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聞櫻的隱疾又犯了,這些天她都一個人默默的承受著這種錐心的痛苦,沒有告訴任何人。為什麼?難道這真的是命數嗎?她的母親沒有活過二十歲,這個可怕的詛咒也即將降臨到她的身上了嗎?
柳聞櫻並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她只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罷了!其實她內心深處比任何人都要痛苦。
明天就是她二十歲的生日了,也就是說,過了明天,這個世界就和她無關了。
所以,這夜注定難眠,同樣睡不著的還有蘇小婉。她比任何人都要知道柳聞櫻的病情。
夜晚的風很涼,月很冷。一陣風襲來,蘇小婉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叩響了蕭雲的房門。這個時候蕭雲應該在打坐調息,因為屋里的燈還在亮著。
蕭雲起身給蘇小婉打開了房門,見她一臉的愁容,知道不會有什麼好事,忙將她請進屋里,關上房門急切的問道︰「婉兒,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啊?」
蘇小婉拉了一條椅子坐下,嘆了口氣說道︰「蕭大哥,還記得我跟你提過的有關聞櫻病情的事嗎?」
蕭雲豈會不知,上次在雲南大理他就試圖去尋找治療柳聞櫻病情的配方。可是最終還是功虧一簣,不僅如此,還害死了大理的公主,這件事想來他就內疚不已。
「婉兒,你是說,聞櫻的病情復發了嗎?」蕭雲也拉了一條椅子坐在蘇小婉面前問道。
「誰說不是呢!聞櫻她不說我也知道,她的臉色看起來越來越差,說話的時候也會皺一下眉頭,這顯然是病痛的緣故。明天就是她二十歲生日了,我真擔心歷史再次上演啊!」蘇小婉說道。
「明天?」蕭雲大驚,沒有想到日子過得這麼的快,一轉眼,柳聞櫻已經二十歲了。二十歲,對其他女孩子來說,是青春盡情綻放的時刻。可是對于柳聞櫻來說,卻是生命的終點。想到一條鮮活的生命即將隕落人間,蕭雲不免無限惆悵起來。
「婉兒,你有辦法改變這一切嗎?」蕭雲最終淡淡的問道。
「蕭大哥,我沒有預示未來的能力,我不知道聞櫻她能不能撐過明天?」蘇小婉眼中含著淚花說道。
蕭雲吸了吸鼻子,說道︰「那好,我們就走一步看一步,明天不是聞櫻二十歲生日嗎?我決定給她過一個生日。你看,可以嗎?」
蘇小婉用手絹擦了擦眼楮,看著蕭雲說道︰「你是說……」
蕭雲微笑道︰「沒錯,我正是想以我們現代的方式給她過一個難忘的生日,那樣她就算真的離開我們了,我想她也是很開心的。」
蘇小婉想了想,點頭道︰「蕭大哥這個辦法真的不錯,那事不宜遲,我們就馬上分工行動吧!我負責做蛋糕,你負責布置現場。」
達成一致想法後,兩人很快就投入到工作的熱情中去。
為了不影響客棧里其他人的睡眠,所以他們的行動步伐都很輕。一個在廚房忙,一個跑到外面去物色好的地方。由于條件有限,蛋糕並不能做得像21世紀一般精美,但是美味可口卻是沒得說的。而蕭雲也把生日現場布置得溫馨浪漫,特別是那一百束從花農手中買回來的花擺放出來的心形圖案,上刻「聞櫻誕辰快樂——蕭雲賀」幾個大字,特別的令蘇小婉拍手稱贊。兩人從晚上忙到大中午,才算把一切準備妥當,當然這其中少不了方路瑤的幫忙。
「聞櫻,等下你有時間嗎?我想帶你去個地方。」路過柳聞櫻房間時,方路瑤對柳聞櫻說道。這是蕭雲交代她去做的,至于是什麼,她也不是很清楚。
「路瑤姐,你要帶我去什麼地方啊?」柳聞櫻心情不是太好,但出于禮貌還是隨意的問道。
「這是個秘密,你待會把這黑布蒙上眼楮,我帶你去就是啦!」方路瑤完全按著蕭雲的吩咐去做。
「啊!還要蒙眼,搞得這麼神秘,不會是想要坑我吧?」柳聞櫻開玩笑的說道。
「聞櫻,你想哪里去了,姐姐哪會坑你啊,這絕對是一個大驚喜。你不去可不要後悔哦。」方路瑤笑道。
「好好好,我去,我去還不行嗎?」柳聞櫻想著自己也沒有什麼事可做,反正今天已經是最後一天了,出去散散心,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也是好的。
很快的,方路瑤便按照蕭雲的提示把柳聞櫻帶到了指定的地點。揭開黑布,不但柳聞櫻吃了一驚,就連方路瑤也掩口說不出話來。
放眼望去,那是怎樣的一片花田啊?一束束含苞待放的花朵兒簇擁在一塊,匯成了一大個心形圖案。上面還刻著字。柳聞櫻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的景象,一時感動得熱淚盈眶。
可方路瑤卻不樂意了,既然是柳聞櫻的生日,為什麼蕭雲和蘇小婉不告訴她呢?她要是知道的話,也可以為柳聞櫻做點什麼啊!現在倒好,自己就像一個大白痴站在那,搞不清楚狀況,十分的尷尬!
「祝你生日快樂……」蕭雲和蘇小婉不知從哪里一下冒了出來,頭上戴著柳樹編制的帽子,蘇小婉手中捧著一個奇怪的東西,口里唱著柳聞櫻和方路瑤都不知道的《生日快樂》歌。
柳聞櫻看著兩人,很快就跑過去,眼泛淚光的說道︰「謝謝你們,這是我過的最好的生日了,我會永遠記住這一天的。」
蘇小婉把蛋糕放到蕭雲手上,一下擁住柳聞櫻,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傻丫頭,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應該高興才是。快把你的眼淚收一收,我可不想看到一個鼻涕眼淚掛在臉上的柳聞櫻。」
柳聞櫻听她說笑,很快陰霾就一掃而空,笑道︰「蘇姐姐,你又取笑我。」轉而沖方路瑤招招手說道︰「路瑤姐,你快過來啊!」方路瑤本來還在生氣,但是看到柳聞櫻一臉欣喜的表情,她忍住沒有發作出來,面露微笑的走了過去。
很快的,生日宴會就開始了,蕭雲把蛋糕放在那片花海上,又從懷里拿出二十根自制的蠟燭插在上面,點燃,對柳聞櫻說道︰「聞櫻,趕快許願吧!」
柳聞櫻指著花海上那個奇怪的東西問道︰「蕭大哥,這是什麼?是點心嗎?」
蕭雲和蘇小婉聞言相對一笑,蕭雲說道︰「這是生日蛋糕,是我們師門的不傳之術,每次我過生日,師父都要做一個給我。上面插著的是蠟燭,插幾根就代表你過多少歲的生日。你現在對著蛋糕,閉上眼楮許願,然後吹滅蠟燭,你的願望就會實現。我以前經常這樣做,真的很靈的,不信你試試。」
柳聞櫻沒有懷疑蕭雲的話,真的閉上眼楮許願,之後一口氣吹熄了蠟燭。
「聞櫻,你剛才許了什麼願啊?」方路瑤在一旁好奇的問道。
「不能說的,說出來就不靈了。」柳聞櫻回答道。
「哎呦!你怎麼知道願望不能說出來啊?蕭大哥又沒有告訴你。」蘇小婉在一旁打趣道。
「我以前也對流星許過願,我也沒有對別人說起啊!總之願望就是我們的**,是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的,否則就不叫願望了。」柳聞櫻解釋道。
「好,不說就不說,那我們來切蛋糕吧!」方路瑤鼓著嘴巴說道。
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這是無師自通吧!要不然她怎麼知道許好願望之後就是切蛋糕呢?看到蕭雲和蘇小婉一臉迷惑的看著自己,方路瑤驚道︰「你們看我干嘛!難道我說的不對嗎?這東西看起來色澤誘人,應該可以吃吧?」
蕭雲和蘇小婉听了,皆松了一口氣,原來是他們想太多了。異口同聲道︰「當然可以吃。」
說完蘇小婉便搶上前去,拿出幾把刀叉和碟子來,道︰「我來切吧!這第一塊當然得我們的壽星來享用啦!」說話間,刀叉並用,動作行雲流水。一個三角狀的蛋糕已經擺放在了柳聞櫻的面前。
柳聞櫻笑著雙手接住,正要切一小塊來嘗嘗味道如何時,不想眼前一黑,跟著整個人就摔了下去,不省人事了。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除了蘇小婉和蕭雲外,方路瑤嚇得直接扔掉手里的蛋糕,上前去扶起柳聞櫻。
「路瑤,趕快把聞櫻帶回客棧。」蘇小婉看著方路瑤說道。
看著柳聞櫻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方路瑤焦急的問道︰「婉兒,聞櫻得的到底是什麼病啊?」
蘇小婉替柳聞櫻把了把脈,無奈的搖搖頭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話,我早就治好她了。」
方路瑤驚道︰「什麼,你不知道?天下竟然還有你醫神不知道的病,不可能吧?」蘇小婉听她冷嘲熱諷,依舊是搖了搖頭,眼里竟是淚花的說道︰「人的身體里,五髒六腑,經絡百穴,形體官竅,結構實在是太復雜了,怎麼可能什麼都知道。」
方路瑤這才覺得自己剛才失禮,忙道︰「婉兒,對不起,剛才我是擔心聞櫻,說話有點不經過大腦了,你不要往心里去啊?」蘇小婉嘆道︰「沒事的,你罵的好。」
方路瑤知道蘇小婉和柳聞櫻的關系,按說她現在應該比自己還要難過,于是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那聞櫻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蘇小婉依舊是那句話,道︰「我也不知道,我也說不出來是怎麼一回事。我只知道,她脈象輕浮,氣血不通,身體非常虛弱,虛弱的,隨時都有可能倒下來。」
方路瑤聞言默默道︰「她本來是好好的,難道是因為我們給她過生日,她情緒太過激動造成的。」
蘇小婉听她說的也有一點道理,索性便沒有反駁,道︰「也許是吧!也許她身體本來就不太好。我們給她過生日這件事激發了她的病,所以,一發不可收拾。」蘇小婉之所以會這麼說,就是怕柳聞櫻假裝睡著,把她的病情听了去,那樣會更加刺激她的。
「你要什麼珍貴藥材盡管說啊!只要你說得出我一定找得到。」方路瑤急急的說道。
蘇小婉看了她一眼嘆道︰「來不及了。」
話才說完,就見柳聞櫻頭動了動,顯然已經醒了過來。看到蕭雲三人坐在自己床邊,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柳聞櫻強顏歡笑道︰「你們別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不會有事的。」
方路瑤責備的說道︰「什麼沒事?婉兒說你隨時都會……」話未說完,就被蘇小婉拐了拐身體,生生把話咽了下去。
柳聞櫻無力的笑道︰「今天我很開心,謝謝你們送給我這麼美的生日禮物。二十歲啦!是到時候了。」
蕭雲當下打斷她的話說道︰「二十歲,正是大好年華,怎麼會有事呢?你不用擔心了。」
柳聞櫻看著蕭雲淡淡笑道︰「你不知道,我娘,我婆婆,我姨,她們都是在二十歲的時候就死了。」方路瑤聞言,眉頭緊鎖道︰「真奇怪,為什麼?」
柳聞櫻道︰「我也不知道,蘇姐姐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呢?反正我知道我們族里的女人,都活不過二十歲就死了。」
蘇小婉驚道︰「原來你早就知道這件事啊!」
柳聞櫻費力的握住蘇小婉的手說道︰「謝謝你,蘇姐姐,我知道你為了我的病,費勁了心力。現在好了,我終于可以解月兌了。你不用替我難過,這就是命,是我一生都無法擺月兌的劫數。我死之後,請你把我火化了,骨灰帶回百花谷,我想永遠的呆在那里,再也不出谷了。」
蘇小婉听她說得如此的悲切,眼淚止不住的嘩嘩往下流。打她來到這個時代,除了義父醫神外,柳聞櫻就是她第一個知心的朋友。如今看著她大限將至,自己卻束手無策。蘇小婉真是恨透了自己。
「聞櫻,我不許你說這麼喪氣的話,我不讓你離開我。」蘇小婉俯子抱著柳聞櫻說道。
「蘇姐姐,算了吧!強求也是沒用的。我真的太疼了,疼得我睡不著覺。我不想再這麼堅持下去了,你就當成全我,給我一個痛快吧。我只希望你替我好好的照顧蕭大哥,就當我一直陪在他身邊一樣。」說話間,柳聞櫻已經把一根銀針交到了蘇小婉的手中,只要一針下去,柳聞櫻就會徹底的睡下去,不會再醒過來。可是,蘇小婉能做到嗎?她真的下得了手嗎?
蘇小婉內心深處非常的痛苦,可是她又實在想不出其他辦法來救柳聞櫻。要是毒聖方正前輩在這里,用他研制的「不死藥毒」或許還可以救柳聞櫻一命。但是事與願違,方正前輩已經決定不再理世事,她就算帶著柳聞櫻找到方正,也是徒勞無益的。再說了「不死藥毒」的秘方她也知道,光是上面的藥,就夠她找上大半年的了。柳聞櫻的病已經刻不容緩,不能再等了。
看著柳聞櫻慘白的臉頰,蘇小婉一咬牙,一陣扎上她的死穴。就這樣,柳聞櫻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蕭雲和方路瑤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只見蘇小婉趴在柳聞櫻身上哭得肝腸寸斷,心下大驚。蕭雲上前一探柳聞櫻鼻息,哪還有半點熱度出來。當下便明情況,啪是一下坐倒在地,整個人變得頹廢起來。
上天是在和她開玩笑嗎?這麼青春靚麗的女孩,說沒了就沒了。這就是老天爺送給她的二十歲生日禮物嗎?如果是的話,那就太殘忍了,竟然以命作為代價。
四張機,鴛鴦織就欲雙飛,可憐未老頭先白,漫漫江湖,為君所指,相對浴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