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黛玉一直就在屋子里養病,可是天天人來人往的,全府上下的人差不多都來看過了。而北靜王只要有空,總會在晚間無人之時,前來陪著她,看著她安然入睡,然後,在天未白夜未央之時離開。
「水溶,為什麼太妃不來看我?往常只要是我有一些不舒服,她便大驚小怪的,帶著一大堆的太醫來。可是,這回卻不見她的身影。」
終于,有一天晚上,黛玉睡在水溶的臂彎中,腦子里想的卻是北靜王太妃。不知道為什麼,最近不見了她在自己的身邊,心里總是空落落的。
「母妃她在養病,不宜見人,怕是還沒有得到你生病的消息。」
北靜王不想去欺騙黛玉,但是,對于這件事情,他又不得不去欺騙她,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他不想她再受更多的無謂的傷害,他不想讓她知道在她剛剛出生的時候,就遭受了這樣罪惡的拋棄。
為了一個王妃之位,為了一個嫡長子的繼承之位,卻將她狠心的拋棄。失去母親的痛苦,眼看著自己在乎的人做了這樣不可原諒的事情的痛苦,他自己已經經歷過了,因此不想要她也經歷一遍。
「原來是這樣,這樣也好,到讓人安心了。」
即使是在黑暗中,黛玉依舊看出了北靜王眼神的躲閃,但是,她並沒有說破,無論怎樣,她選擇相信他,每個人都有自己難以開口的秘密。不問,選擇相信才是最好的選擇。
「夜深了,睡吧。有我陪著你,就夠了。」
「嗯。」
在這樣溫暖而安定的臂膀中,黛玉總是能睡得很安穩,她太累了,即使是在睡覺的時候也不敢有半點松懈。但是,現在,她她的身邊有他,她也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做她自己。哪怕只是在這夜幕降臨的短短的幾個時辰中,對她來說也是一種奢侈的幸福。
可是,暴風雨之前的天空總是寧靜的,雖然,黛玉知道總有一天這樣的幸福是會離自己遠去的,但是,她卻沒有料到,原來,那一天回來的這麼快。
「這幾日,寶玉似乎都不來了。」
紫鵑替正坐在窗前的黛玉梳著頭,為她卸妝,黛玉並不喜歡端端正正地坐在銅鏡前面,看著鏡中有些蕭瑟卻愈發顯得絕色的自己。有時候,連她自己都不能夠逃避自己的美麗。因而,她總是在窗前看著窗外清麗的竹林,感受著一天中最美好的寧靜黃昏。
听了紫鵑的話,黛玉並沒有做任何的回答,大概是老太太已經對寶玉說過了吧,這倒也好了,雖然總覺得愧疚,但是快刀斬亂麻是最好的辦法,怕的就是藕斷絲連,拖得時間越長,便越無法自拔。
「姑娘,什麼時候打算嫁人?」
紫鵑似乎膽子是越來越大了,竟然這樣直言不諱地調侃著黛玉。黛玉卻只一味的裝傻,就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嫁人,嫁什麼人?紫鵑,你若是找到了中意的,我這就去告訴老太太去,給你置辦嫁妝,好讓你風風光光的嫁人。」
紫鵑撅著嘴,似乎是不滿意黛玉的回答,更不打算放過她,于是,便直言不諱。趁著黛玉心情好,自然不會懲罰她,就算沒情緒,依著黛玉的性子也不過,冷落她不理她幾天,因而更是大著膽子問了。
「姑娘,難道還沒準備好?您和北靜王爺本就是情投意合,更何況,依這老太太的心思必是同意的。」
紫鵑就這樣問著黛玉,此時房中沒有一人,丫頭們都下去吃飯去了,想必還不會回來,因而她也打著膽子問道。但是她卻沒有想到,有一個人,正站在門外,怔怔地將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黛玉沒有回答紫鵑的問話,因為她忽然看見在蒼翠的墨綠之間有一襲紅色抹過,帶著從未有過的悲哀。而後,一眨眼卻什麼也看不見了。黛玉搖了搖頭,有些疲倦,想來是今天自己太過勞累了,因而看差了。並沒有放在心上,而是讓紫鵑,扶著自己上床去。
今夜的北靜王似乎來得特別地晚,窗外的天有些陰沉沉的,似乎有一場暴雨即將襲來。黛玉探了探身子,看見不遠處,怡紅院的燈火還亮動著,不禁有些疑慮,總覺得心中有些不安,但是又說不出是為了什麼?
窗外的天空變得更加陰沉,當黛玉以為今晚他不回來的時候,褪去了披肩的外衣,縮進有些涼薄的被子中,快要睡去的黛玉正在半夢半醒之間,忽然覺得床邊有人,驚睜開眼,只見一個身影正坐在自己的床邊,撫模著自己如海藻一般鋪散在床沿的長發。
撐起身子,想要靠在他的懷里,卻被他微微地推開,一瞬間黛玉有些察覺到了,這人今晚的異樣。他似乎是在生氣,有著隱隱的卻努力被他壓制著的慍怒。是為了什麼?黛玉不知道,只當是遇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情。
一道閃電從天際劃過,照亮了屋中的一切。黛玉看到水溶坐在自己的床邊,雙眉緊緊地擰著,眼中滿是沉重。伸出手,輕點在他的眉心,這一次他並沒有退避,而是感受著黛玉之間的冰涼。
「總是這樣擰著眉,這麼好看的眉頭會長到一起的。」
此話說間,黛玉清楚的感覺到,那擰緊的眉頭松了松。而後,一把抓過黛玉的雙手,舉過頭頂,黛玉之感覺到一股溫熱的呼吸縈繞在她的耳垂,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怎樣的事情。但是她仍舊壓抑著自己,看著這個已經臨近瘋狂的男人,黛玉清楚地知道任何形式的反抗帶來的只能是他更月兌離理智的舉動。
正當北靜王幾乎以為黛玉已經放棄反抗,密集的吻滑落在黛玉的眉鬢間,最後在脖頸間停留,黛玉終于回過神來,知道如果自己在不反抗事情將會不堪設想。放松了警惕的北靜王松開了桎梏著黛玉雙手的那只手,解開黛玉的衣褻,將手游離在黛玉不盈一握的腰間。
忽然,水溶之間手掌間一陣刺痛,原來,黛玉已抓住了他的手,拇指帶著鋒利的指尖,深深嵌進水溶的掌心。原本只是微末的一股力量,與他早已成年的身體與常年練功的武技想比,只需稍稍一動便可掙月兌。可是,听了黛玉的聲音之後,鬼使神差之間,他再也無法動彈半分。
「住手,不要這樣。」
那聲音並不凌厲,也沒有吐露出半分生氣,卻似乎帶著魔力,讓北靜王不敢再有什麼深入。那聲音中透著從未有過的凜冽,冷得可以凍結一個人灼熱的心。黛玉微微往後挪了挪,最終松開了北靜王的手。北靜王似乎帶著不可置信,又有濃濃地疑慮。
「為什麼?」
這樣悲傷地語氣讓黛玉忍不住再傷害他,但是她做事情有她的原則,絕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自己的意志。薄薄的唇翼微翕,似乎是還未平復方才的驚動。
「我的身體是留給我的夫君的。」
北靜王更加不解,她的拒絕讓他無法接受,她的理由更讓他無法會意。
「難道我不是嗎?」
黛玉的聲音中漸漸透露出平靜,她已經穩穩地平復下自己的心來了。只是,此間僅有她一人平心靜氣還是遠遠不夠的,而她身邊的這個人似乎仍舊無法冷靜下來。也對,無論怎樣好像都是她在踐踏他高貴的自尊。
「那是未來的你,而我也許是屬于未來的你的,卻絕對不會是屬于現在的你的。」
黛玉的話有些繞,但是聰慧如斯一瞬間便理清了思路。但是,北靜王那來自生命深處的最最引以為傲的自尊卻容不得她這樣的戲弄。退後了幾步,從床上站了起來,並沒有再回頭看一眼黛玉。只是他的聲音中透露出的是濃濃的傷痛。
「原來,你從不曾愛過我。」
閃電已經過去,接下來的是隆隆的雷鳴,北靜王並沒有關上窗戶,或者說是因為太過悲愴,以至于忘記了自己該做什麼。黛玉看著窗外一隱即沒的身影,身如落葉一般,被從窗中侵襲的烈風狠狠地刮倒。
她並不是不愛他,只是,她的身體必須要留在她們的洞房花燭之夜,她不希望有任何的遺憾。這並不是所謂的什麼保守或者說是頑固的思想。只是一種深深地在內心始終保持著的美好。這也許是她生命中唯一能夠想念的,僅僅只是為了自己所去謀劃的美好。
只是,這要她如何去表達,有些東西是無法用語言去描述的,而有些夢想是只能藏在心中的。直到實現的那一天,心中會有難以言喻的欣喜和瘋狂,卻也無法告訴任何人。這是僅屬于她自己的東西。
只是,為什麼她的堅守卻是這樣的疼痛。不知過了多久,當她已經無法感受到夜風的寒冷的時候,黛玉慢慢地站起身來,走到窗前的書桌旁,接著天空中閃過的道道電光,看著她曾經寫下的。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只是,這長久也許並不是所有人都等待得住的。他已經等了那麼久了,就到她已經將這作為習慣,漸漸忘卻了他的忍耐。這是他的錯?還是她的錯?不,這不是任何人的錯。而是可悲的命運將世上的一切,玩弄在自己的手掌中。以為這樣她就會屈服嗎?
沙沙的雨聲漸漸隱去,代替的卻是 啪啪的猶如冰雹打落般沉重的雨點,被這肆虐的北風不帶任何情感的吹進了這扇洞開著的窗戶中。
重重地打在黛玉的身上,打在那張寫著「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宣旨之上,還有那張「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的紙上的墨已渲薀開來,漸漸地紙上的字變得模糊不清。
被淋得濕透了的黛玉一動不動,也許是體力的不支,黛玉慢慢地靠著牆坐了下來,牆是最能給她安定的地方,靠著牆,黛玉似乎感覺到自己不會倒下了,有它支撐著自己便不會就這樣倒下了。黛玉的神智越來不模糊,黑暗,是漫無邊際的黑暗將她腦中所想的一切通通湮沒,她什麼也看不見了,什麼也听不見了。對,這樣就好,什麼也听不見了,便不會去想,什麼也看不見了,便不會想見。
風吹的窗子來回拍打,發出砰砰的聲響,但是因為天際的鳴雷埋沒了一切,並沒有人意識到這里。不知過了多久,黛玉的屋外響起了嘈嘈切切的聲音。
「雪雁,這麼晚了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天還暗著,屋外電閃雷鳴,將所有的聲音壓到了最低。紫鵑估模著北靜王還沒有走,見雪雁起來想要進門,不由得攔住了她。雪雁並不知道黛玉和北靜王的事情,畢竟這件事有關黛玉的聲譽,越少人知道越好,更何況有時候知道得越少煩惱也就越少,黛玉不告訴她,更多的也是不忍心。
「我听見姑娘房里好像沒關好窗,想去看看。」
「怎麼會呢?我出來之前都是關好的,大概是你想多了。」
連忙阻止雪雁正想要去推門的手,將她拉離了那扇門的旁邊。紫鵑示意雪雁不要再出聲。
「姑娘睡得向來就淺,你這一進去怕是後半夜就別想睡了。」
雪雁並沒有意識到外面雷聲大作,紫鵑的話根本不能成立,因為覺得也對,便跟著紫鵑就回到了寢室。一夜就這樣在平靜與不平靜之中過去了。誰也沒有意識到暴風雨之後面對的現時才是最最恐怖的事情。
第二日,並非陽光普照,而是下起了雪,人人都覺得這詭異的天氣似乎象征著什麼,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當紫鵑走進黛玉的屋子的時候著實嚇了一跳。
黛玉渾身濕透,或者說原本是濕透著,但是經了一夜的苦楚,此時又下起了雪,黛玉身上的衣服已經硬邦邦的,紫鵑緊忙將黛玉扶到床上,找來了雪雁春縴,為她換上干淨的衣服,闔緊了門扉,好容易尋來了五個火爐,各放在四邊的牆角,再有一個則面對著黛玉,擺在床邊。被子里塞了兩個暖爐,又喂進去了一整瓶的北靜王曾經留下的續命金丹。黛玉漸漸地有了聲響,紫鵑舒了一口氣,終于放心了。
「姑娘,還在燒著。春縴已經去稟告老太太找太醫來了。」
紫鵑雖然極想知道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黛玉會這般狼狽,但是,看著黛玉氣若游絲的樣子,還是忍住了。但是,沒想到黛玉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
「快去把她追回來,絕不要讓她去找太醫。」
黛玉似乎有些激動,紫鵑怎麼勸也勸不住,只好讓雪雁去找春縴回來,想著從春縴出去到這會子,大概已經到了老太太那里了。想來是追不住了,不過黛玉病著就讓她安安心罷了。誰知,雪雁正穿好了大氅準備出去,這時只見春縴回來了,臉上還掛著淚痕,似乎剛剛哭過。
「怎麼了?」
紫鵑問道,黛玉也強撐起來,看著她。大概是吃了北靜王的神藥,黛玉的身子並沒有想象的那樣動憚不得,只是氣息弱些。春縴看著黛玉已經醒了過來了,不由得跪倒在黛玉的床前。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嗚咽著。
「姑娘,是春縴的錯,春縴沒有把事情做好。我剛去了老太太那里,打听到老太太今兒個天還蒙蒙亮的就去了北靜王府,說是太太,二女乃女乃也去了。留下的人都是做不了主的。」
黛玉一听,淡然笑著,撫模著春縴的頭,好像是在安慰她。她本已沒有多少力氣了,只是強撐著,好讓各人安了心,因而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來了。
「這也沒辦法了,不過,我已經讓人照著姑娘平日里高燒時吃的藥去煎了,想來是差不了多少的。」
黛玉默默地點點頭,復有躺下了,屋子里有些氣悶,雪雁春縴已經月兌得只剩下一件小襖,但是仍舊背後冒著汗,粘粘的有些不舒服。可是,幾人都沒有說什麼,只是一個勁地扇著火,生怕凍著了黛玉。
黛玉又歇了一覺,幾個人一直在屋里伺候著,自己這里已經忙不過來了,哪里還有什麼心思去管人家。並不知道今早上鬧得滿城風雨的事情。大約午膳前的一個時辰,黛玉醒了過來,氣色比起方才算是好了很多了,但仍舊病怏怏的提不起什麼精神。
這時,出去催著瀟湘館中的小丫頭們快些燒水的春縴急急地沖了進來。帶進了絲絲地冷氣,黛玉有些搖晃,紫鵑忙上前關了門,責備春縴的大驚小怪。紫鵑是屋子里的大丫頭,平日里黛玉之下他什麼事情都做得穩穩當當的,眾人自然服她,因而听了她的訓詞,春縴低下了頭。
「好了,什麼事情讓你這樣慌慌張張地?」
黛玉帶這些丫頭們向來是極好的,特別是她面前的這三個一直悉心照顧著她的三個。也不忍心紫鵑這樣的責備。
「老太太和太太、二女乃女乃之所以一群人天還沒亮就去了北靜王府,是因為,昨個兒寶二爺大鬧了北靜王王府,北靜王一生氣,便將他關了起來。听說這件事情鬧大了,老爺也是很著急的,听說是兩個老爺也都一起去了。」
春縴每多講一句,黛玉臉上的神色變沉重一分。紫鵑注意到了這一點,示意春縴不要再講下去了。又忙坐在黛玉的身邊,執起她的手,這手雖還冰涼著,卻比起方才也是回暖了不少。
「姑娘,不必再想什麼了?先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緊。」
正好這時,黛玉的藥也送來了,紫鵑忙將它遞到黛玉的嘴邊,黛玉一口一口的喝著藥,似乎在沉思什麼。紫鵑見黛玉這幅樣子,便知道她定是不會不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
「春縴,如果你知道事情的詳情便完完整整地告訴我,若是不知道,就找一個知道的來告訴我。」
喝完藥,果然不出紫鵑所料,黛玉並沒有放下這件事情,既然是黛玉問的春縴自然不敢不說。
「我也是听著府里的那些姐姐們說的,事情原是這樣,昨夜寶玉不知犯了什麼痴病,竟然一個人跑到了北靜王府里,說是要見北靜王,北靜王並不想見他,他就闖進了王府,在北靜王的書齋前破口大罵北靜王仗勢欺人,強搶民女。句句話不堪入耳,憑著寶玉的罪北靜王本可以將他就地格殺,但似乎是念在賈府與北靜王府向來是好的,便暫時將他囚禁了起來。」
雪雁和紫鵑都听得仔細,紫鵑大概也是猜到了些什麼,偷偷地瞥了一瞥正閉目假寐的黛玉。想著,這件事情恐怕只有黛玉、北靜王爺和寶玉知道其中的緣由了吧。春縴頓了頓,喝了一口雪雁端給她的茶。
「當時天色已晚,那北靜王爺就吩咐近日在將事情來告訴府里。這不,天才蒙蒙亮的,老太太,太太,大太太,還有二女乃女乃和鏈二爺再並上兩位老爺都去了北靜王府里。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府里也亂成一團,听說公然辱罵王爺,對皇家不敬,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很多人都收拾了包裹,準備逃走呢!不過二女乃女乃走之前,托付了三姑娘和寶姑娘看家,兩個人也平整下來了。」
春縴最後嘆了一口氣,似乎實在猜測去北靜王府的人到底怎麼樣了,畢竟這里是她唯一的家。若是真的想他們說的那樣,要抄家滅族,恐怕自己到時也難逃一死。
「不知道,老太太出馬,事情辦得怎樣了?若是真的怪罪下來,那我們是不是都要死了,我還年輕還沒有嫁過人,真的舍不得就這樣死了。」
黛玉這時才睜開眼楮,溫柔地看著春縴,以及同樣緊張的雪雁,微笑著,似乎是在安慰她們,又好像是在對自己說。
「不會的,你們都不會死的。的確是有這樣的律法,不過北靜王爺既然當時就沒有將寶玉治罪,那麼賈府便沒有什麼事情。就算真的會有,我拼了命也要保你們周全。」
見黛玉說的這樣嚴肅,兩人雖然還是有些害怕,但是更多的卻是感覺到由心里所發出的溫暖。兩人就這樣依偎在黛玉的懷里,而紫鵑則在一邊微笑地看著三個人。她知道,王爺不會那麼做的,即便是只為了黛玉也不會這樣做的,所以,她並沒有什麼好害怕的。
眾人都吃了午飯,黛玉似乎有什麼心事並不是太吃得下,雪雁春縴只當她是還病著,紫鵑勸她吃下了一些,人依舊懶懶地,黛玉卻並沒有要睡的意思。
「紫鵑,將這些暖爐撤了吧,留下一只便可。」
黛玉依舊躺在床上,紫鵑害怕再出什麼紕漏,半步都不敢再離開,只是靜靜地坐在炕上,繡著花時不時的抬頭看看黛玉看書的樣子。正在這時,春縴又跑了進來,似乎是意識到自己打攪到黛玉看書了,但是黛玉並不在意,要她坐會兒,于是春縴便挨著正在幫著紫鵑描花樣子的雪雁坐下。
「又打听到什麼,說吧。」
黛玉似乎知道了,春縴若是不說出來必定不會好過的,因而讓她開口講。
「沒打听到什麼,只是府里的人都在傳,說是北靜王爺將老太太們一並扣下了,關了起來。說是這賈家就快要倒了。」
「說什麼胡話,你也不必去听。只要去打听著,老太太、太太們什麼時候回來,若是回來了便來告訴我一聲。」
黛玉似乎對于這些個暗自忖度、無事生非的事情並不太感興趣。畢竟這些個事情是有探春和寶釵在料理的,她若出手了也是師出無名,不若安安心心養著病,靜靜地等待著。
寶釵和探春料理了一天的事情,大多是些什麼家中的僕役偷了主子的東西,私逃的小事,不過打了幾十大板,先綁了起來,然後將傳播謠言的人都關了起來,不給飯吃罷了。先穩定了人心,否則不用別人來抄家,自己就能先將自己給抄了。
寶釵有些疲倦的回到了衡蕪院,薛姨媽早就著急得在那里等著她了。薛姨媽本就是一個不肯動腦的人,听說了賈府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自然不會置之不理。但是,苦于王夫人鳳姐都跟著去了,無人商量,好不容易等到寶釵回來了。
「你可回來了,怎麼就和沒事的人一樣,還幫著人家料理家務,沒看見他們家就快要到了嗎?也不知道避避嫌!」
面對薛姨媽的訓斥,薛寶釵並沒有回嘴,而是一邊淡定的喝著茶,一邊听她說完。而後才優雅的放下茶杯,了然的笑笑。
「沒什麼的,北靜王爺既然昨晚沒有處置了寶玉,只是先將他關了起來,這就說明北靜王爺並沒有和賈家決裂的意思。媽媽就放心去歇著吧,若是有功夫管我的事情,還不如去管管我的好哥哥。」
薛寶釵想到薛蟠干的事情就一肚子火氣,沒想到最先在府里散布消息,把府里搞得烏煙瘴氣的人就是她的哥哥。她想也知道,一定是上次不把黛玉嫁給他的事情,鬧得他不高興了,這會子專門來打擊報復。
不過這林黛玉也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賈府中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所有的人都來打听,看哪里能幫得上忙的,她倒好這會子干脆就足不出戶了。一想到這里,薛寶釵就沒來由的生氣,她並沒有想到黛玉非但不是不聞不問而是極其關心該怎樣解決這件事情的。只不過,此時還沒有到她該出現的時候。
第二日晚間,賈母終于回來了,只不過是被人抬回來的,春縴听說了之後,第一時間去告訴了正在病中的黛玉。
「听一同跟去的姐姐說,北靜王爺並沒有接見老太太,甚至連門都不讓他們進,老太太不肯走,就這樣在北靜王府的門口站了兩天,終于受不了暈倒了。現在太醫正在診治。听說,老太太因為就不出寶玉,一直不肯見太醫。」
黛玉听了只是點點頭,並沒有更多地表示,甚至沒有前往去看賈母一眼。對外也只是說,夜晚風吹多了,得了重病,正臥床不起。而她也真真的在床上躺了兩天,期間只會拿著書在做個一小會兒,便又躺下睡了。果然,剛用過晚飯,鴛鴦急急忙忙的來了。
「鴛鴦姐姐,有什麼急事嗎?姑娘用過飯剛吃了藥,還在睡著。」
鴛鴦平日里向來是極喜歡黛玉的性子的,覺得她是這些個姑娘中最最出眾的人兒。今個兒她的這些反應,反倒讓鴛鴦有些抱怨,似乎是有意避開了眾人,想要從這件事情中撇清了關系。鴛鴦已經想好了,若是一會兒黛玉拒絕,自己自然是拿出早就想好的話將她罵個通透。
「紫鵑,讓鴛鴦姐姐進來吧。」
听見屋子里這樣喊,紫鵑只好讓鴛鴦進了去,她本想讓黛玉再多睡一會兒,畢竟人還病著,她也知道此時鴛鴦來的用意,終于也明了了些黛玉為什麼這幾日看似兩耳不聞的樣子,只是每天都睡著,從不下床的用意。
鴛鴦幾乎是沖進去的,卻看見原本該睡在床上的黛玉正坐在銅鏡邊上讓雪雁為自己梳妝。就好像她早已知道了自己的來意了一般。鴛鴦有些不解,地看著黛玉,既然她已經知道了,並且看她的樣子是早已打算好了的要去救全府上下一命的了,又為何遲遲不來想見。難道是為了把架子,但是鴛鴦知道,黛玉從不是這樣的人。
「勞姐姐跑一趟了,事有緩急老太太那里黛玉就不去請安了,還煩姐姐再去讓他們準備車馬,黛玉整理好了便去拜見北靜王爺。」
鴛鴦似乎也看出了什麼端倪,終于了然,原來她是知道這件事情極有可能是要她出面的,只是她身子太過羸弱,受不起這風里雪里的摧殘,只好先在家中養精蓄銳,到時多一分力氣,便多一分勝算。想到這里鴛鴦不禁濕了眼眶,她寧可頂著全府人的指責,卻這樣用心良苦。
而老太太似乎也是知曉的,因而在黛玉沒有前來看望時,喃喃自語出那一句「難為她了」,也只有老太太這樣的心神才能看出她的用意。
「車馬早已經準備好了,听老太太不放心姑娘一個人前往,還讓李嬤嬤和趙嬤嬤一同前往。」
黛玉听後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繼續讓雪雁給自己梳妝。忽然,黛玉似乎是意識到了鴛鴦還沒有離開。便催促道。
「老太太那里少不了你的,她現時正病著,你快去她那里吧。」
鴛鴦听了有些感動,若是往常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但是,此時面對沒有一個人的送行,這個病弱的還僅僅是一個十五歲不到的孩子,卻要在眾人的冷眼中擔起這樣的重擔,讓她有些不舍。
「不了,老太太那里有人照料,我還是送姑娘到門口吧。」
黛玉仿佛是明白了她的心思,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微微頷首,道了聲謝謝,便不再說話了。當披著雪白的狐狸毛制成的大氅走進馬車中的時候,鴛鴦還不忘提醒一同前去的紫鵑。
「好好照顧著姑娘。」
雖然知道,這一去不定是誰照顧著誰,但是鴛鴦還是這樣說著。紫鵑點點頭,隨著黛玉上了馬車。沒有看馬車遠去的身影,鴛鴦直接回了賈母的院子。也許並不只是擔心正病著的賈母,更加不忍心看著高燒未退中的黛玉去受這樣勞累。方才走時,她偶爾觸到了她的指尖,燙的讓她忍不住收回手去。
「鴛鴦,林姑娘可走了?」
躺在床上的賈母病怏怏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鴛鴦點點頭,並沒有說什麼。賈母見她的樣子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當時四下無人,賈母忽然開口問鴛鴦。
「你說我這個外祖母是不是太狠心了些,畢竟她還病著。」
眼中滿是歉疚,卻不知道應該怎樣表達。鴛鴦看著賈母,第一次沒有走上前去,而是怔怔地站在那里,想著那個仿佛要與周圍的雪景融為一體的蒼白的孩子,即使每走一步都是那樣的吃力,但是她依舊穩穩的走完自己該走的每一步路。
「我想,這也是她願意的。」
是啊,這是她願意的。
鴛鴦說完,走到了賈母的身旁,將放在那里還未動過的湯藥送到賈母的唇邊。
「您該吃藥了。」
當黛玉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融入了這墨藍色的宇宙中。听見紫鵑的呼喚,黛玉緩緩地睜開了眼,其中沒有朦朧,有的僅僅只是清醒和堅定。下了車,在這樣落雪的夜晚,北靜王府的大門依舊洞開著,兩邊的紅色燈籠照射出暖人的光芒,給這帶著無邊無際寒冷的雪夜,披上了一層溫暖的氣息。
走上前去,黛玉轉頭示意紫鵑收起本已打開了的油紙傘,既然他本意就要自己前來,自是想看自己狼狽的模樣,既然如此又何必打傘。紫鵑猶豫了一下,收起了傘,一同拿過黛玉遞給的暖爐,讓跟來的小丫頭一同放入車里。
這時,李嬤嬤趙嬤嬤皆已下了馬車,這李嬤嬤是賈母派來照顧黛玉的,而與此同時王夫人也將趙嬤嬤派了來,不僅是監視黛玉的一舉一動,到時即使是黛玉立了功也可以雞蛋里挑骨頭,而且還讓趙嬤嬤在必要的時候搶了黛玉的那的一份功勞。
見黛玉沒有打傘,李嬤嬤已經听了賈母的吩咐,一切事情皆按著黛玉指示的去辦,切不可壞了他的事情,于是也將油紙傘收了起來。只有趙嬤嬤不屑地從鼻子中冷哼出聲。
「我說姑娘,您這是做什麼?天上下的可是鵝毛大雪,您這樣不是存心凍死我們?」
黛玉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聲的吩咐了紫鵑幾句,自己並沒有要上前的意思,依舊高貴的立在雪地里。就好似一只在雪中的高傲的天鵝,將自己的身影與這皚皚的白雪融為一體。
「我說姑娘,您這又是做什麼?好好的屋檐下不去,反倒在這雪地里站著,這不是自己作踐自己嗎?」
趙嬤嬤的聲音尖利而刻薄,在這空曠冷寂的雪地里顯得更是響亮,似乎能凝固在彌漫著冷氣的空中,久久不散。黛玉還是沒有理會她的冷嘲熱諷,傲然的立在那里。李嬤嬤雖然也有所疑慮,但是想到賈母語重心長的話。
「好好照顧著她,只有她知道怎麼才能救我賈家。」
于是,狠狠地瞪了一眼囂張跋扈的趙嬤嬤,李嬤嬤畢竟是賈母身邊的人,因而趙嬤嬤自然不敢得罪,只得低著頭乖乖的閉了嘴。
紫鵑將準備好的名帖遞上,語氣中透著一絲平淡,但卻絕沒有傲氣,這是黛玉吩咐的,她雖然原也是這府中的人,這些人別說要對她恭敬,就是見也見不著她的。現在要她這樣反而讓她覺得有些困難,可是這是黛玉吩咐的,因而她做到了、
這些看門的守衛卻連撇都不撇她一眼,隨手拿過那張名帖,冷笑著道。
「我當是誰,原來是賈府的林姑娘,怎麼?老的來不行,派了個小的來,是想用美人計不是?讓她走過來我看看,要不先討好討好爺!」
這些刺耳的話一句不差的落到了黛玉的耳朵里,她隱忍著,雙手慢慢地握成拳,尖利的指尖刺進掌心,痛她已經感覺不到了。這明顯是已經吩咐過了的,否則,這些守衛雖然總是在調換,但總有人是認識她們的。更何況,王府的守衛,特別是他北靜王府的守衛再不濟也絕不會是這樣的人。
在北靜王府最高的那個摘星塔上,北靜王正靜靜的俯瞰著府外的一切。這是北靜王府里最高的一座塔,又位于王府外圍些的地方,因而能看得見王府方圓百里內的一切。而今晚,似乎是那白雪將一切的嘈雜湮沒在了厚厚的雪被下,王府門口的談話,北靜王竟然听得清清楚楚。
好看的眉頭緊蹙著,不知道是因為看到了黛玉在雪地中微微顫抖的身形,還是因為那侍衛粗俗鄙陋的言語,或者說兩者兼而有之。北靜王吩咐身邊的莫言。
「讓她們在書房前的花淑等,還有不要本王再見到那個人。」
明白了北靜王的意思,莫言領命,一路小跑的前去安排。北靜王卻依舊站在塔上,看著在風雪中的黛玉,雪落在她的肩上不曾融化,而是積了厚厚的一層。心中一痛,似乎被一雙鐵手捏住了心髒一般,既然帶了傘為什麼不撐,就算知道我要懲罰的是你,但是至少讓我安心。
北靜王自嘲地笑笑,似乎是在諷刺自己的軟弱,既然已經下定決心,為什麼當看到她時卻會忽然心軟。黛玉你果然是最了解我的,知道怎樣讓我心軟。但是,這一次決不讓你得逞。
趙嬤嬤生來便伺候在賈府中,賈府向來寬待僕役,自然不會受過這樣的辛勞,竟也受不住了。狠狠地瞪了一眼黛玉,口中的語氣甚是狂妄。
「我看你是誠心不想讓我們或者回去伺候女乃女乃,才想出這樣的狠招。這一扇王府的大門都進不去,要你來有什麼用處!成心來攪局的。」
說著,扭著腰自恃風情萬種的走上前去。紫鵑見對方並不理睬自己,其實黛玉早已告訴她會是這樣,但是心中仍就一陣火氣,苦于黛玉交待,此時見趙嬤嬤好像扭了腰似的走了上來,剛想開口,瞥見黛玉示意她回來,便也不理會她,直徑向黛玉走去。
「我說這位官爺,您看著天寒地凍的,我這一個女人家家的,在這雪地里也怪可憐的,您是個好心人,就這樣可憐可憐我吧。讓我們進去。」
說著,還在暗地里將一袋沉甸甸的白銀遞到方才口出狂言的侍衛的手中,那個侍衛顛了顛手中錢袋的重量,隨後冷哼一聲,將那袋銀子隨手丟在了地上,冷哼道。
「你也不去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樣子,滿臉皺紋的老妖婆也敢來色誘大爺,你要是有剛才那個女人的一半,大爺就勉強要了你了。這銀子嘛?你以為這北靜王府是什麼地方,給了這麼點銀子就可以進的嗎?」
黛玉在遠處,看著趙嬤嬤的窘迫的樣子,不禁嘆了口氣,搖搖頭。此時,一個人出現在北靜王府的門口,侍衛們看見了他,皆低頭行禮,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黛玉遠遠地便知道那是莫言,沒有想到這第一關這麼快就過了。
莫言先是瞪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那個侍衛,然後朝著黛玉的方向,用清楚卻並不大的聲音問道。
「可是林黛玉林姑娘來了?」
黛玉沒有回答,也許是因為這砭人肌骨的冷風消耗掉了她太多的熱量,她感覺到自己已經沒有過多的力氣去說話了。紫鵑便替黛玉說了句「是」,而後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向門口走去。
「姑娘見諒,是弊門的這個侍衛太過狷狂,冒犯了姑娘,王爺吩咐過了讓奴才處置他。至于您手下的這位嬤嬤,賄賂侍衛犯了王府的規矩,不知姑娘``````」
黛玉原本並不想要如此決絕,但是,既然對方已經提出來的,自己若是不遵從恐怕這場交易是無法談下去的了。因而,黛玉點點頭。
「全憑王爺處置。」
莫言笑了笑,揮揮手,只說了句「帶下去」,便從四周圍上來一群白甲侍衛,將那個守衛和趙嬤嬤一塊兒拖了下去,趙嬤嬤一邊掙扎著,一邊大罵著黛玉。
「林黛玉,你這個小賤人,你本就想來害我的,根本沒打算讓我活著回去••••••」
也許是因為她太吵了,架著她的一個白甲侍衛一伸手,在她的下顎處一扭,趙嬤嬤便再也說不出話來了。黛玉知道,這是追捕犯人時常用的一種手法,讓犯人的下顎月兌臼,就可以防止他服毒自殺,又可以讓他不能說話,也不至于傷其性命,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在心中嘆了一口氣,黛玉用憐憫的目光看了一眼被架走的趙嬤嬤,難道她就不知道在這個賈府中任何人都無法說上一句話的地方,越是這樣便死得越快。若是她不說這些話,如果順利,她也許還能救她一命,可是現在她也無法了。王府自然有王府的規矩。
「林姑娘,請吧。」
黛玉點點頭,跟著莫言的腳步走了進去。方才那麼一站,融化了的雪早已浸透了她的的鞋,此時,她只覺得雙腳就好像是被拋在油鍋里一般,灼燒一樣的疼。但是,她還是忍住了,邁著與平日里一樣優雅的步子,朝著前方走去。
莫言帶著黛玉在花淑停下。語氣中帶著深深地歉意。腰彎的已經看不見她的臉了,因而黛玉並沒有看見此時他臉上所浮現出來的若有若無的笑意。
「真是對不住林姑娘了,北靜王爺他現在正在書房議事,勞煩林姑娘在這里稍等片刻。」
黛玉點點頭,莫言見此,便低垂著頭退了出去。而此時,書房中一扇稀疏竹簾之下,有一個人影一直站在那里,凝視著在雪中微微顫抖著的人兒。身後的紫櫻自以為體貼地遞上一杯熱茶,用著甜到發膩的身音對著北靜王道。
「王爺喝茶,您看這里冷得很,就讓妾身為您把窗放下。」
因為上回听了黛玉的「忠告」,紫櫻竟然真的日日黏在北靜王的身邊,想方設法的想為自己某一個正經的身份。誰知,北靜王卻對她無動于衷。此時的紫櫻已經來到了北靜王的身邊,日日貼身伺候。可是即使她的溫柔體貼無一人能及,但是,北靜王依舊像對待其他人一樣不冷不熱的態度對待她。一把握住了紫櫻正想要去抽去支著窗扉的竹棍。
「不必了,這樣就好。」
紫櫻望了一眼,正站在風雪里的林黛玉,心中一陣醋意彌漫開來,即使在王爺生她起的時候他的眼神依舊在她的身上無法挪開。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王爺會生氣,但是看著那日沖闖進來的賈寶玉,紫櫻從北靜王的臉上就能夠看出,他似乎很是生氣。
就這樣,兩個人一個站在窗前,一個站在風雪中,一站便是兩個時辰,此時已經是夜晚最寒冷的時候了,即使在溫暖的白狐大氅也無法遮蔽住這樣凜冽的風和刺骨的雪。北靜王站的地方剛好可以清楚地看見黛玉的身影,而她卻無法看見他。
「紫櫻,可以回去了。」
紫櫻似乎並不想回去,北靜王還沒有睡,而她也還想在他的身邊多陪他一會兒。但是,北靜王那個的命令是不容違抗的,也許在這世間唯一違抗過他命令的人就是站在雪地中的林黛玉了吧。其余的,只不過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而已。
怏怏地走出了書房,要回到紫櫻休息的地方必然要路過花淑,因而兩人相遇了,當兩人擦肩而過時,只听見紫櫻用極低的聲音對著黛玉說。
「原來你也有今天。」
滿含著深深的嘲諷,紫櫻的腳步不敢有所停留,因為她不敢讓北靜王知道自己不敬黛玉,她已經听說了府門口侍衛的下場了。可是黛玉似乎是沒有听見的一樣,就這樣挺直的站著,高貴的就像是冰雪中的皇後。
黛玉伸出手,暗暗地拉住了正欲與紫櫻較勁的紫鵑,紫鵑會意,不再有任何的動作。黛玉知道,此時在這無邊的黑暗中有一個人正在看著她們的一舉一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自己的自尊,但是讓他消氣。
有不知過了多久,天已經蒙蒙亮了,在天未白夜未央,整個世界處于最絕望的深淵的時候,黛玉似乎有些支持不住了。其實,她脆弱的身體在這樣的寒風中早已搖搖欲墜了,若不是紫鵑一直暗暗地扶著她,恐怕她早已跪倒在這雪地中了。
「姑娘,姑娘••••••」
紫鵑連叫了聲,黛玉都沒有應她,紫鵑有些著急,黛玉似乎快要堅持不下去了。終于,在紫鵑不知疲倦的不停地輕聲呼喚中,黛玉微末地「嗯」了一聲。紫鵑這才放下心來。
而在竹窗之下站了整整一夜的北靜王也看見了這樣的場景,卻逼迫著自己不想像黛玉此時的虛弱。最終,當他看見她猶如斷翅的蝴蝶一般將要倒下去的時候,再也支撐不住的心理防線轟然倒塌,從窗中一躍而出,將她緊緊地抱在自己的懷中。看著懷中人緊闔著雙目,縴長的睫毛顫動著,柳眉緊蹙似乎是在逼迫著自己醒來。北靜王嘆了口氣,最終他還是輸了。
紫鵑和李嬤嬤皆嚇了一跳,兩人終于看清了來人的面容之時,忙跪下在已經淹沒了腳踝的深雪之中。
「不必跪了。」
兩人起身,黛玉似乎是感覺到了抱著她的那個人的溫度,迫著自己醒過來,離開了那想要擁抱她的溫暖的黑暗。她還有事情沒有完成,不能就這樣睡去,否則醒來之後,將會變成她的劣勢。
「放開我。」
只三個字,卻讓北靜王再次回憶了一邊那個如深沉的黑夜一般無望的夜晚。面對黛玉的堅定,北靜王緩緩地放手,將她交到紫鵑的手中。趙嬤嬤此時終于懂得了賈母那句讓人無法理解的話的意義。
「好好照顧著她,只有她知道怎麼才能救我賈家。」
「莫言快去請太醫。」
放開她之時,無意間觸踫她的手心,原本冰冷的臉上顯現出一絲詫異,而後大聲地叫道。莫言見北靜王已然在花淑中,忙俯身稱諾,而後快步離開。黛玉微微地抬了抬眼,努力地站直了身子。
「民女見過北靜王爺。」
雙膝未屈便已被扶起,北靜王示意黛玉跟著自己先進書房去。但是,黛玉卻依舊兀然地立在那里。
「王爺,我想見見他。」
此時的黛玉是北靜王無法拒絕的,他知道若是他開口說「不」,她便會繼續立在這花淑之中,原本對她的懲罰,卻成了她威脅的最好方式,北靜王不知道這叫不叫做自取其辱。點點頭,親自在前帶路。
即使是北靜王已經故意放慢腳步,可是黛玉在後面依舊跟地吃力,但是她的每一步都走得極穩,看不出是一個凍傷了雙腳的人。北靜王有些不忍,可他卻知道在這種情況下,這個執拗的女人是絕對不會接受他的憐憫,哪怕他的憐憫出自于對她無法自拔的愛。
終于到了一座地牢一般的地方,火把的躍動帶給這里一陣暖意,北靜王靜靜地站在那里,片刻之後,听見牢房里傳來了賈寶玉聲嘶力竭的喊叫聲,怒罵聲,還有咆哮聲。
「這樣多久了?」
北靜王似乎並不介意賈寶玉的辱罵,只是在問一件與自己並不相關的問題一般。牢頭戰戰兢兢的低垂著頭始終不敢看北靜王一眼。畢竟,直視皇家子嗣的權利,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擁有的。
「回王爺的話,自從進來之後,一直都這樣,偶爾會歇歇,您吩咐過的不必管他,奴才們也不敢動刑。」
北靜王似乎是滿意的點點頭,又看了一眼身後愈發孱弱的黛玉。
「這位姑娘要見他,去吧。」
听見是一位姑娘,那牢頭忍不住抬了抬眼,看見黛玉這般絕色的容顏,而她瓷白的臉色讓她顯得愈發的楚楚動人,那牢頭一時間移不開眼神,甚至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生怕自己一喘氣,便將這美人兒吹倒了。
「看夠了沒有?」
北靜王的聲音忽然響起,讓那牢頭差一點站不穩腳,連忙低下頭去,猜測著這大概是王爺新的寵姬,哪里還敢在抬頭復看一眼。
「姑娘請。」
說著,在前頭帶著路,黛玉一個人有些艱難地走著,似乎是因為累了,賈寶玉的聲音漸漸地停了下來。終于,當黛玉走到關押著寶玉的牢房的時候,寶玉正面對著牆坐著,因而並沒有看見黛玉。直到鎖鏈打開的聲音響起,與依舊沒有回過頭開看一眼。
那個牢頭戰戰兢兢地對著黛玉揖了揖手,而後垂著頭退了下去。黛玉的走進了牢房之內,大概是听見了腳步聲,賈寶玉冷冷的開口道。
「你別做夢了,要不你就殺了我,若是想要我給你謝罪,下輩子吧!」
黛玉靜靜地听著,並沒有想要開口的意思。寶玉听見背後並沒有什麼聲音,便轉過身去,看見來的人竟然是黛玉,不由得有些詫異,而後是深深地憤怒。他對著她怒吼著,咆哮著。而這一切,站在原地的北靜王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怎麼來了?他怎麼會讓你進來?你和他交換了什麼?你答應了他什麼?」
霎時間,寶玉變得激動,在他心中就連賈母也進不來的地方,若是黛玉能進的來,理由只有一個,她一定答應了北靜王什麼額外的條件。可是,黛玉依舊靜靜地看著他,默然地搖搖頭。賈寶玉不再說話,但是,他的眼神告訴黛玉他不信,他不相信。于是,黛玉又重復了一遍。
「我沒有和他交換什麼,如果真的要交換什麼我也絕不會答應什麼。」
寶玉似乎听明白了這話中的深意,黛玉明明白白得在告訴他,她並不會為了他付出什麼,也就是他並不值得她為之付出什麼。頹然地坐在了地上,寶玉凌厲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
「那你來干什麼?來看看一個男人為了你怎樣的瘋狂,來滿足你永遠填充不滿的虛榮心?」
這話中帶著怎樣的刻薄與尖利,但是黛玉似乎料到了會听到這樣的狠話一般,依舊淡然地看著寶玉。伸出手,似乎是要將寶玉拉起來一樣。
「走吧,出去跟北靜王請個罪,我帶你回家。」
寶玉听了黛玉的話,嘴角不由得揚起了一個凜冽的弧度,那嘲諷比起昨夜的寒風有過之而無不及。
「原來你也站在了他的那一邊,是他找來的說客。」
「他需要找說客嗎?你應該知道你犯的是什麼罪。」
黛玉的目光一瞬間變得鋒利,伸出的手也縮了回去。她的心有些冷,這個這麼多人為之緊張,為之努力的人,卻依舊這樣的未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所在。她甚至感覺到,自己其實並不該救他。
「救我,救我出去又有什麼用?我的心已經死了,別人的死活與我又有什麼干系?」
賈寶玉倒在稻草堆成的床鋪之上,不顧一切的冷笑著,眼中顯現出來的是無盡的頹廢。黛玉听了他的話,一時間竟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忘記了自己腳上的疼痛,走到賈寶玉的面前,揚起手,重重地在他白皙的臉上,打下了一個烙印。
「你打我?」
賈寶玉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黛玉,隨後發瘋一樣的吼叫著,發泄著自己的憤怒。
「你竟然打我,你這個女人有什麼這個打我?我為了你變成了這個樣子,而你竟然這樣對待我!」
「不錯,我就是要打你,我要打醒你這個不孝子。你知不知道,老祖宗為了你在雪地里站了兩天昏倒在北靜王府的門口,你知不知道,為了你,你的父親母親,叔伯嬸娘在雪地里受著那寒風的侵蝕,他們都是上了年紀的人了,你竟然讓他們為了你這樣受苦受累。還說出這樣天理不容的話來。」
黛玉並沒有被這樣的怒吼所嚇退,雖然她已經到了極限,但是依舊拼命地支撐著,冷汗漸漸地打濕了她的單衣,她依舊用泠泠的眼神怒視著寶玉。
賈寶玉听了黛玉的話,漸漸地冷靜了下來,眼中彌漫上一層氤氳的水汽,他大概是想起了賈府里所有人對于他的好,哪怕是最嚴厲的父親,總還是能想起他對他的好來的。而後,賈寶玉似乎依舊不能放棄似的問道。
「你真的喜歡北靜王嗎?要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