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親事沒有做錯什麼,但是卻依舊有人要害她。所以說,你若是真的想要知道是誰害了她,那麼就得讓自己強大起來。否則我若是告訴了你誰是凶手也不過是害了你罷了。」
黛玉看著賈蘭淚流滿面的樣子,心中有些不舍,畢竟這個孩子是李紈最後的一個孩子了,也是她畢生的夢想,一個與賈珠共同編織的美夢。賈蘭听了黛玉的話猛的轉頭深深的看了黛玉,只見黛玉臉上無淚,面目清晰,這一瞬間賈蘭甚至覺得黛玉很是冷情。
「你為什麼不哭?我娘親生前待你不薄,有那樣信任你,將你當成她最貼心的人,甚至有些我不能知道的事情,她都會告訴你,為什麼。為什麼如今她死了,你卻連一滴淚都沒有流。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你都是裝的!」
「有些人在哭,留的眼淚卻是假的,就算哭的再多也是無用;有些人不哭,眼淚都流進了心里,就算不哭也是真的。哭和不哭又有什麼重要的呢?再者說了,你母親是笑著去的,不要讓她再傷心了。」
黛玉並不與此時的賈蘭計較,她知道現在的賈蘭已經不能思考了,畢竟是相依為命十幾年的母親,更何況她答應過李紈要好好的照顧她。黛玉上前掏出絲巾,拭去賈蘭的眼淚。此時的賈蘭雖然比她還小,但是卻已經長的比她高了許多,黛玉有些吃力的墊著腳。賈蘭捏住黛玉執著帕子的手,定定的看著她。忽然間一把將黛玉摟進懷中,黛玉一怔,而後便用力掙扎著。
「就一會兒,不要動,就一會兒。娘親已經走了,我很痛,真的很痛,但是誰也不能說。因為我要強起來,為娘親報仇。」
黛玉登時在賈蘭的懷中不動了,嘴角勾起了一個欣慰的笑容,看著床上緊閉著雙眼的李紈,黛玉知道自己終究是沒有負了她。很快,黛玉將雙手一推,將賈蘭推了出去,看了李紈一眼,對著賈蘭淡淡得道。
「你母親還在這里,不可無禮。你娘親是因為知道了太多,所以才被人害死的。我原先也不知道,直到那日,在她手中找到這一枚鑰匙,這才想到你娘親可能是被人害死的,想要我幫她報仇。」
「那你可查到這鑰匙是用來開哪一把鎖的?或者是我娘親要告訴你什麼?」
「應該不是什麼隱語,而是要我找到開鎖的鎖孔,只是到現在我還沒有找到,不知道生前你母親說過什麼奇怪的話,或有事囑咐過你?」
黛玉看著賈蘭,既然李紈已經準備要將事情告訴自己一定會找一個最好的,也最安全的媒介,那個人便是賈蘭。賈蘭思索著,忽然想起李紈離開東府那日曾經在自己面前自言自語過一些話。
「我母親好像很喜歡你送給她的那一尊白玉觀音,離開東府的時候也曾經對我說過,說是這次回去要將那尊白玉觀音帶回來,以後若是死了也要拿它陪葬,還說要我對你說,你送這份大禮算是送到了她的心坎上了。」
賈蘭當時以為李紈不過是開開玩笑罷了,沒有想到那是李紈竟是讓自己帶話給黛玉。黛玉進了佛堂,看到了那一尊白玉觀音,每一日李紈都會親自將這一尊佛像擦拭干淨,因而此時,這白玉佛像泛著剔透的光澤。黛玉捧起那尊佛像,模索著,終于在觀音手中的羊脂玉淨瓶底找到了一個小鎖孔,將鑰匙插進鎖孔,很快那白玉觀音便裂為兩半,從中只見中間放著一疊宣紙,宣紙中間還用一小張油紙包著一些白色的粉末。
「這些是?」
賈蘭看著黛玉手中拿著的一刀宣紙,有些疑惑,黛玉簡單翻看,發現不過是一些記賬的東西,而這下面的落款皆是賈璉或是賈赦。再仔細一看,竟然是貪污的贓款和一些尋常給的孝敬,還有兩封與慕容丞相之間的來信。這樣的東西要是拿出去,若是落到有心人手中,那樣不但是賈家,就連慕容丞相府和辰妃娘娘恐怕也難辭其疚。
「這些是這個世上最毒的毒藥所留下來的藥渣,能置人于死地。」
黛玉並沒有直說,因為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不想讓賈蘭在受到什麼傷害,恐怕李紈也是這樣的想的,因而將這件事情交給她來做了。黛玉將那一疊紙,收了起來看著手中的那一包白色粉末,不由得皺了皺眉。將粉末交到賈蘭的手中。
「這恐怕就是置你娘于死地的毒藥,這件事情便有你自己決定要查,還是不要查,但是這結果必定不是你想要的。蘭兒,若是你不願意報仇的事情,林姨自然回去做。」
黛玉看著賈蘭頗有些稚女敕的臉,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這是給賈蘭的決定,若是他願意,她自然是全力以赴的去幫助他。若是他不願意,她自然也不勉強。只是自己娘親的仇,黛玉想來李紈是更加願意由著自己的兒子為她報酬的吧。
「這是我的娘親,她的仇自然要由我來報。」
說罷,賈蘭緊捏著那包白色粉末便離開了。黛玉看著賈蘭遠去的背影,微微的笑著,想來此時他已經沒有心思在研究自己手中的那一刀寫滿了字的宣紙是什麼了。這個時候紫鵑走了進來,看見黛玉手中拿著那尊白玉觀音,連忙拿過放在了案桌上。
「姑娘這是做什麼?這觀音像可萬萬摔不得。我方才看見蘭爺急急忙忙的走了,可要去支會雪雁一聲,她現下里可在凸晶館等著姑娘。」
「方才蘭爺說了,大女乃女乃去世之前一直想著這白玉觀音,想來到時候燒了也是褻瀆了神佛,就送到老太太處去供著。也好日夜進香。」
黛玉淡淡的掃了一眼那尊白玉觀音像,對著紫鵑吩咐道。想來每當賈母看見這尊白玉觀音的時候便會想到李紈,若此時真是她做的,有這樣一件東西,摔不得,踫不得,還得日日夜夜提醒她做過的事情,想必也是極好的。至少往後,她在做壞事之前總得想想可有著這樣一尊大神看著。
紫鵑听罷便出去了,黛玉回屋一直伴在李紈的左右,其間身邊總有三倆個小丫頭陪在身邊,轉而已經是夜晚了。雪雁東府那頭還得伺候賈蘭,自然是忙不多來,秦可卿便是輕松許多,也就陪著黛玉為李紈守靈。此時,李紈已經被放進了一口金絲楠木的棺材之中,停在大廳之中。周圍的靈堂也已經布置了起來了。就等著挑了好時候入土為安。
風揚起了白帆,吹進靈堂里的風很響,帶著凜冽的寒意,秦可卿看著門外空洞的黑夜有些害怕。然而黛玉則一直跪在靈堂之前,巋然不動。秦可卿看著黛玉這樣忽然覺得眼眶一熱,至始至終,黛玉都沒有留下過一滴眼淚,但是誰又能說,黛玉沒有在傷心呢?有一日自己若是死了,她也會這般嗎?若是真能這樣,那便是死而無憾了。人生得一知己,便是最大的幸事了。
這一日,鳳姐的房中也不能夠安靜,風吹開了窗戶,寒風吹起了紗帳,掛在床前的玉鉤來回晃蕩著,發出冰冷的撞擊聲,帶著徹骨的寒意,紗帳之中一雙嶙峋的手臂高高伸出,緊緊地想要抓住那屋無形的空氣,卻只能這樣掙扎著,最終撕扯出一聲哀號。
這個時候一襲鵝黃色的衣衫急急地走進了屋中,點亮了蠟燭,掀開了紗帳,此時鳳姐已經滿頭大汗的坐了起來,目光有些呆滯的看著平兒。平兒拭去鳳姐額上的汗珠,拿了水喂她喝下。鳳姐喝了水,恢復了些神志,看著空空的床榻,心中忽然生出一絲悲愴來。
「二爺回來過沒有?」
「還沒呢。早間被老爺叫走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過了。想來是在外面歇下了吧,女乃女乃切勿太過傷心,您還病著,這幾日又這樣夜夜噩夢。我去拿了老太太送過來的安神散給您服了,再睡吧,興許能好些。」
鳳姐點點頭,躺在床上想著方才作的噩夢,夢中李紈冤魂索命,纏著她說要奪了她的陽壽還魂。想到這里鳳姐便不住的發抖。此時平兒已經拿了安神散進來了,看見鳳姐坐在那里發呆便眼中閃出奇異的光芒,嘴角也不禁勾起了一個陰冷的弧度。
「女乃女乃,安神散來了,您服下便歇息吧。要不今晚上我就睡在地上陪著您。」
鳳姐點點頭,便要平兒從自己的箱子里抱了被子來。平兒鋪好了被子又服侍了鳳姐睡下,黑暗中靜靜的看著鳳姐的睡顏,想著這張床在不久之後,便是自己的了。忽然,鳳姐睜開了眼楮,將平兒嚇了一大跳。鳳姐看見平兒依舊站在自己床邊,疑道。
「你怎還在這里?」
「恐怕女乃女乃睡不好,因而等在邊上,等著女乃女乃先睡了。」
「嗯,你去睡吧,明個兒吩咐下去,說是要為著大女乃女乃做一場水路**事,也好超度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