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穿過掩著身影的垂楊柳,望著不遠處那個高大的身影,有些氣惱,這個人看上去挺聰明的怎麼就听不懂人話,難道非要她把話挑明了才能听明白啊。嘆了一口氣,繼續縮在垂楊柳之下,難道就讓她這樣落荒而逃?這樣的事情黛玉可做不出來,只好硬著頭皮和他說。
「不知道慕容公子想說什麼?」
「方才听姑娘說身子不爽,怎麼此間又出來了?萬一吹了風身子又要著涼了。」
慕容非想著方才黛玉在賈母面前說的話,看著黛玉竟然穿得這樣單薄的就出來了,忍不住又擔心起來。他從來沒有這樣關心過一個女人,即使是自己平日里最寵愛的小妾也沒有這樣過。這一天之中,讓他幸福跌落地獄,然後又在這樣的夜遇到了這樣的她。
「慕容公子不必擔心,屋子里的火爐燒得太旺,氣悶得緊,就出來走走。不礙事的,這里地氣暖,也好些。不知慕容公子這樣晚了,不陪著迎春姐姐怎麼跑到這蓮花池來了。」
黛玉背靠著垂楊柳,說話間還是不時地回頭看一眼慕容非,生怕他會忽然走上前來,腦中飛快的思索著,該怎樣應付。雖然三姨娘已經派人跟在自己的身邊了,但是這慕容非雖然是紈褲子弟但是手上的功夫卻是不弱,想要不暴露身份拿下他那是不肯能的。因而此時三姨娘的人並不方便出來。
听著慕容非似乎並沒有要冒犯的意思,黛玉也安下心來。若是他只想說說話她也無所謂奉不奉陪的,她知道與迎春的婚事只是一樁政治婚姻,雖然迎春看起來挺滿意的,但是從慕容非的表現之中黛玉看得出來,他並不樂意。
「今日酒喝多了,迎春也累了一天了,不好打擾了她,便自己出來走走,吹吹風,醒醒酒。早在以前就听說過,賈府的大觀園中有一處暖池,就算是這樣的天氣下也開著蓮花,便早想前來一觀。」
慕容非說的滴水不漏,與先前說的也接得上,可是黛玉還是不信這樣的理由,既然是慕名而來為什麼白日里不和迎春一同前來,要在晚間一個人偷偷得溜來,莫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因為凸晶館雖然華麗但是地處幽靜,平日里來的人並不多更何況是晚間,黛玉也是因此才要了這里。
「既然是這樣,夜已經深了慕容公子在此處也不好停住太久,蓮花雖美觀多了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情。黛玉就先行告退了。」
說罷,黛玉便起身,既然套不出什麼話來自己在這里多呆片刻就危險一分,還是早些離開的好。可是黛玉正要離開之時,卻感到有一個高大的陰影將自己籠罩,手被一只大手緊緊地拽住,她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那人手心的溫度與之間的薄繭。
黛玉嚇了一跳,回頭看見那雙閃著黝黑光芒的眸子,逼迫著自己鎮定下來,若是到了實在無法的時候,只要自己喊一聲三姨娘的人便會出手相救。
「慕容公子若是還想賞蓮這月色姣好自然是人生盛事,只是此時夜已經深了,黛玉告訴了凸晶館中的丫頭,半時辰便會回去的,現在若是再不回去恐怕她們就要急著出來找人了。」
言下之意便是,你休要在這里對我無禮,此時凸晶館中的人就要找來了,不要給自己找不要臉。慕容非自然是听得懂黛玉話中的意思的。可是手卻沒有松開的意思,反倒捏緊了些。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樣,就好像身體忽然不由自己控制了一般。他只想著在這樣的夜里和她說說話,能多說一會兒便是一會兒。
「這樣好的月色,這樣好的蓮花,林姑娘切莫辜負了。」
黛玉似乎突然間明白了慕容非的用意,冷笑著看著慕容非,笑意卻未達眼底,眼中閃出冷冷的寒光似乎是在嘲笑慕容非的異想天開。
「慕容公子,這樣美得蓮花這樣好的月色,自然是要和佳人共此良宵,只可惜,黛玉並不是公子的佳人,慕容公子也非黛玉的良人,此情此景自然不再是好景,此時也非良宵。」
慕容非的眼中含著深深的傷痛,正想要說什麼卻見一人提著燈籠走近,黛玉的心中一緊,狠狠得甩開了慕容非拽著自己的手,退後了幾步,雙眼直直的盯著來人,生怕讓人看見了此時的情景,自己便是百口莫辯了。而看到來人之時,黛玉終于松了一口氣,那人看見黛玉也驚喜的小跑上前。
「姑娘,原來姑娘是在這里,可讓我好找。」
「原是你來了,正好我要回去呢,說好半個時辰來的,到讓你們著急了。快讓丫頭們別找了,這樣冷的夜里當心著了涼。」
黛玉這話明顯是說給慕容非听的,紫鵑听的怪異,忽然間發現身邊原來還有一個慕容非,忙屈身見禮。黛玉看了一眼慕容非,想著紫鵑出現的真是時候。
「紫鵑,慕容公子喝醉了,走錯了地方,你替送他回去,再代我對著迎春姐姐問聲好。這麼點路想必也出不了什麼事情,我自會回去。」
說著黛玉也不再與慕容非說些什麼了,轉身便離開了,直到回到凸晶館中懸著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春縴看著黛玉這慌慌張張的樣子,急著問發生了什麼事情了,黛玉只是搖著手,搶過桌上的的茶杯,猛灌了幾口水。
「姑娘這是怎麼了?怎麼走的這樣急,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紫鵑姐姐剛剛出去找你了。」
「住嘴,什麼都不要問!今晚我沒有出去過,一直都在書房里看書,听到了沒有!」
黛玉回頭,喝住了嘰嘰喳喳問個不停的雪兒,雪兒被黛玉這樣的眼神嚇得一句話也不敢說了,這能點點頭。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黛玉今晚出去一定是遇到了什麼事情了。當紫鵑回來的時候,黛玉正坐在窗前喝著茶。
「回來了?可見到了迎春姐姐?」
「見到了,只是二姑娘看起來臉色不太好,像是身子不適的樣子。」
紫鵑回憶著說,想起剛才迎春蒼青的臉色便覺得有些恐怖,而慕容非對于迎春的反應似乎並不像一對新婚的夫婦,反倒像是一個少爺對著一個自己的下人一般。黛玉听了並沒有說什麼,起身進了里屋,紫鵑自然也跟了進去伺候她梳洗安歇。
興許是頭一天晚上累著了,這日黛玉睡得特別沉,一個早上,黛玉還未起來,王夫人便帶著迎春去了凸晶館,自然慕容非也是跟著去了的。可是到了門口就被桐兒和楓兒攔住了。那日薛蟠來鬧,王夫人自然是听說過這桐兒、楓兒的厲害的,看見兩人有些膽的退後了些,正好躲在了慕容非的身後。
「我是來看你們家姑娘的,怎麼,不知道我是睡了,竟然我的路也敢攔,還不開給我讓開。」
慕容非不屑的朝後瞟了一眼,就這麼點膽子躲在這里還敢這樣狐假虎威。而楓兒與桐兒並不理會王夫人,只是站在那里,冷冷的對著王夫人道。
「原來是太太和二小姐,還有慕容公子,楓兒(桐兒)在這里給三位請安了。」
「既然知道我是誰了,還不快讓開路去,讓我過去!」
王夫人從慕容非的身後站了出來,狠狠得瞪著楓兒和桐兒兩個人,她就想不通了,其他的院子里就算是老太太的身邊的人對著她也是客客氣氣的,可是黛玉身邊的人總是與旁人不一樣似的,好像在這大觀園中只有黛玉才是她們唯一的主人,而其余的人對于她們來說都是可有可無的人,她們甚至不放在眼里。
「太太、二小姐、慕容公子,林姑娘還睡著,三位就請回吧。」
「還在睡,這都日上三竿了怎麼還沒醒。你們這些做奴才的怎麼都不勸著些,睡得太多對身子不好。紫鵑呢,讓紫鵑去把林姑娘叫醒了,就說是我來了,還有迎春和非兒,讓她出來迎接。」
王夫人听說黛玉還在睡覺,心中那個生氣啊,沖著楓兒和桐兒大聲吼道。可是楓兒和桐兒依舊不為所動,站在那里不讓王夫人進去,王夫人看著生氣又仗著慕容非在這里,便大著膽子沖了上去。楓兒是武婢上前一步就反手一掌打在王夫人的胸口,然而掌風陣陣還未打到王夫人身上,慕容非便上前接住了楓兒一掌。
楓兒狠狠得瞪了慕容非一眼,她原以為這不過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沒想到這個人還有這樣高的功夫,畢竟自己是從小養在北靜王身邊訓練的殺手,因為擔心林黛玉的安全所以才被派到了這里。慕容非淡淡的看著楓兒,冷冷的道。
「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丫頭,也敢和太太動手,你雖然是武婢但是也不可在這大觀園中胡亂動手,看在你是北靜王送來的丫頭的份上今日就饒你一命。還不快滾下去!」
說著,將楓兒一甩,楓兒退後幾步好不容易站穩了,恨恨的看了一眼慕容非哼了一聲便離開了,看見楓兒離開了,桐兒也只得將王夫人和迎春還有慕容非迎進了院子,並不讓三人進屋,只是讓他們在院子的紫藤架下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太太,二小姐、慕容公子三位請在這里暫坐,紫鵑姐姐已經去叫林姑娘起床了,姑娘一會兒就起來。」
慕容非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紫竹掩映緊閉的房門,她昨夜睡得晚,想來今天還不能起來,也不知她昨夜睡好了沒有。今個兒原本他是不想來的,可是真的好想再見見她,雖然昨夜已經見過了,但是他發現他徹夜難眠腦海中總是出現著她的身影,蹁躚蝶舞,宛若天仙。
桐兒說完便離開了,但是紫鵑並沒有要吵醒黛玉的意思,而在凸晶館內進進出出忙碌伺候著的人,就好像沒有看見他們似的,就這樣在早晨依舊寒冷的風中,王夫人和迎春帶著人等了半個時辰,而慕容非則起身仔仔細細地看著凸晶館的一草一木,仿佛享受一樣並不感到厭煩,又因為天生練功,自然不會覺得寒冷。似乎這里的一切對于慕容非來說都是令人享受的。迎春看了慕容非一眼,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有些人倒是樂得清閑,就把咱們撇在這里,不是說一會兒就起來了,怎麼到了現在還不來!」
言下之意不僅是在怪林黛玉這麼久了還不來見她們,還是在怪慕容非不顧她們,光顧著自己在那里看院子。慕容非也不理會她的,依舊顧著自己看著種在不遠處花壇的朱砂,似乎能從那朱砂中看出黛玉的身影。慕容非不知道,那也是黛玉搬進凸晶館之時北靜王命人植進凸晶館里的,這朱砂正是從北靜王府的書房之外的花園里種著的。
迎春看著慕容非這樣無視自己,心中更是嫉妒,但是卻沒有地方發泄自己的憤怒,更不敢對著慕容非發火,于是便將怒火轉到了黛玉的身上。站起來抓過剛走過的一個小丫頭怒道。
「你們家姑娘怎麼還沒有醒,太太還在這里等著,難道你們就沒有看見嗎?到底誰才是這府里的主子,你們都給我弄弄清楚,林黛玉她終究是要嫁出去的,你們說到底還是賈府的人,你們的去留還得看著太太的面子。還不快去把林姑娘叫醒了!」
看著迎春這樣歇斯底里的樣子,那個小丫頭嚇得說不出話來,整個時候黛玉的聲音忽然想起,帶著早晨剛剛醒來的所特有的慵懶。
「喲,二姐姐今個兒好心情,怎麼就到我這凸晶館來告訴我的丫頭誰才是這里真正的主子?說句不好听的話,二姐姐我這凸晶館還輪不到你來說話。這些丫頭都是我在外面買來的,到時候我嫁到北靜王府去自然也是要帶去的。再者說了,這些丫頭都是簽了活契的,五年之後依舊是自由之身。」
黛玉的話中帶著冷冷的寒意,似乎並不隱瞞自己對于迎春的憤怒,就連在一邊的慕容非也明確地感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