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史湘雲便入畫送來了一副唐寅的孔雀開屏圖,知黛玉平日里最喜歡的便是他的工筆,這也是她為數不多的收藏之一了。這次也算是為了昨日的事情下了血本了。黛玉見了不由得嘆了口氣。面子上雖然是收了,但是又讓紫鵑將一扇玉石小炕屏送做回禮。很清楚的告訴了史湘雲,在心中她林黛玉並沒有領她的情。
並不是黛玉心狠,只是她知道史湘雲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史湘雲了,既然是這樣,昨日便是她將她的愧怍還盡了,日後若是她史湘雲再敢出手,那就別怪她落手無情了。既然已經不再是姐妹了,禮尚往來便是應該的了。
三日後,帝都最繁華的朱雀大街上,一早便見一群了吹吹打打的朝著賈府門前走去。引來了不少路人的駐足圍觀。賈母早已命人在門口接應,打開正門將人迎了進來。進來的人皆是全身紅裝,不僅有北靜王府上的管家莫言,還有說親的媒婆一扭一扭的上前。賈母親自迎來,此時的賈政、賈赦自然也聞風而至。
媒婆不過是說了幾句客套話,就言歸正傳了。莫言遞上聘書,禮單,一應俱全。而賈母的眉里眼里也皆是笑意。在場的無不歡雀,唯有王夫人與薛姨媽一臉的不如意,卻免不得又得擠出幾個笑臉來。而這些皆被莫言緊緊地看在眼中。
「去吧禮單拿給老爺太太們看看,畢竟是他們的外甥女,他們多少也得顧著點,那就幫忙看看還缺些什麼吧。」
賈赦與邢夫人看了,心中大驚,知道黛玉在北靜王心中的地位之高,再加之那日黛玉出手相助,邢夫人心中自是萬分感激,也希望她能好好的。賈政自是知道這黛玉一嫁便能給他帶來無盡的好處,哪里有不歡喜的道理。只拿著那禮單裝模作樣的看著,心中卻已經百轉千回,想著怎麼攀上這樣大的靠山。畢竟諸皇子爭位皆有風險,但是北靜王的地位卻撼動不得。
「母親說好就好,玉兒的事情禮該是由您來做主的。」
說罷便將禮單遞給了王夫人,薛姨媽也伸過頭來想看看。而當看到禮單之時,王夫人肚子里憋著的一股氣差點就發了出來。如果是那日薛蟠下聘之時已是尋盡了天下至寶了,與那麼今日的禮單一比薛蟠的那些簡直就是破銅爛鐵了。
「老太太,這``````這似乎于理不合``````」
如此大的排場,這樣多的聘禮,不禁讓王夫人與薛姨媽抬手撫汗。王夫人也忍不住開口道。畢竟這次北靜王娶妃所下的聘禮實在是高的讓人無法想象,按禮數來說已經超出了皇子所納彩禮的數倍。但是這樣的事情前朝並不是沒有過,為了美人一擲千金對于這樣的雅事,朝廷也沒有明令禁止。
王夫人抬頭,看見了賈母越來越難看的神色,下面的話也就不敢再說下去了。鳳姐見如此喜事將讓局面變得這樣緊張,到底吃虧的還是王夫人與薛姨媽,忙出來打圓場。
「不過是此時送來給妹妹,到時候不是還是要帶回去的,這聘禮多了少了還不都是一樣的。就老太太有福了,這回北靜王爺可是給足了面子的。再者說了,一個月里兩件這樣大的喜事,剛剛親孫女就要做了丞相家的少女乃女乃,這會子外孫女到是直接要去做王妃了。老太太可要快些把家中的這些姑娘們都弄了出去,少不得是什麼王妃,福晉,說不定將來還能當上皇後不曾。」
說著,眼中有意味的瞟了一眼薛姨媽,薛姨媽知道鳳姐說的是薛寶釵,心中那股子嫉妒便無影無蹤了。而鳳姐這一說話便將賈母給逗樂了,那媒婆也是會看人臉色的,這個時候忙接著說了許多俏皮話兒。
「早就听說過,老太太家里有一位女乃女乃,是出了名的討人喜歡。今個兒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所幸是在這里做了女乃女乃,若是做了我們這樣的,咱們到時候哪里還有飯吃。」
說完,眾人一哄而笑。正說到興起處,賈母這才想起來還有正事要辦,忙讓紫鵑去取了黛玉的生辰八字來這里。聘禮也全都讓鳳姐去點明。
「鳳丫頭,先點清了,再全給玉兒送去,讓她看過了在入庫,許是會有什麼喜歡的物件兒。到時候再讓人封上,待迎親之日好連著嫁妝一同送去北靜王府。」
賈母的意思何其明了,這本就是黛玉的東西,絲毫動不得。這些原是給黛玉娘家的這里雖然是當做娘家的,但是還不是娘家,因而聘禮是要給黛玉自己拿著的,但是嫁妝卻是還要賈府辦的。等黛玉離開了賈府,她的東西自然都是要帶離了賈府的。
鳳姐失去了一個大好的填補「家私」的好機會,心中憤懣,卻也毫無辦法,道了聲是便退下了。此時正踫見紫鵑拿著用了紅帖子封了的生辰八字,交到媒婆手中。心中已生出了一計來。媒婆拿了賈母的紅包,喜笑顏開,卻婉拒了賈母留下吃飯。
「那不成看不起我老太婆家的飯菜?」
「外界可都在傳,您家的女兒是最好的。其中最勝得便是這林黛玉林姑娘了。不論樣貌人品,都是天上才有的。這不是王爺早吩咐下了,一拿到林姑娘的生辰八字卻去定日子,急得不得了。恨不得今個兒下了聘,晚上就把喜酒給辦了。」
媒婆笑得曖昧,討好得說著。這話也真真說進了賈母的心坎里。想著媒婆有急務在身不好多留,也就放了她了。
「原來是去吃王府的好菜去了,也罷。快些走吧。」
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這京城之中就傳遍北靜王府下聘賈府要娶林黛玉的事情。這也是北靜王的意思,他知道在這京城之中,除了他之外對于黛玉有情的絕不在少數,這樣一來既然自己已經近水樓台先得月,那些人想必也就不再存什麼非分之想了。
賈府中。
又因黛玉此時身份已經有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轉變,賈府中人自然是不敢怠慢,加之賈母也吩咐了鳳姐好好照顧著黛玉,此時若是還給黛玉找些吃穿用度上的不高興,怕是難上加難了。
因為黛玉的風頭過盛,一時之間竟蓋過了將要出嫁的迎春去,原本就這迎春出嫁好好出一出風頭,猛撈一把的王夫人心中難平。自然也就將氣出在了迎春的身上。迎春平日里跟著王夫人耳濡目染,此時又因為黛玉讓她受到了王夫人的冷遇。險些再變為那個能人人其辱的二小姐,心中怎能不氣。
而這些黛玉並不知道,連日來黛玉日日閉門不出,想得些清淨空閑,可是總免不來有人登門拜訪。雖然,外邊的來的各府家眷都被賈母擋下了,只留下各自的心意。但是大觀園中的婢女們卻是攔也攔不住的。
那些平日里從未踏足過瀟湘館的僕婢們幾乎是要把瀟湘館的門檻給踏破了。就連館中的婆子丫鬟們也比往日里盡心盡力多了,同樣的也沾了黛玉的光,走出去之時腰板都比以前直了許多。今非昔比現在的給人又怎麼敢在怠慢呢?
想著這北靜王爺不參加奪嫡之爭,又是聖上最寵愛的佷子。將來無論誰人為帝都是國之重臣,又有誰人不想親附的呢?
「鬧。」
昨夜,與北靜王去了凸晶館看了一夜的宇宙星辰,听了一晚的雨打梨花,黛玉今日怎麼也起不來了。听見外面吵吵難受的翻了個身,皺著眉小聲的嘟囔著。紫鵑看了黛玉這樣干脆心一橫,不讓人進屋來,直接就在竹林中的一處空地接待這些婆子,那里原來有黛玉命人搭的紫藤架子,平日里天氣好總坐在那里看書。
今日來的是林之孝家的,周瑞家的與許多認不清不知道是哪來的婆子。一個一個接踵而至,瀟湘館中的累的好歹才將人一一打發了。幸而這些人也看出來了黛玉正在歇息,不敢打擾太多,只做了一回了就走了。正想要收拾殘局的紫鵑听到瀟湘館外的響動,便知道又有不速之客來了。
「你消停些吧,林妹妹還在歇息著。快些回去吧。」
探春頗有些厭惡的道,她知道趙姨娘的脾氣,不放心她一個人來,便也就跟著來了。誰知這人一路上對著她絮絮叨叨也就算了,到了這里還敢這樣胡亂說話。
「你看看,你看看,她都是快要做王妃的人了,就是不一樣,多少人踏破門檻的往里擠。你倒好了,一听說了這事平日里還常去玩玩,這會子干脆就不去了。現在還在這里和我貧,也不知你怎麼想的。還假清高不成,有這樣的脾性倒不如去找個好夫家不要你做什麼王妃。一個侯爺福晉你可做的上不曾。」
不用說,听著這話便知道是探春和趙姨娘來了。想著還是探春最懂姑娘,並未想著這個時候為著自己的榮華富貴來叨擾姑娘。再想著探春也真真的可憐,有這樣一個娘親,這不若是沒有娘親的好。嘆了口氣,看著一院子的東西,原是賈母剛剛讓人送來的各府內眷們的心意。因為來不及入庫便只能暫時安置在這里。
「桐兒、楓兒,霜兒,雪兒。算算時辰這個時候姑娘也該醒了,將這些個東西拿去給姑娘瞧瞧。留下哪些,又送出去哪些。」
這四個丫頭,兩個是從賈母那里送來的二等丫頭,幫著忙,只等著黛玉嫁了,若是喜歡便一同帶去,做丫頭做媵妾都由黛玉做主了。而另外兩個是。北靜王送進來的只當是之後去了平日里照顧著的丫頭,都是武婢。現在不過早些送過來。一來也好早些熟悉,二來這些日子瀟湘館里忙不過來也好幫這些。
「姨娘,姑娘,既然來了就去里屋坐坐吧。姑娘正好醒了,就是懶怠的起,正缺個人說說話呢。」
趙姨娘還未等探春說什麼就迫不及待的掀了簾子進去了。只見這時雪兒正打開一個盒子從中取出一座白玉觀音,這白玉觀音雕得極其精致,那玉胚也是白玉中最好的雪玉,以通透無暇而著稱。趙姨娘看的眼楮都直了,只盼著黛玉能將這樣好的東西送給自己。
「送去給老祖宗吧,她老人家是誠心禮佛的。用得著也會喜歡這東西。」
隨。後黛玉又指了指霜兒手中拿著的那些天山雪蓮、百年人參、千年靈芝什麼的。
「這些不要什麼的一並給大嫂子送去吧。再替我與她說一聲,蘭兒在我這里一切都好,不必太過掛心。等得了空我一定去看看她,讓她好生養病。至于這文房四寶就送去給蘭兒吧。」
黛玉抬頭見看見趙姨娘痴痴的站在那里,知道她心中所想,也清楚她今日來是來做什麼的。若不是探春的娘親她也懶得理她。笑著招手讓雪兒讓坐奉茶。此時紫鵑與探春走了進來。看著探春一臉羞憤。黛玉只得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你也來了,快到我床邊坐著,我們好說說話。姨娘,您看我這里這麼亂,也忙得緊,本想給您送去的,既然您自己來了,那我也就省心了。雪兒,去將準備好的東西給姨娘送去。」
說罷,雪兒出去了不出一盞茶的功夫,拿來了不少東西。
「我上回听說環哥兒愛吃雲片糕特意為他留著的,還有那玉貔貅就留著給他護身。這些綢緞雖不是頂好的東西,還望姨娘不介意才是。」
「不愧是要當王妃的人,出手就是大方,送起東西來也是不一樣的。你看這麼多東西雪兒一個人也搬不動不是,我就跟她一同先回去了。探春啊,你就多陪陪你妹妹。」
趙姨娘見了東西,便大喜,黛玉後半句「我讓雪兒、桐兒幫著你拿回去」還沒說出來,她便一把抱過那些東西,拉著雪兒就逃也似的出了瀟湘館。生怕黛玉一下子後悔了再問她要回去一樣。
「真是什麼樣的地方養著什麼樣的人!下作地方出來的東西,連帶著我們這些人都要下作!在這里也幾十年了,怎麼就不能像個大戶人家里出來的姨娘一些。」
探春啐了一口,對著趙姨娘遠去的背影罵道。不過幸而趙姨娘也走得急,未嘗听見探春到底說了些什麼。否則便又有一場氣可受了。黛玉輕嘆,執起探春的手,看似教訓,實則叮囑。
「往後多讓著她些,畢竟你是從她身上下來的一塊肉,罵她便是罵你自個兒。」
說話間,紫鵑由旬來了幾匹綢緞,品質到比方才趙姨娘的那些好一些。指使著紫鵑讓人給尤二姐送去,探春見了,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不免淒涼。她是大戶人家的妾所生的孩子。比不上嫡出的高貴。因而要加入大戶人家恐怕只能為妾,而若是加入小戶人家家中的長輩自然也覺得臉上無光。
「你可算是熬出頭了,往後去了那頭府里,任誰還敢給你氣受?這會子就這樣大的面子,派這派那兒的,到時不知道要是如何風光了。」
「再怎麼風光,也不會忘了你是我最最好的姐姐。」
黛玉抱著探春,這句話絕無半點矯揉造作。見時日不早了,黛玉想再睡也沒有什麼心思了。就讓雪雁服侍自己起來。
「平日里我手頭上沒有什麼好東西,如今有了當然是要送些給她們去的。誰真心待我好,誰又是假意的,誰至始至終都想著害我,你以為我看不出來?」
「你怎麼還穿著這件半新不舊的衣服,我可听說了,光是鳳姐姐和老太太那里送來的衣服就有百余件,再加上外邊送的。你竟還讓自己穿這樣的東西,不怕人看見了說我賈家虧待了你」
黛玉笑了笑,撫了撫身上那件青白色的雪緞素裳。
「著你便不懂了,衣服自是就得穿了才習慣。她們送來的不過是估模著一般人的身段做的,連我的高矮胖瘦都不知道,又如何能合身?」
「這倒是你有理了。」
只見黛玉忽然將一枚天竺寶鏡送到自己的手中。探春看了愛不釋手,自己是最喜歡這種新鮮的玩樣兒的。嘴上卻喜歡和黛玉拌嘴。
「這東西最該送達櫳翠庵去的,給我又有何用?」
「世俗東西如何能入她的眼,不過你我等俗人用了罷了。」
黛玉上前牽起她正要出去,今日的太陽極好,照下來溫溫的,也不至于太烈。可是還未出了瀟湘館,紫鵑便急急來報。
「姑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什麼大事,讓你急成這樣?」
「听說,那日去看生辰八字,您的八字與王爺的八字相沖。現在街頭巷尾都傳開了,說姑娘您是不祥之人。原本這事情是被北靜王爺壓住了的,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一下子傳開了。這可如何是好?」
紫鵑急的團團轉,原本以為姑娘與北靜王的事情就這樣定下了,沒想到中間竟然會出了這樣的紕漏。但是黛玉似乎一點都不急,依舊拉著探春的手要出去。
「姑娘,您現在還是不要出去的好。」
「這事情北靜王爺會解決的,若是他連這點小事情都處理不好,我自不會嫁他。他也沒福娶我。」
說完黛玉便拉著探春的手出了瀟湘館。探春看著黛玉堅定自信的樣子,更加佩服他的心境。是啊,為什麼女子嫁了一個好男人就是配不上。而男子娶了一個好妻子卻少有人說他配不上呢。女兒當自強。
兩人前去沁芳亭,正見著不遠處的听風亭中,迎春這伴著王夫人與薛姨媽、寶釵幾個在華輸出坐著。黛玉不想打擾,便一繞路去了稻香村。
「太太喝茶,姨媽個喝茶,寶姐姐請用茶。」
迎春接過彩霞手中的托盤上前奉茶。王夫人點點頭,接了茶杯臉上依舊是落不下的陰霾。茶方到唇邊之時,雙眉微蹙,手一揚,青瓷杯應聲而落,在地上散為數瓣。
「往後你嫁到夫家也這樣侍奉公婆的嗎?榆木疙瘩,朽木不可雕也。」
迎春擰著唇不答話,也不爭辯,只蹲來拾起那碎瓷,因心不在焉,劃了手,委屈的縮回滴著血的手掌,迎春暗自垂淚。
「哭什麼哭!一有事情就知道哭!我告訴你,往後若在夫家你還是這般一點不討人喜歡,我要你何用。你怎麼比得上她林黛玉的手段。」
迎春听了這話,淚若斷了線的珠子一般,驟然連成了線。寶釵見了,忙要鶯兒叫人來拾掇,上前將迎春扶起。
「姨母不要這樣說,還不是那林黛玉太過厲害了,現在還到處派送東西,收買人心。迎春姐姐也是真心想著為您的,只可惜太過善良,終究比不過那小蹄子去。彩霞,快扶著二姑娘回房里去,在尋個大夫來瞧瞧。」
見彩霞扶著迎春走了,寶釵將茶水奉到王夫人手中,嘴角勾起一個冷酷的笑容,眼中淬著殘忍的毒火。
「姨媽又何必這樣,二姐姐蠢笨就讓她蠢笨去。到時候多挑些聰明的做了陪嫁的媵妾去,不還是為了咱們做事。她為人蠢笨,那些丫頭站得穩腳跟,咱們反倒好辦事。」
听了這話王夫人緊蹙的眉終于微微松散了些。可是,一想到黛玉這個北靜王妃之位,心中便一陣嫌惡。
「就算是這樣那又能怎樣?終究還不是嫡王妃。這林黛玉就這樣輕輕松松的當上了北靜王嫡妃,到時候我們誰見了她還不得下跪行禮!」
「你莫不是忘記了,寶釵已經得了辰妃的意思,要嫁給恆親王。只等著挑個好日子就把這事與皇上說了,讓皇上賜婚,這可是多大的榮耀啊。到時侯,恆親王再把那太子之位一坐,寶釵便是穩當當的太子妃了。以寶釵的美貌才藝,您還怕她比不上那些個庸脂俗粉不成。」
這是,薛姨媽自傲的開了口,眉里眼里皆是笑意。一想到自己的女人將要高人一等,又如何能不開心呢。只是想到寶琴此時還在薛家的別院中一個人住著,心中便又燃起了對黛玉的恨意。
「再著說了,寶琴已經派人散布下去了,現在整個京城的街頭巷尾都在傳著林黛玉與北靜王八字不合,是克夫的命相。想來這親也是結不成的了。到時候看看有誰還敢娶她。這可多虧了鳳丫頭的好計策。」
王夫人听到這里,心中才是一片晴朗,誰不知道恆親王的母親辰妃深受盛寵多年,自然子憑母貴,恆親王也是深得聖上喜愛。而恆親王身後支撐有夠硬,相比于怡親王自是不用說了。加之這幾日怡親王一直外差不回。聖上似有疏遠之意,更是令人猜測頗多。而這廂黛玉又落了一個命中克夫的由頭心中自然喜氣。笑著對薛姨媽玩笑道。
「听說蟠兒還是對那小狐媚子痴心不死,不若到時候你就把她往家里一收,當個妾也就罷了。誰讓她克夫呢?這正妻必然是當不了的了。」
說著,眾人便一起笑了起來。帶著冷冷的嘲諷與殘酷的狠意。
「寶釵,辰妃娘娘可說了何時下聘,何時定婚期?」
王夫人似乎還擔心這事情有變,再次出聲詢問道。寶釵只好一一說了,雖然恆親王並沒有反對。但是這畢竟是大事情,因而必得從長計議。所以在這檔子上要壓過黛玉的風頭是不能的了。但是,好戲還在後頭。
「姨媽別急,這事情水到渠成,不會有大變的。」
薛寶釵笑得深沉,這園中甚至是整個皇城之中,素來將她與黛玉相比較,甚至人人都覺得她比不上林黛玉。而她也處處與林黛玉計較,雖然表面上不著痕跡,但是心中卻著實是關注著的。可有總覺得自己比不過她,暗地里也只能深深地恨著。
稻香村中。
「蘭兒如何了?」
不知是問了第幾遍了,而李紈每每問起。黛玉便巧妙地繞開了話去。可不多時,李紈又將話頭回到了這里。頗費了些心力,李紈的臉色愈加的難看了。殊不知她問的吃力,黛玉也避的狼狽。
此時探春被賈母叫去了,屋中除了伺候的丫頭們,就只剩下黛玉與李紈兩個人在說話。已知無話可躲,黛玉並未言及其他,只望她能安心養病。
「老太太那里日日都去請安,先生那里也不曾落下過。」
不忍想騙,又不願她操勞,黛玉言辭閃爍,李紈也似听出了其中的參差,卻也不言明而是進一步問道。
「那你呢?你可好?」
听了這話,黛玉笑而不答,眾人皆以為她羞澀難當,唯李紈知道其中有多少無奈與落寞。李紈身邊伺候的一個丫頭,見黛玉不語,巴不得找機會討好。畢竟,稻香村的人都知道,李紈的時日已經不多了。到了那時恐怕她們都會被遣了出去配了小子。她心比天高自恃美貌,自不甘就此落幕,千方百計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巴望著能扶搖直上。
「女乃女乃忘記了,前幾日老太太還送了些新衣服來。道是林姑娘及笄時好用著,還就待女乃女乃說林姑娘將要是王妃了,怠慢不得。如此榮華又怎能不好?」
黛玉的面龐冷了下來,並不受這丫頭的討好。漠然的吩咐道。
「都出去吧,我與你們家女乃女乃講些閨房話。」
那丫頭精怪,又怎會看不出黛玉的不悅,哪里還敢多留半刻,惶惶的退了出去。其余人也緊跟著出了門。黛玉看著那緊闔的門良久,終于凝出一聲嘆息。很長、很長,悠遠的仿佛是從心中吐出來的一般。
「既然已經這般好了,又何來嘆息。」
李紈笑得寧靜,她的笑似乎從來都是這般寧靜,靜的讓人也忍不住跟著靜下心來。
「就好像是一坐圍城,城里的人拼了命的想要出去,城外的人擠破頭了的想要進去。」
眼神渺遠,仿佛是去了一個永遠也到不了的地方。李紈見她這樣,也不說什麼,仍舊笑得寧靜,眼楮眯起來,卻又好似閉著一般。
半晌之後終是李紈打破沉默,之後的話不多卻讓人無奈。黛玉一個人走在回瀟湘館的路上,並不關心身後殷勤相送的丫頭們。臉上卻沾染了一絲苦笑,這些個人在听說她命中克夫之後,不知還會有怎麼樣180度的深刻轉變。只是,大嫂子你卻是出了一個天大的難題與我。
剛躺下的李紈見黛玉已走,又撐起了身子強坐起來。眼神空洞得有些駭人,額上早已沾染了滿額細密的汗珠。一直貼身伺候的細雪上前為她拭汗。絲巾上沾染了一層厚厚的胭脂。而此時看李紈,只見一張青白色的可怖臉龐。
「不必擔心,蕭神醫已經說了,可保我一月不死。」
的確,可保一月不死,只是一月過後便必死無疑。這是一種藥,更是一種毒。李紈堅定地選擇了清醒的在這世上活下一月,卻拒絕半年的沉睡。
「兩刻鐘後叫我醒來,我想蘭兒了。」
喝下藥,李紈像是好受了一些。躺下來,不一會兒便睡了過去。兩刻鐘還未到,李紈便警覺的醒轉,睜開眼。此時正欲上前叫醒李紈的細雪自然而然的將李紈扶起。
瀟湘館中。
「蘭爺。」
雪雁小聲地在門外喚道。近日來,黛玉似乎是知道了賈蘭的心緒一般,隱隱地有些躲著他。日日只派雪雁前來問些日常的瑣事。此時賈蘭正在抄書,抬頭看見雪雁進來。眉微蹙了蹙,卻霎時間隱與無形,只漠然道。
「姐姐何事?莫不是姑娘吩咐了些什麼吧?」
雪燕進了門,將手中的衣物放下,羞澀的笑著。
「是姑娘吩咐我去二女乃女乃那里取了些新衣什給爺送來。到時過幾日便是迎姑娘出閣,爺也該拾掇拾掇。」。
不知為何,見了這人雪雁心中便小鹿亂撞,雙頰酡紅,連氣都不敢大聲喘。情竇初開,對于雪雁這樣的女子在所難免,不過賈蘭到底小了些,再加上身份隔著,也不大好說。幸而,兩人之中一人涉世未深,懵懵懂懂,一人情之所至無法自拔,心早已不在自己身上,又如何關心其他,倒也相安無事。
賈蘭看了看那些衣物,一共三套,月白,墨黑,朱紅。皆是繡上了百蝠、祥雲、銘文之類不過是討個好彩頭。到是盤中的一小小的玉扇墜兒引起了他的注意,手工雖然些許粗糙,但其上的蘭花雕地著實精細。
「蘭爺好眼光,這可是上好的藍田暖白玉,玉胚子是姑娘特意命人找來的,這不,刻了不知多久。前些日子忙耽誤了,近日一有空便有刻上了,好不容易完成了,想必北靜王會極喜歡的。那剩下的料子就做了這塊扇墜兒,這會子給爺您送來了。」
這些話,自然是黛玉吩咐下的。意思很清楚,對于她來說北靜王才是真正地心頭之人,賈蘭也不是什麼蠢笨之人,想來看懂了,听懂了也會就此放手了。
賈蘭听了雪雁的話,將那玉扇墜兒緊緊握在手里,自此以後玉不離身。即使只是下料,你依舊還是將它雕成扇墜,既然心中有我那便也夠了。
李紈在門外將這一切細細看在眼中,臉上浮出笑意,那笑直達眼底。之後,便轉身而去。即你已做好,那我便是更加安心了。可以安心的去了。
對于林黛玉克夫的傳言,北靜王似乎並沒有任何要退婚的意思。這讓賈母吊了幾天的心終于放了下來。然而,這件事情如果並不解決,就算黛玉到時候嫁了過去,也會是名不正言不順。反倒招人話柄。
「玉兒,此事你怎麼想?」
為了止住林黛玉被北靜王府退婚的留言,北靜王算是大費了些心思。前日,大張旗鼓的派了馬車親自到賈府邀黛玉與之外出同游。甚至一路上坐著金頂四駕馬車招搖過市引來了無數路人圍觀。而今日北靜王又派了莫言親自去賈府上,用八人抬轎,將黛玉接進了北靜王府賞畫。
「你為何不讓多個人看看,我就不信了,一個人的話就一定能當真了。再者說了,難道我命中克夫你就不肯娶我了?」
黛玉淺笑著仰起頭,看著北靜王著急的神色,似是有千言萬語要和她解釋,心中不由的一陣欣喜。
「怎麼會,無論你怎樣,哪怕你不再是林黛玉了。這世上只有你是我的妻,我的愛。」
這話听得黛玉心中一陣暖意,他並沒有說「他的妃」,他認定了她此生此世都是他的妻。然而她的心思被一陣吵鬧打斷。
「王爺,王爺,您不能這樣丟下妾身不管啊。您不能就這樣趕走妾身啊。」
書房之外響起了女子的哭泣之聲,響徹整個王府。黛玉放下了手中的筆,抬頭並不理會外面,只是緊緊地關注著黛玉的神色。
然而,身側執筆畫梅的女子依舊淡笑著落筆,仿佛絲毫未有听到門外的喧囂。
「王爺。」莫言在門外稟道。「紫櫻夫人在書房外鬧,定是要見一面王爺,任是誰也攔不住。」
「攔不住就架出去。」
北靜王答得淡漠,無半絲波瀾。此時他的心中唯一在乎的只有身畔這個女子的反應,她的心,其余的就是半個也是多余的。
「又何必這樣,說清楚了,也好讓她死了心。只是偏我又舍不下這寒梅傲雪圖,怕著一會子回來了反倒沒有心境了。你可是答應我的要為我題字,可想好了要提何字,到時若是題壞了我可不依。」
身側的女子終于抬起了頭,依舊笑著,像是在撒嬌一般。此時的林黛玉已經有了足夠的能力去為自己報仇了。她曾經無數次對自己說過,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既然此時時候已經到了,那她自然不會讓它失去了。
紫櫻在書房之外已經跪了足足兩個時辰了,喉嚨早已經嘶啞,額角也因跪叩而留下了深深地傷口。午時的太陽雖比不上盛夏,可打在身上確實是相當曬人的。抬頭,卻見他身後的青衣女子笑靨如花,絕麗清雅。
「有何事非要見本王一面?」
他心硬如鐵,即使見了她這般狼狽,這般低聲下氣的哀求依舊淡淡的給以不予理會的一眼。
「王爺,真的這樣狠心要趕妾身離開?」
「並非趕走,只是于別院安置。若是你願意,本王許你豐厚嫁妝以本王義妹之名下嫁她人。」
「王爺,您這的就這樣罔顧妾身十幾年來對您的情義?妾身可已經是您的人了。」
紫櫻叫的聲嘶力竭,她不敢相信這個讓她愛了半生的男人竟如此的狠絕。她不曾知道,此時北靜王的眼中再也容不下她人,已經無法再顧忌其余人的心了。
「本王從未踫過你,一切不過是太妃的意願罷了。」
听了紫櫻這樣說,北靜王看著黛玉忙解釋道。而此時紫櫻還想說什麼,一直沉默地站在那里的黛玉卻忽然出聲。
「可容我與她說幾句話?」
北靜王頷首,遣退眾人,離開前依舊頗有些擔心的看著黛玉。
「放心,有紫鵑在此,出不了什麼差錯的。」
听罷,北靜王才不舍地離了書齋。將此處留給了黛玉。
「如今你可滿意了。王爺對你言听計從,他就要娶你了。而我,竟要被趕出府去。」
此時這里只剩下了黛玉、紫鵑與她,原本的楚楚可憐之態悉數消失,只剩下猙獰的夜叉般的憤恨。
「有什麼可滿意的,為了你?怕是沒有這個必要吧。」
黛玉冷眼看著台階之下站著的人,臉上沒有半絲表情。這些**果的輕視從未這樣直白的顯示出來。
「你這個賤人,迷惑了王爺,讓他就算是你命中克夫也要執意娶你為妃。到了此時還哄得王爺要將我趕王府。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你不得好死。」
「真是這樣嗎?水溶從未愛過你,一切皆是你自己一廂情願罷了。你不單一廂情願,還為了這個從未愛過你分毫的男人甚至想害我的性命。之後有設計派白素與我親近,想要置我于死地。難道此時我還要對你有善意嗎?」
黛玉冰冷的質問著。她絕不會忍受一個人要害她的性命,更不會容忍有一個人三番五次的要害自己。雖然她看的出來水溶對于紫櫻的特殊,但是她也知道這絕不會是愛。
而此時,听到黛玉這樣說,紫櫻忽然一反常態,跪下在她的腳邊,死死抓住她的裙裾,一改剛才的猙獰,大聲哭泣求道。
「黛玉姑娘,王妃,姐姐,您已經得到了王爺了,快要是嫡王妃了。求求您可憐可憐妹妹無家可歸。妹妹犯下的那些錯都是因為年幼無知,求您念在妹妹年幼無知的份上,饒過妹妹吧。求求您去和王爺說說,往後妹妹一定盡心盡力伺候姐姐,絕不會在做什麼對不起姐姐的事情了。」
黛玉冷眼看著這個轉變頗大的女人,她並沒有要和任何一個女人共同分享一個丈夫的意思,既然水溶是他的夫君,就絕不能成為別人的夫君。
「妹妹?我母親只剩下我一人,唯一的弟弟也早年仙逝而去。再者說了,你年紀比我大出些許,又怎好叫我姐姐。這件事情既然是王爺做得主,我必然不好說什麼。你好自為之。」
說完,黛玉左腿一用力,狠狠踢在紫櫻的月復部,紫櫻一吃痛原本緊抱著黛**不放的手,自然而然的松月兌開來。黛玉也不理會地上申吟打滾的紫櫻,她早就听紫鵑說了紫櫻的事情。既然是習武之人,她必然不會將她踢成這樣。想要是苦肉計博取同情,也得看看對象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