅染想起了什麼,在他加速前慌忙扯住明成佑的袖口,「照片,把照片還給我。」

明成佑視線下垂落到傅染扯住她的兩手上,他不著痕跡揚笑,笑意淬滿毒,「什麼照片?」

眼里暗自醞釀出曖昧,傅染把手松開,「你最清楚。」

「要麼說清楚,要麼把路讓開。」

「是一張在床上……你給我拍的照片。」傅染心一橫。

明成佑似在思忖,片刻後方漫不經心道,「我的手機早丟了,現在不知道在誰手里。」

「什麼?」傅染聲音冷硬,「當初的照片真的沒刪?」

「可能吧。」

「你——」傅染難以想象那樣的照片被傳出去。

但除了明成佑誰還會給她發?

再堅持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傅染看得出來明成佑並沒多大耐心,她向後倒退走了三步,明成佑搭在窗外的手收回,他踩住油門將車駛入MR。

傅染怔怔盯著逐漸消失在眼里的車尾,也看著伸縮門一點點把她隔拒在外。

明成佑走進33層辦公室,他腳步不听使喚來到整片落地窗前,他伸手把窗簾拉起,傅染還沒走,紅色的奧迪車看在眼里只留一個不大不小的點,更別說是站在旁邊的身影。

他欲一探究竟,卻看不清她此時臉上的神情。

明成佑的特助近身上前,隨了他的視線望向門口,似乎沒看到什麼特殊的場面,他很少看到這個男人出神的時候,在他印象中,明成佑做事雷厲風行手段快狠準,從不會把時間浪費在出神上。

「Lvan?」

「什麼事?」

「塹今天約了人行的謝處談二期貸款的事,明錚和Eve會親自過去。」

明成佑幾不可聞地逸出聲淺笑,他隨手把窗簾合上,踱步回到辦公桌前,「韓雋,明錚當日執意要退掉和羅家的婚事,你說,還能有怎樣的原因會讓Eve甘心留在塹?」

「據說,明錚挖她過去時可出了不少血。」

「是嗎?」明成佑伸手拍了拍真皮椅背,「但到底是有嫌隙,塹一日有Eve在,就多一日難對付,韓雋你有沒有可能讓她跳槽?」

「你要挖她?」

「有何不可,只要出得起她理想的價。」

韓雋倚著辦公桌,「怕就怕人家不吃你這套,相處出感情來了也說不定。」

明成佑話里帶有揶揄,「從前躺在一張床上都沒有感情,這會穿上衣服倒能相處出來?」

「你這嘴巴啊!」

明成佑也禁不住莞爾,他嘴巴毒向來是公認的,但他已學會暗藏鋒芒,兩年時間表面上將他的性子打磨得圓滑,其實骨子里的叛逆不知不覺還是會顯露。

「商場如戰場。」韓雋不由感嘆。

「倦了吧?」明成佑再度走向窗前,「我以為血腥味會令你更加興奮。」

「得了吧,把我說成吸血鬼似的。」

明成佑手掌拂開窗簾,透過不大的地方望見傅染開了車緩緩離開,通體晦暗的天,唯有一抹紅色逼入眼底。

羅聞櫻站在包廂前,神色自有一股清冷,好不容易越到人行的謝處,沒想到明錚卻遲到。

打了不下十個電話去催,這麼大爺才得已現身。

羅聞櫻迎上前,「我讓小朱先應付,再等不到你謝處可要甩膀子走人了。」

明錚推開包廂門進去,看到沙發上坐著的兩人,一位是羅聞櫻的助理,另一位是謝處。

「沒想到謝處這麼年輕。」

謝虹不過28的年紀,蓬松的淺褐色卷發慵懶地披在肩頭,她眼楮定在明錚出色的面容上,原本準備敷衍的話硬生生吞咽回去,「我也沒想到明總不僅年輕,而且長相出類拔萃。」

小朱背地里朝羅聞櫻做出嘔吐動作,這麼直白地說話,看來老大得用美男計。

羅聞櫻面部看不出旁的表情,她吩咐服務員上菜,謝虹自己選了個挨近明錚的位子,「明總真是不好意思,二期貸款的事情不是我不肯幫忙,那都是上頭的意思。」

「謝處謙虛了,誰都知道謝處是專管貸款的,」羅聞櫻從包內拿出個禮盒,朝她面前推去,「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這可不敢當,」涂滿亮紅色指甲油的手把禮盒推回明錚手邊,見他不動,又握住他的手掌把禮盒塞回去,「是原則問題,如果能幫忙的話還用得著你們跑這一趟嗎?」

「難道有人從中作梗?」

謝虹並未正面回答,她手臂交扣,手肘觸及到明錚的臂彎,精致眼線下的眸子攫住明錚眼里的清冽,「是你們自個手續不全。」

羅聞櫻啜口紅酒,適時插嘴,「我想到有件事要交代小朱去做,小朱,你跟我出去一趟。」

「啊,什麼事?」助理不明所以。

「走。」

小朱一路跟著羅聞櫻來到包廂外,「Eve,究竟什麼事?」

「你去買包煙。」

小朱滿面猶疑,「買煙?」

「去吧,要明總常抽的那個牌子。」

「噢,好吧。」

羅聞櫻後背抵在門口,她一米六六的個再搭配高跟鞋更顯身材高挑,她心不在焉踮起腳尖,鞋跟一下下踩著冷硬的地磚發出節奏均勻的響聲。透過未帶上的門縫能看到謝虹巴不得整個人纏到明錚身上,他有條不紊地撥開她的手,能躲即躲。但黑曜石般的眸子顯然不耐至極。

「明總,我若真幫你忙我可是要冒很大風險的,你也知道現在競爭那麼激烈要保住飯碗有多難,是不是?」

羅聞櫻看到謝虹迫不及待投懷送抱。

她掏出手機,選了個合適的角度連拍。

小朱很快回來,羅聞櫻敲了敲門,進去時瞥到謝虹不情願的從明錚身上挪開,她走過去給她倒酒,謝虹眼見羅聞櫻坐回明錚旁邊,「你就是明總高薪挖角的Eve?」

「想不到謝處也對這些新聞有興趣。」

「我也只是听說,才接受人行的工作不久,塹這麼大的公司總會多留點心思。」

明錚看得出來謝虹有意針對羅聞櫻,幾杯五糧液下肚,小朱著急的一個勁在羅聞櫻後背輕拍,「Eve,沒事吧?」

「沒事,」羅聞櫻醉意酣然,臉頰酡紅,自有一番風情,「我酒量真的不行。」

謝虹笑露得意,明錚見羅聞櫻樣子難受,再加上一頓飯兩個小時卻毫無進展,「這樣吧,我改天再約謝處。」

「也好。」謝虹取出張名片遞給明錚,「說不定下次,我能找到雙贏的合作方案。」

小朱把羅聞櫻攙扶出酒店,謝虹纏在明錚身邊還不願離開,「這個,尼瑪眼楮恨不得把老大的衣服扒了,我真想狂扁她一頓,什麼雙贏什麼下次,擺明想再吃老大豆腐。」

明錚打發走謝虹,把羅聞櫻攙扶進車,「我送Eve回去。」

小朱打了車趕緊離開,一場大雨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開始的,羅聞櫻坐在副駕駛座內,明錚怕她難受,從後座拿瓶礦泉水給她,「喝點水,不會喝酒下次別逞能。」

羅聞櫻閉起的眼楮睜開,竟無半分醉意,她接過後喝了兩口,脊背挺直精神煥發,「我最好記錄能喝一斤二兩的56°五糧液,就憑她還想灌我?」

明錚眉宇緊擰,「你裝醉?」

羅聞櫻食指點點手腕的表,「醉翁之意不在酒,謝處的這頓飯吃到明年都吃不出個結果,給你個單獨約她的機會不是更好?」

明錚失笑,他手指扯開束縛的領帶,解去第一粒襯衣扣子背部往後壓,「這女人可比男人還難對付,推月兌的話倒是一套一套的。」

「不急,總有辦法治她。」

明錚側過頭,幾杯酒下肚神色也不似平日里肅冷,眼神醞釀出幾許慵懶,「你有辦法治她?」

羅聞櫻學著他笑了笑,食指在他面前輕擺,「一入商場深似海,從此良人是奸人。」

明錚笑出聲,湊過去替她系安全帶,退回去的瞬間,面頰擦過她柔軟的唇瓣,羅聞櫻掩起笑意,尷尬的把目光落向窗外。

除了訂婚宴上的親吻,這算是他們之間最親密的舉動。

逼仄的空間內溫度驟然升起,明錚輕咳聲,發動引擎後驅車離開。

傅染邊開車邊想著事情,雨刮器揮出的水漬濺得老遠,前面的街道朦朧而悠久,她出神地听著音樂,想她的照片會不會真在別人手里。

等突然意識到不對勁緊急踩住剎車,差點因來不及而撞上前面等綠燈的車。

傅染驚魂未定,身子軟綿綿躺在座椅內。

此時正逢下班高峰期,再加上下雨,車流量比平常更為擁擠,黃燈過後她準備提速,卻發現車子竟發不動。

她試了幾次未果,後面喇叭聲一陣淹沒于一陣。

有人索性探出腦袋,「怎麼回事會不會開車?」

傅染也不知哪里出了問題,旁邊的道也是擠滿車,排在後面的司機越發按捺不住,「我靠,佔道不走啊,開不開啊?」

傅染推開車門,激烈的雨勢撲面而來幾乎令她睜不開眼,雨水流入眼眶,疼的她一個勁用手去抹。

她來到車後,朝緊緊排在後面的司機說聲對不起。

傅染試圖去推車,但一個人的力氣太小,四個車輪牢牢抓著地面不肯松動,後面的車子見是車壞了只得自認倒霉,罵了幾句後各憑本事別道,後面的交通因這一耽誤也開始擁堵。

毛線大衣浸水後耷在身上,傅染全身冰冷,感覺涼意從腳底直躥至頭頂,靴子里也進了水,牛仔褲緊緊貼著腿。

這樣不是辦法,她想回車內叫拖車。

傅染急急忙忙往前跑,卻腳底打滑重重栽在了地上,堅硬的馬路磕撞得她直發懵,她上半身壓住手臂,兩只手掌磨破了皮,能看到殷殷血漬混入污濁的雨水中。

一輛輛車從她旁邊擦身經過,濺起的水漬毫不留情撲向傅染。

她狼狽至極。

黃褐色水漬滿頭滿臉淌落,冷得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一輛小轎車經過,副駕駛座上的女子滿目不屑,語氣鄙夷,「這麼年輕開奧迪,不是小三就是富二代,活該摔跤嘗嘗滋味。」

傅染抬起袖子往臉上抹去,盡管只會越抹越髒。她以前在尤家那麼窮連電瓶車都沒不起,還不至于有這樣仇富的心思,果然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的枷鎖。

車子猛地加速,飛濺的髒水甚至潑到奧迪車的車頂上。

傅染站起身,看到前方黃燈後閃了紅燈。

一輛黑色愛馬仕版跑車炫目而來。

車窗緊閉,但毋庸置疑,整個迎安市只有一輛,它屬于MR公司的掌權人。

傅染透過深色玻璃能看到坐在里面的人影,男人仿佛也扭過了頭,從他的角度望出去,她的狼狽和不堪如此清晰地暴露在眼皮子底下,手掌和身體每一寸的疼痛都比不過他的袖手旁觀。

傅染感覺眼眶內很燙,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流淌出來,華麗奢華的跑車將他的人和心包裝在一個密閉結實的空間內,里面有舒適的暖氣,歐美風的音樂……

她杵在原地不動。

紅燈一秒秒的過去,原本不耐煩等待的時間變得彌足珍貴。

十九八七……

跑車傳來轟鳴聲,準備提速。

黃燈。

綠燈。

傅染總算見識到名牌跑車行走時的優美線條,看不到它一秒鐘的停頓,火球一般沖擊,如一道最快最厲的閃電。

她下意識躲開沖過來的水漬。

但驟然一冷的身體還是避不開它的速度。

她抬頭再看的時候,連尾燈的影子都找不到。

傅染咬緊牙關,眼角軟下來,淚水肆意涌出,原來在一個人最需要別人的時候,他的抽手離開,竟是一種毀滅性的絕望。

她倚著車門,人慢慢又滑落在地。

路口通暢後很少有車經過,她听到一陣剎車聲猛地停在耳邊。

傅染急忙抬頭,同時一道緊張的男音躥入耳中,「小染,你這是怎麼了?」

她睜開眼楮,視線模糊到看不清人影,明錚打了傘下車,把傘舉高至傅染頭頂,另一只手拽住她的胳膊,副駕駛座內的羅聞櫻也下來幫忙,「怎麼淋成這樣?」

「哥哥,我好冷。」傅染牙關打顫。

明錚月兌掉西裝外套裹住她肩膀,「車怎麼停在這?」

「壞了。」

「壞了你不會坐在車上打電話嗎?」明錚握住她冰冷的手,「弄得像什麼樣子!」

羅聞櫻抽出紙巾給她擦臉,見她眼圈通紅知道她哭過。

「謝謝。」

明錚環住她肩膀把她往自己的車那邊帶,羅聞櫻走過去拿掉放在副駕駛座上的包,「我自己打車回去吧,你快送小染回家,我看她可能要感冒。」

「反正也順路,這天氣不好打車再說你喝了那麼多酒。」

「好吧。」羅聞櫻也不矯情,只是拉開後車座的門坐進去。

一首英文舞曲歡快地流淌在車內,三人誰都不說話,傅染獨自收拾好情緒也不想開口,索性閉著眼楮休息。

羅家很快到了,待羅聞櫻下車進去後,明錚這才說道,「小染,到底怎麼了?」

「真的沒事。」

她不想多說。

「成佑回來後你很不對勁。」

傅染閉著的眼楮睜開,「跟他沒關系。」

見明錚不說話也不發動車子,傅染這才悶悶開口,「我現在總算知道在一個人最落魄狼狽的時候,一只伸出來的手有多麼重要,哪怕它沒有很大的力氣,不夠將他從困境中拉出來。」

明錚的神色變得冷凝而捉模不透,他食指撫過薄唇,透過後視鏡看到自己狹長的眼眸眯成道危險弧度,「小染,你後悔當初離開他?」

她沒有立即開口,明錚以為她在猶豫,「你想想你當初為什麼會離開他。」

也是。

傅染精疲力盡地用手掌捂住臉,「我沒有後悔。」

「小染,你和成佑相處的那麼長時間,恐怕不僅僅是依賴那樣簡單,你喜歡他吧?」

傅染閉著眼楮靠向椅背,「我好累。」

「塹二期貸款一直撥不下來,我知道有人從中攪局,小染,如果哪天我們兩個真的斗到你死我活,你幫誰?」

傅染還是那句話,「我誰都不幫。」

明錚發動引擎,把車子開得很慢,路過女乃茶店給傅染買了杯熱女乃茶讓她捧在手心里,她哭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她說的話令他不由聯想到明成佑,明錚眼楮落向前方的幽暗深處,「小染,還記得你上次哭是什麼時候嗎?」

傅染忙用手掩飾地撫向眼楮,話語含糊,「不記得了。」

「那就徹底忘掉哭的感覺吧,」明錚聞著身上濃郁的香水味道,皺了皺眉,人,哪怕站得再高還是會有身不由己的時候,「咬牙挺一挺,或者在我肩膀靠靠?」

傅染杏目輕闔,把腦袋靠到明錚的肩上。

他看似專注地開車,眼楮卻透過後視鏡盯著傅染憔悴的臉,眉宇間的疼惜化成一種迷人的陰郁,持久不散。

黑色布加迪威龍愛馬仕版跑車招搖過市,打哪隨便一擺都是吸引人眼球的主,它采用8副拋光鋁合金輪胎,中央蝶形輪鎖上烙有字母「H」,那樣的驚人速度不拿來飆車實在浪費。

獨棟別墅內老遠能听到屬于它張揚的轟鳴聲,尤應蕊把精致的晚餐一道道擺上桌,跑車駛入宅子,沒多久,一名男子走了出來。

尤應蕊笑著迎上前,「況子,又開它出去泡馬子了吧?」

「呦,這話說的,我是體驗下它的速度,啥叫激情懂不?」況子隨手把手里的鑰匙拋給尤應蕊。

「我當然知道,不過這種刺激的游戲我玩不起,嚇都嚇死了。」

「三少人呢?」

「二樓。」

尤應蕊把鑰匙放到茶幾上後,走進廚房示意保姆將炖好的湯擺上桌,「況子,今天算你有口福。」

「是嘛,」況子不客氣地拉開椅子,「那我得發揮飯桶的本領。」

正說著,明成佑一襲家居服打扮悠閑下樓,「又來蹭飯吃呢?」

「話哪能這樣說,」況子吊兒郎當搭起條腿,「以前我那麼辛苦配合你演戲,不給酬勞不說還被人罵是背信棄義的小人,我容易嗎我?」

「是不容易,」尤應蕊給他倒滿酒,「但你口頭便宜討到了不少吧?得了便宜還賣乖。」

「你們兩個,」況子用手指指二人,「天生一對。」

明成佑坐到況子對面,整個人慵懶地靠著椅背,氣氛熱鬧而輕松,況子抬起頭看他,卻發現他並沒有完全融入進來,飄忽不定的眼神寥落無比。

「三少?」

尤應蕊坐在明成佑左手邊,她戴著一次性手套給明成佑剝蝦,況子把碗碟遞去,「也給哥哥幾個?」

明成佑听到哥哥二字,拿筷子的手一僵,尤應蕊翹起嘴角,「要吃回家讓你紅顏知己剝去。」

「切。」

況子吃兩口菜,陡然想起什麼,他狀似神秘道,「告訴你們一件有趣好玩的事,保管听了打雞血。」

尤應蕊蹙眉,「這什麼比喻啊?」

「你們猜我今天回來的路上踫見了誰?」

明成佑不和他瘋,尤應蕊配合地問,「誰?」但興致也不高。

況子湊過去,把氣氛做到最足,「傅染!」

尤應蕊剝蝦的手停頓,目光望向旁邊的明成佑,他倒是氣定神閑,仿佛听到了個不相識人的名字。

「她的車可能是壞了,停在路邊,哎呦那可憐樣子你們是沒看見,渾身都濕透了,看到我的車她就直挺挺站在那,看上去在哭,可能巴望著我能伸出援手,她當別人都觀世音轉世呢。我加速開車,把她濺得個滿頭滿臉,真他媽的爽!」況子說得得意忘形,手里筷子還不住擊打碗沿,「這女人心狠的時候怎麼沒想到自己也有今天呢?」

尤應蕊不作評論,也不開口。

明成佑揚起薄淺的笑,「這麼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多麼大快人心的事,值得慶祝。」況子舉起酒杯,卻見另外兩人不為所動。

明成佑抽出濕巾輕拭手指,漫不經心開口,「在哪遇上的?」

「銀都路和南車路交叉口。」

尤應蕊望見明成佑眼底謎一樣的深沉。

況子離開後,明成佑拿起茶幾上的鑰匙上到二樓換了套衣服。

尤應蕊跟在他身後,「這麼晚還要出去嗎?」

「嗯,」他隨口答應,「你先睡吧,我去去就回。」

尤應蕊並未多問,她也知道明成佑會去哪,她看著他開車離開別墅後,這才折回到屋內。

凜冽的雨勢加上疾馳的速度,堪稱電閃雷鳴,濺起的污水引得路人連連爆粗口,明成佑踩住油門的腳機械用力,一道道街頭的風景迅速從眼底掠去。

傅染的事和他再沒關系,哪怕今日坐在車里的不是況子而是他本人,他也不會下車。

明成佑把車開到迷性,這兒是個紙醉金迷的銷金窟,手里只要捏著大把的錢,不怕你買不到快樂和沉醉。

傅染回到家放了熱水窩在按摩浴缸內,她滴了兩滴精油,氤氳的熱氣白霧騰騰,直叫全身每個細胞都舒張,她擰干毛巾放到臉上,突入襲來的黑暗有種惶恐不安的焦慮感。

身上仍舊是雨水沁入骨子的冷冽,手部和腳底凍得麻木發紅,她哆嗦著把水溫加熱,身體的冷比不上心里的,他安然坐在駕駛座內回頭一瞥的冷漠將她刺得體無完膚。

傅染眼底酸痛,她把毛巾從臉上拿掉,「沒關系,陌生人,而已。」

一個陌生的人不會伸手,所以不用為此而感到太難過。

她穿上睡衣走出浴室,房間開了暖氣,一身寒冷總算散盡,恰好範嫻進來,「小染,我和你爸回來怎麼沒看到你的車?」

「噢,壞在了半路,讓拖車公司拖4S店去維修了。」傅染泡了杯板藍根,她可不想鬧得再跟上次那樣。

「怎麼又壞,前段日子輪胎老是被扎,報警了嗎?」

「報了。」傅染鼻子有些難受,想想也是,明成佑應該還不至于做出這種事來。

「時間也不早了,快休息吧,明天讓司機送你去工作室。」範嫻看著傅染上床,幫她把被子掖好,這才關了燈走出房間。

傅染想起有件事要和範嫻說,她穿上拖鞋跟出去,打開門看到範嫻正在通電話,她一邊往前走一邊和電話那頭說話。傅染依稀听到「小染在家,有事嗎……」這席話,她並未當一回事。傅染關上門縮回了房間。

尤應蕊穿著單薄的毛衣坐在游泳池旁的藤椅內,她兩條腿輕踮,等著等著也就習慣了,手邊放著只黑了屏的手機,他出去的時候,無論是去哪她都不會給他打電話。

他說他胸口的地方空了,其實空了也好,他就再也裝不進別的女人。

花園外傳來喇叭聲,她攏緊披肩起身,經過園內一條小道站在老地方等明成佑過來。

男人身著阿瑪尼的休閑薄款呢子大衣,他走近尤應蕊身邊,手臂搭住她的肩,「為什麼又沒睡?」

「你沒回來我不放心。」

她不明說,也不會問,明成佑其實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他身上還殘留著迷性里頭高檔酒精的味道,尤應蕊心頭一松,不由展顏。

「知道我為什麼出去麼?」

她心再度揪緊,搖搖頭,「不知道。」

「過幾天你要去意大利XX大學插班,那邊的時間和這邊不同。」明成佑把手里拎著的禮盒遞給尤應蕊,他從里頭拿出個紅色的盒子,打開後是一只限量版女表。

明成佑捋起尤應蕊的袖口,幫她親自戴上。

冰冷的觸覺令她回神,他只要想對一個人好,那她必定是最幸福的那個,況子在餐桌上說出那席話時,她真以為明成佑出去是為了傅染。尤應蕊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親吻,「成佑,謝謝你。」

塹的二期貸款遲遲不見動靜。

謝虹一頓頓飯局倒是不落下,每次還都要明錚親自出面。

羅聞櫻進辦公室送資料,沒想到明錚不在,她剛把文件放到他辦公椅前,身後的門砰得被推開,羅聞櫻轉身望去,她並未見過這幅樣子的明錚,他煩躁地扯松領帶,手里的車鑰匙和手機啪地丟向辦公桌。

不用問都知道,某人又出賣了色相。

她輕模了模鼻子,「謝處是大客戶,吃好喝好陪好,這不你當初教我們的麼?」

「Eve,」他心情差到極點,「有沒有別的辦法得到貸款?或者找別的銀行。」

「你在開玩笑吧?」羅聞櫻笑著兩手環在胸前,好整以暇靠向辦公桌,「如果有別的辦法還用得著你披掛上陣嗎?」

明錚煩躁地把人丟進椅子,「出去吧,讓我消消火。」

羅聞櫻起身,拿起放在他身前的文件,「這份資料很重要,你趕緊看看,」她走出去兩步,又旋身,似笑非笑開了口,「老大,如果我幫你搬開這塊絆腳石,給我獎金不?」

明錚原先緊閉的眼楮睜開,「你是想動用你父親的關系?」

想了想,似乎又不大可能,羅聞櫻公私向來分明,身份又藏得極好,應該不會主動公開。

她諱莫如深地笑了笑,「準備好封口費吧。」

「封誰的口?」

羅聞櫻打開辦公室的門,「老大親自‘下海’的過程我和小朱可看得真切,你好自為之。」

她一溜煙地離開。

明錚唇角不覺勾起淺弧,羅聞櫻如果能出手,自然是最好的。

謝虹精心打扮後來到酒店,進入包廂才發現來人是羅聞櫻,她沒好氣地入座,「是為貸款的事吧?我說過了,在我職責範圍之內我能幫的都幫了。」

「謝處,我自認該準備的材料我一分不差全都備齊了,究竟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請您明示。」

「哼,那是你自認為的。」謝虹不屑。

羅聞櫻臉色稍沉,眼里透出股凜冽,竟是久經商場的人都不曾有的。

服務員推開包廂門進來,「請問還是按照上次的標準嗎?」

「不用,」羅聞櫻拿起掛在旁邊的包,「來一壺清茶,順便把門帶上。」

謝虹面子掛不住,「既然這樣,下次讓明總找我吧。」

「明總身體不好,住院著呢。」

「啊,怎麼會?」

「反胃反的。」

「……」謝虹頓了頓,瞬時反應,「你——」

「真的,他這兩日吃壞了東西。」羅聞櫻輕描淡寫帶過,「謝處,我們談正事吧。」

「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

立起的身影投過羅聞櫻半個肩頭,羅聞櫻不急不躁,娓娓道來,「謝處能進人行也是托了不少關系吧?能坐穩這個位子不容易,多少雙眼楮盯著你呢,前兩日和家父談起,正巧,他和人行王行長算得上有點交情。」

「你父親是?」

羅聞櫻報了個名字。

謝虹站起的身子又坐回去,「原來你就是被明錚退婚的羅家千金。」

「但我現在還得靠他吃飯,懂不?」

謝虹瞅著羅聞櫻波瀾不驚的臉,看不到她所希望看到的難堪,「你想怎麼樣?」

「謝處,平心而論塹的材料應該夠齊全了吧?」

「呵,」謝虹冷笑,「你想動用你父親的關系?久聞Eve的大名,原本以為你是靠自己實力才走到今天的,沒想到……」

「謝處別把我抬得這麼高,有句古話說得好,遇神殺神遇佛殺佛,若塹沒有遭人故意刁難,這二期貸款的事早下來了,既然有人濫用職權,我手里的這點關系不用白不用,存著也浪費不是。」羅聞櫻有條不紊地理清厲害,她拿出手機,打開相冊,「依您和

明總這副樣子被別人看見,你嘴巴長頭頂都說不清了吧?」

謝虹瞥了眼,臉色驟變,「你居然背地里陰我?」

「我們有事好商量最好辦,謝處,塹不值得你花心思,更不值得你賠上自己的前程。」

服務員端茶水進來,恰逢羅聞櫻打開門要出去,「放著吧,錢我去前台結算。」

她走在燈光明亮的走廊上,兩旁的抽象畫相框倒映出一張肅冷面容,羅聞櫻走到今天絕不是因為她羅家千金的關系,使手段誰不會,關鍵看自己想和不想,謝虹這幫人在她眼里無異于跳梁小丑不足為患,想對付,三兩句話就能噎死她們。

羅聞櫻伸手撫向臉頰,不覺淺勾了嘴角,她在家極安靜,羅家夫婦一直怕她工作時候被人欺負,要看到她這個樣子,說不定眼鏡都能跌破。

傅染報警後,警方很快介入此事。

不出兩天功夫,她的車停在停車場,一名年輕男子又一次下手的時候被逮個正著,警方調取監控也證實他跟前幾次扎輪胎的是同一人。

理由說出來很無語,說看到傅染年紀輕輕開輛奧迪看不過,他是旁邊寫字樓的小白領,但不是本地人,一個月的工資用在吃住開銷上剩不了多少。壓抑的工作環境加上心里的不平,才讓他把扎輪胎當成了宣泄。

羅聞櫻搞定二期貸款的事後,明錚特意令人給她準備個小型的慶功宴,當年獎金更加翻倍。

韓雋把這個消息告訴明成佑,他並沒有從男人臉上看出絲毫的吃驚以及不悅,他神色明朗,視線望出窗外,「塹的資料齊備,再說一期貸款都下了,憑個謝虹還能壓得住二期嗎?我只是想看看Eve在其中的作用,她真的為明錚肯動用家里的關系,這點有些讓我吃驚。」

「Eve在這個圈子里,可不比任何男人差。」

明成佑饒有興致地盯著幕牆外瑩動的雲朵,他和羅聞櫻見面次數不多,唯一也是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她挽著明錚的手臂,猜想中她頂多只能算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哪里能想到她竟能在弱肉強食的商戰中月兌穎而出?

尤柚經常會給傅染打電話,兩年來她恢復地很好,通過疤痕切除及植皮等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手術,傅染知道她吃得苦頭是她這個年紀很難挺過來的,她後期一直在廣州接受治療,換個環境也好,叔叔嬸嬸給她請了個心理醫生,約莫再過半個月,全家就要回到迎安市來。

當年沸沸揚揚的一樁案子,如今被壓在了不知哪個角落,網上的照片及微薄早已被刪除。

但傅染不會忘記,明成佑給她的那根刺至今還插在心里,不動還好,動一動則全身劇痛。

她把車找個位子停好,抬頭望了望上島咖啡幾個鐫刻的字樣,心里一陣無奈隨波逐流涌出。

範嫻也是真心為她打算,才會不消停地給她介紹對象。

今天要見的人傅染認識,她和他還跳過一支舞,後來男方家長在酒會上主動攀談,範嫻也覺得顧燁丞長相條件各方面均不錯,除了家世不如傅家外,但經過傅染解除婚約的事鬧開後,傅家也不計較那麼多了。

傅染心不在焉地走向雅座,僅隔一扇珠簾,她仿佛眼楮花了,竟然看到明成佑坐在窗口。傅染下意識駐足,定楮細看,可不就是他嗎?

她轉身就走。

「傅染!」

那頭,顧燁丞眼尖看到她,站起了身招呼。

傅染不得不旋身,明成佑因顧燁丞的呼喊而微微抬起頭,琉璃樣璀璨的眸子染了層暗黑色的華麗,兩人對視,也未來得及細看,明成佑的注意力並不在這,他及時收回視線。

傅染想想也是,她用不著避開他。

顧燁丞起身為她拉開椅子,她點了杯卡布奇諾和藍莓蛋糕,「對不起,來晚了。」

兩個座位之間臨得很近,隔著微微顫動的珠簾她看清楚跟她坐在同一個方向的女子竟是羅聞櫻。

「不要緊,我也才到沒多久,工作室最近忙嗎?」

「還行。」基本上外面的活動接不到了,顧燁丞和她說了幾句話,發現傅染只顧出神地攪動手里咖啡,「怎麼了?」

「沒事。」

他看得出來傅染熱情不高。

「傅染,我知道跟你說結婚的事還太早,但這個社會還能講多少愛情呢?我年長你幾歲,這些年為了自己一手創辦的公司忙得連個女朋友都沒想到找。現在也該是成家安定的時候了,我們也都不再年輕,如果我能保證對你好,你是不是願意試著跟我在一起?」

傅染抬起頭,顧燁丞才多大,竟然也會不相信愛情,她有些害怕,會不會哪一天她也會不在乎的說,什麼愛情不愛情的,兩個人過日子湊合就行。

那生活絕對是個悲劇。

羅聞櫻听到男人的這席話,忍不住別過頭來望了眼。

明成佑則跟旁邊的倪秘書埋頭正說著什麼,倪秘書的視線穿過珠簾落到傅染身上,嘴角微翹起。

「連愛情都沒了,你用什麼來保證對我好?」

「責任。」

傅染說下去的興致都沒有了,「說說你吧,最近工作順利嗎?」

另一邊,明成佑撕開糖包放到羅聞櫻手邊,「嫂子,沒想到短短兩年你已成了塹的得力干將。」

「成佑,我跟你大哥早就解除了婚約。」

「你們挺般配的,解除婚約多可惜。」

「你今天特意把我約出來有事嗎?」羅聞櫻開門見山。

「敘敘舊而已,別緊張。」明成佑靠了回去,他眼楮望向窗外,旁邊的倪秘書心領神會,從座位上拿起個文件夾推向羅聞櫻。

傅染和顧燁丞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余光瞥到明成佑出神的側臉,他不知在看什麼,臉部線條繃得很緊。顧燁丞注意到她的失神,「三少這次回來,迎安市恐怕會迎來不小的麻煩。」

自然,這席話是壓低了嗓音說的。

「為什麼?」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倪秘書和羅聞櫻說了不少話,但同樣壓低了聲音,半晌後傅染看到羅聞櫻搖頭,「我和塹是簽了約的,再說我也沒有要到別家公司重新開始的打算。」

「Eve,人往高處走,MR有這個實力讓你發揮更好。」

「孰輕孰重我自有打算。」

「看到沒,」顧燁丞以眼示意傅染,「都發展到互相挖牆腳了。」

羅聞櫻顯然沒答應,也沒多留,說了告辭後徑自離開。

倪秘書坐到羅聞櫻先前的座位上,明成佑依舊維持先前的姿勢,一時間兩邊都不說話,氣氛沉悶得能听清楚倪秘書翻動資料的聲音。

「傅染,晚上吃飯後我們去看電影吧?」

「有什麼好片子嗎?」

顧燁丞平日里並不去那種地方,「到那再說吧。」

明成佑和倪秘書起身離開。

沒過多久,傅染也找了個借口說工作室臨時有事要回去趟,顧燁丞招手埋單,服務員走到桌前道,「剛才坐在你們隔壁桌的先生已經替你們付過錢了。」

倪秘書挨著明成佑坐在後座,她百思不得其解,「Lvan,你早就知道這樣的結果了吧?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

坐在副駕駛座的韓雋笑她,「小姑娘到底資歷淺,Lvan是親自出馬找Eve洽談,這樣傳出去今後的事才有可信度知道麼?用一句通俗點的話講,得不到,那就離間。」

倪秘書恍然大悟,「夠絕的啊。」

「所以說你要學的地方還很多,」韓雋拍了拍司機的椅背示意他開車,「兩年前要不是你不離不棄跟在Lvan身邊,今天這個位子哪里能輪到你,腦子太小白。」

倪秘書掄起資料夾抽過去,「韓雋,你欠抽是吧?」

傅染直到坐進車內,心口還是慌悶得難受,有些事並不是時間能淡化的,當初在他最落魄的時候,明錚在飯店對他的羞辱他也用同樣的方式還給了她。

羅聞櫻知道商場如戰場,但沒想到明成佑的攻勢這麼猛烈。

由她小組負責的方案由于資料外泄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盡管盡力挽救但仍不能夠彌補,外界傳聞Eve有意跳槽MR的消息早已不是一兩天,再加報紙上的添油加醋說她和明成佑私底下見過面,偏偏這件事又發生在見面之後。

整個塹都在徹查這泄密的人。

辦公室不論是文員或高管各個都變得小心翼翼,羅聞櫻在頂層辦公室和明錚大吵一架後甩門離開。

傅染听聞此事,見明錚眉峰緊鎖,她用筷子敲了敲他的手,「大嫂不可能做這種事,那天她和MR公司的人見面我看到了,她毫不猶豫拒絕對方的條件,所以你別冤枉她。」

「誰是你大嫂?」明錚不悅地點了根煙。

「總之她出賣公司機密,可能性不大。」

「當眾拒絕不代表背地里沒有接觸,當初我也是花了重金才把她聘過來的,誰會跟錢過不去?」明錚透過白蒙的煙霧望向傅染。

「你居然不相信她?」好歹也是親密的合作關系。

「我誰都不信,」明錚吐了個煙圈,「我只信我自己。」

傅染無言以對。

明錚手掌撐著面頰望向埋頭吃飯的傅染,他沒有跟她說實話,他並不是誰都不相信,傅染一直模不透明錚對她的感情,其實誰都看不透。

他明明那樣喜歡她,卻在傅染和明成佑解除婚約後不去爭取,每次他的時機都只差一點點,他的話到了喉嚨口,卻因為傅染的一句,哥哥,我落到了這個地步,你跟大嫂一定要幸福而不得不咽回去。

他也試探說過,索性他們兩個過吧。

但傅染只把這話當做玩笑,她的個性就是這樣,認定了明錚不再是她的,便連堅持都放棄了。

「哥哥?」她在他面前揮揮手。

明錚心里陡然覺得煩躁,以前哥哥二字听在耳中美好而繾綣,現在卻成了一種掙月兌不去的束縛。

明成佑開車回到南車路的別墅,李韻苓照例在園子擺弄她的花草,自明雲峰去世後她把閑暇時間都花在這上頭。

把修剪好的花枝放入花瓶,李韻苓摘掉手套到水池前洗手,「成佑,蕊蕊在意大利還好吧?」

「嗯,挺好的,有人會負責她的生活起居。」

「這一去要大半年吧?」

明成佑坐在遮陽傘下,單手擺弄花瓶里的花,「嗯。」

李韻苓在他旁邊入座,「我听你舅舅說,琛子一直在打听尤家人的事。」

「做什麼?」

「琛子之前年輕,但骨子里透出來的特質和你很像,那件事是他生命中的一個坎,你也知道尤家姑娘的口供對他傷害有多大,成佑,我看琛子是不會就此罷手的。」李韻苓從蕭管家端過來的盤內接過兩杯茶,其中一杯遞到明成佑手邊。

「他還想怎樣?嫌惹的事不夠多麼?他應該慶幸當初尤家沒告他強jian!」

「成佑,尤家兩年前一口咬定毀容事件是琛子所為,說到底還不是為了賠償款嗎?這種見利忘義的家庭有什麼好值得同情的?」李韻苓憤恨不已,這個黑鍋直到警方宣布逮捕嫌疑犯後都沒能甩掉,因為沒人相信這是所謂的真相。

「媽,你也勸勸舅舅別搞事。」明成佑不耐煩地起身。

李韻苓平靜的面容依然華貴,這件事雖然過去了兩年,李家卻沒一個人能忘記,李琛的前途差點毀在尤柚手里,他們一家倒能輕輕松松地逃到國外去。

時間一日日過去,深秋過後,無所謂初冬還是寒冬,只知道天一夜之間冷得降了好幾度。

傅染換好衣服站在鏡子前,精心地化了個淡妝,她心情掩不住雀躍及激動,特意在衣櫥內挑件鵝黃色大衣,來到客廳,範嫻招呼她吃飯。

「媽,不了,我有事出去。」

「都這麼晚了還去哪?」範嫻指了指桌上擺滿的菜,「好歹吃過飯再出去。」

傅染系好圍脖走到範嫻旁邊,她彎下腰,兩手撐在桌沿,「尤柚從廣州回來了,我要去機場接她。」

「尤柚?」範嫻想了想,「就是兩年前被毀容的那個?」

「對。」

範嫻臉色漸沉,「小染,他們畢竟不是你的親叔叔嬸嬸,遠近親疏要分清,再說我看那尤家挺會惹事,還是少去為妙。」

「媽,叔叔嬸嬸一直對我都挺好的。」

傅染抬腕看了看時間,「來不及了,我先出去。」

來到機場,其實時間尚有充裕。

傅染買了飲料坐在里頭等,她踮起腳尖數數,又起身走到前頭,來來回回兜了幾個圈,總算看到叔叔和嬸嬸的身影。

尤柚擠在他們中間,一條大圍巾裹住臉,只露出黑亮亮的眼楮。

傅染跑過去,她想擁住尤柚,但到了跟前又不由止住腳步,言語帶了些局促,「叔叔,嬸嬸。」

照片發到網上的事,她想,他們始終對她心有怨言也認定了是她做的。

嬸嬸率先走過去抱住傅染,「小染,我們和尤柚都很想你。」

「姐。」

尤柚上前也抱住她。

傅染眼淚奪眶而出,好半天心情才平復過來,「走吧,家里我請人打掃干淨了。」

傅染幫著叔叔把行李放到後備箱,回到曾經熟悉的小區,嬸嬸忍不住傷心抹眼淚,到了樓道口,不少鄰居見他們回來都熱心地上前詢問和幫忙,尤柚沒怎麼說話,始終捂著臉。

到了家,傅染預訂好的外賣也準時送過來,家里打掃的很干淨,擺設依舊是老樣子,連地方都沒挪過。

「小染,歇歇,整理的事不急。」嬸嬸洗了碗出來,「先填飽肚子。」

尤柚坐在朝北的椅子上,傅染把盛好的飯端到她手邊,「尤柚,把圍巾拿掉,吃飯了。」

尤柚雙手護住臉,「你們先吃吧。」

嬸嬸挨過去,手放到圍巾的一頭,「尤柚別這樣,你現在很好看真的,況且小染不是外人。」

「我不要。」尤柚推開椅子起來。

傅染示意叔叔和嬸嬸先吃飯,她拉住尤柚的手進了房間,刷成粉紅色的牆壁小女孩味十足,卡通的開關貼、可愛的壁畫還有各式各樣精致的小擺設。一張一米五的床上配有整套田園風格的床用品,尤柚走進去坐到書桌前,她推開窗,桌上還擺著她的書本,傅染拉張椅子坐到她旁邊,「尤柚,回家開心嗎?」

「姐,我一直都很想家,但又怕回來。」

「怕什麼?」

傅染看不到尤柚的神色,只能透過一雙眼楮看到她眸底的逃避。

「我就是很怕。」尤柚雙手擺在桌沿,整張臉埋入臂彎。

她手掌握住尤柚的肩膀,也不強迫她,只是挨近後軟了嗓音道,「別怕,兩年也都過來了,你恢復的很好,我們現在需要的僅僅是時間而已。」

尤柚猶豫片刻,這才把臉抬起,「姐,我這幅樣子你看到了肯定會嚇到的。」

「不會,」傅染說的篤定,「在我眼里尤柚永遠是一中的校花。」

尤柚手落到頭頂,傅染握住她的手,「我來。」

她把尤柚纏在頭上的圍巾一層層解開,首先看到的是腦袋,由于近半年要一次手術,尤柚的頭發不能留長,現在還只有半指長,傅染屏住呼吸,慢慢看到尤柚的臉展露出來。她把整條圍巾緊攥在手里,其實,比她心里想的好太多了。

雖然臉上還有些地方會紅腫,但大部分面積還是原來的膚色,眼皮眼周及面頰的地方趨近完好,尤柚見她盯著,忙側過臉,「姐,嚇到你了吧。」

「沒有,」傅染扳過她的身子,「相信姐,你恢復得很好,只要好好配合治療,會好的。」

尤柚咬了咬唇,臉上這才有些笑意,「姐,給我治療的醫生也說,他會讓我變得跟以前一樣好看,還能讓我回去讀書。」

「對,我們要相信醫生的話。」

「姐,你都不知道我這兩年怎麼過來的,」尤柚伸手抱住傅染,嗓音哽咽帶著哭腔,「傷口每天又疼又癢,媽媽給我涂藥膏的時候我哭的死去活來,要是恢復不到以前的樣子,我都不想活了。」

「說什麼傻話呢?」傅染伸手輕拍尤柚背部,「越是這樣才越要活得好。」

「姐,你為什麼要和姐夫解除婚約?」她突然話題一轉,傅染松開尤柚,「這件事,你小孩子不懂。」

「我怎麼不懂,是不是因為我的事?」

「不完全是。」

尤柚埋著頭,兩手緊張地放在膝蓋上,她起身走到房間門口,打開道隙縫見他們在外忙碌著收拾客廳,她重新關上門回到傅染跟前。

「姐……」

「怎麼了?」

傅染看到尤柚眼底的惶恐和不安,「到底怎麼了?」

「姐,」尤柚喊了聲,把手捂住臉,聲音透過指縫悶悶淌出,「那件事……是我騙了你,我本來想告訴你的,但是後來事情鬧大了我騎虎難下,爸媽說我要不這樣說的話,家里連治療費都支付不起。」

傅染腦子瞬間有種空白的錯覺,她懵懂地搖搖頭,「尤柚,你說清楚,難道強jian你的不是李琛?」

尤柚肩頭輕顫,傅染忙拉開她的手,「別哭,對傷口不好。」

「姐,還記得我出事是哪天嗎?」

「記得,初五的晚上。」

尤柚事隔兩年,才敢再回憶起那晚的情景,「初五的傍晚,我接到個電話,是李琛打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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