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其的話語當中,分明表現出了他的輕蔑,不是有必勝的信心,不會有這種態度。即便是在試圖說服墨涵與楚陽的時候,也是那種以大國自居的口吻,而無淚之城在他口中,竟似不值一提。墨涵從他自大的樣子看出永憶軍隊欲要一戰的打算。雖然兵法有雲︰「辭卑而益備者,進也;辭強而進驅者,退也。」但是兵書僅可作為參考,李其的態度當是其軍隊自負的表現,在墨涵與楚陽拒絕了他的要求後,墨涵就猜到他可能會在今夜發動暗襲。果然,在天黑之後,探子來報,敵軍已經挑起戰斗。
秋夜本來涼如水,西北方天空卻是一片火紅,人馬嘶鳴聲不絕于耳,楚陽與墨涵二人在營中鎮定自若地對弈,身畔的長風幾番欲言又止,不由面上漲紅。
「長風,看起來倒像是你自己身在戰場一般。」墨涵在棋盤上放下一枚白子後,抬頭對長風說道。
「公子,你太鎮定了,讓我有些不安,畢竟現在外面是我們的將士們在和敵軍戰斗。」長風尋著機會,便急忙對墨涵說道。
「長風,別人不相信你家公子,你竟也不信麼?或者說,你還懷疑你家公子的實力?」楚陽也笑著對長風說道。
「可是這……」
「長風,我和楚陽的對弈又何嘗不是戰場?黑白交互間,勝敗凸顯,棋盤上也可定乾坤。你看我這白子所在的位置,是否在某種程度上正如樊州的兵士布局?而楚陽的黑子發動的襲擊,」墨涵又放下一枚白子,接著說道︰「天時地利皆不應,已走入我軍的包圍之中。看來這永憶將軍恐怕並無傳說中的永夜將軍一般神勇,他只知道樊州難守,卻不知道樊州以其地勢偏低,更容易被困在我軍的包圍圈之中。」
「喔,難怪公子鎮定自若。如此甚好,此戰勝利,各校尉督軍們必能更加信服于兩位將軍。」長風說道。
「這倒未必,」楚陽無奈地說道︰「我們想到的他們也同樣想到了,並不算是我們的能力。何況,我們甚至在營帳中下棋,既然長風都能說我們絲毫不動容,那些將士們的想法更是可想而知了。」
「不過沒事,等到我們大敗永憶軍隊,班師回朝,那才是我們實力的顯現。」墨涵說道,眼中一片激動的光芒,仿佛勝利已經在望。
「報!」這時,一個探子奔進營帳。
「講!」
「報告兩位將軍,滕從青校尉于亂軍之中,親斬襲兵首領于馬下,敵軍群龍無首,倉皇逃竄,我軍完勝!」
「哈哈,我無淚之城的兵士果然勇猛!」墨涵時發自內心地大笑了,雖然結果在意料之中,但是當自己親耳听到時,一種源自將軍意氣的激動還是令他由衷地笑了起來,豪邁若此,激動若此。
事後,墨涵與楚陽在議事時大大稱贊了軍隊的戰斗力,同時讓高燁在報給朝廷的捷報中,將校尉滕從青重寫了一筆,隨著戰斗的勝利,軍隊的向心力得到加強。墨涵等人又商議了第二日的戰略部署,決定在第二日對雍國的軍隊發動攻擊。爾後便讓大家回到各自的營帳好好休息。
半夜,墨涵卻沒了絲毫的睡意,在不吵醒長風的情況下,出了營帳,上了城樓。
「涼風習習,寒星冷月,原來無眠之人不止我一個。」孤影獨立,剛上城樓的墨涵便注意到了城樓上有一襲單薄的身影,不是高燁是誰?
「呵呵,將軍此言差矣,軍中上下多少將士不曾入睡,哪里只有你我二人呢?」果然,高燁笑著回道。
「以高大人的角度望過去,似乎正是皇城的方向?」墨涵忽略掉他的轉題,走到他身側,望著烏黑的影子問道。
高燁的身影一滯,解釋道︰「這漆黑一片,墨將軍可曾望出個什麼?」
漆黑的天空下,皇城在那遙遠的地方,任你如何凝望,這深夜里,也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的蒙蒙憧憧的影子罷了。或許真正能看到的,便是心中那顆枯寂的心罷。
「只是若心中澄澈,再黑的方向也有那一盞明燈。」
「哦?听將軍這樣說,似乎皇城內有將軍所思所感?」墨涵的話讓高燁想到了心中的那個人,但是他卻還是繼續把話題轉到了墨涵身上。
「呵呵,高大人這樣說當然是了,行軍在外,誰能不想念那皇城。」墨涵心中的明燈,當然是昔日的澹台將軍府了,曾經那麼明亮,如今那麼淒愴。
「呵呵,將軍也當去歇著了,今日你尚且能運籌帷幄之中,但是明日恐怕就要由你親自出戰了。」高燁揶揄道。
「你這都督又何嘗不是呢?走了。」墨涵邊說邊下了城樓。
高燁看著他的背影,沉思道「若心中澄澈,再黑的方向也有那一盞明燈」。小顏,你,還好麼?他一定會好好待你的,對不對?
第二日早上,墨涵與楚陽便著兵士在永憶陣前叫罵。永憶軍隊在昨日的夜襲中損失慘重,不敢輕易迎戰,但是墨涵經過探子的報告和自己的分析,料定這永憶是一個沉不住氣的人,相信他一定不會一直躲在營帳之中。
果然,在午時,兩軍便鼓聲大作,正式開戰。校尉滕從青一馬當先,沖入兩軍對峙區,大呼︰「我乃無淚之城校尉滕從青,昨日親斬你軍首領于馬下,誰敢與我一戰!」
身著白袍的墨涵與身著綠袍的楚陽看著滕從青矯健的身姿,不由暗嘆。
「听高燁說,這滕從青是起于平民之中,異常勇猛。」楚陽對墨涵說道。
「如此也算是無淚之城的福氣,這滕從青的確是一員大將。」墨涵贊道。
「我來和你一戰,永憶將軍座下張欽,賜教了!」敵軍那邊一名手持長矛的青袍小將勒馬而出,直接殺向滕從青。但是滕從青毫不驚慌,以手中的長刀相抗。只幾個回合,便將張欽斬于馬下,兵士大為振奮,滕從青也是愈戰愈勇。
「誰敢再來,與我一戰!」
「永憶將軍座下魯抗前來領教!」永憶陣營中也不乏義憤之士,雖然張欽敗在了滕從青手下,卻仍有人前來應戰。
渾厚低沉的聲音,令墨涵與楚陽也不由側目,但見此人生得粗壯,手持狼牙棒,帶著震懾人的氣勢搶馬而來。手中一用力,狼牙棒便揮在了滕從青用來抵擋的長刀之上,眾人看得分明,滕從青雖然接下了,但是手臂明顯一顫,可見那魯抗的力道非常。
滕從青利用長刀的優勢,想要打他個措手不及,但是魯抗總以狼牙棒重兵器的力道欺壓著長刀的力量,滕從青在這一來二去間,便有些力不從心,吃了虧。墨涵與楚陽便有了幾分擔心,正在此時,卻看見場上的滕從青賣個破綻,勒馬往回奔,而魯抗戰出激情,急追不舍。墨涵與楚陽相視之下,立刻明白滕從青的打算。
果然,滕從青雖說看起來是勒馬回營,但是,等到魯抗快要追上他,他拖在地上的長刀卻忽然揚起,直直斬向魯抗的脖頸。可憐魯抗勇夫一場,猝不及防間,登時喪命。這廂的將士們頓時為滕從青的手段所折服。
永憶那邊的將士們已有很多人沉不住氣,大軍在永憶的指揮下,向著無淚之城的軍隊襲來。墨涵與楚陽早已防著他這一招,大軍在墨涵的指揮下,頓時列好陣形,開始與敵軍廝殺。滕從青還要繼續戰斗,被楚陽制止,令他回去休息,並悄然與其一同退下。
「一切準備好了麼?」楚陽甫進營帳便問道。
「稟將軍,萬事俱備。敵軍那邊正如將軍所料,早已蠢蠢欲動。」回話的是都護趙言,跟在他身後的是校尉陳寒。
「那好,既然如此,趁著前線正在酣戰之中,本將命你率五千精兵前往!」趙言領命後,與陳寒一同離開營帳。
楚陽留守在營帳內,將守好營帳的任務派給另外一些將軍及校尉們,而後望著營帳一陣感慨,想到這一系列軍事部署,有了墨涵一樣的激情澎湃,也有了一種莫名的蒼涼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