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一個其貌不揚的女郎卻渾身上下透著股漠然,竟似生生將自己從這個濁世中分離了出去,好似這天下間沒什麼事是與之相關的,就算是這樁在任看來她並不情願的婚事,似乎與她也沒什麼太大關系,所以她盡管不滿不願,卻也從來沒想過要逃離。雖然她適才所說句句合乎世之常理,但任心里就是知道,這並不是她真正的想法。
不過十數天的接觸,任便對這個叫姬秋的女郎生出了一種別樣的情愫來,他竟然有點渴望能走進這個女郎的世界,想要知道這個異于常人的女郎沉靜如水的表象下到底隱匿了怎樣的心思。
五日之後的日暮時分,一座巍然城池已然出現在不遠的驛道盡頭,眾人見了無不歡欣。
任揮鞭趕馬悠然行于車隊中。身後車門微響,離子從車廂里出來爬到任身邊坐定,紅著臉壓低了聲音說︰「郎君請走罷!」
任回頭望了一眼車門緊閉的車廂,嘴角一揚,大聲問︰「秋何以覺著任便非走不可了?」
車隊中人無不被任突兀的聲音驚動,紛紛張望過來。
離子不由驚恐地掩了嘴,左右張望一眼後便壓著聲音恨聲道︰「我家女郎好心助你離開,你如此張揚,豈不是存心讓少主遷怒我家女郎。」
任但笑不語,依舊揚鞭催馬,一副自在模樣。
車中一片寂靜,好一會後,姬秋慣常清冷的聲音淡淡傳來︰「任此時不走,只怕便再無走的機會了,任有大鵬之志,難道真安于替人當個馭夫?」
沒想到姬秋如此反應,任不由訝然了,片刻之後他冷硬的面上有股笑意彌漫開來。
這個女郎,總是不溫不淡,哪怕行的是離經叛道之事,在她緩緩說來卻是再正常不過似的,竟然全然不在意世人看法如何。
對于自己當眾親昵地直呼其名,並故意讓人知道她存心放自己離開之事,她竟然不怒不惱,這讓任意外之余心中竟生出一股暖意。
任與姬秋毫不避諱的交談終于驚動了前面的暨爽,就在他調轉馬頭朝他們飛奔過來之際任仰天大笑,朗聲道︰「這天下間知我者莫若秋也,任就此與女郎別過,後會有期了。」
言罷,任青衫飄動驟然拔地而起,身形幾個起落之後人已在十丈余外。
暨爽氣急敗壞的騎馬來到姬秋的車駕前恨恨啐道︰「真是反了你了,如若不是怕你一路有個閃失君父怪罪,我又何苦對你一忍再忍。如今已到晉陽,君父那里我倒要看你如何交待。」
暨爽一腔怒火發泄完了車廂之內卻無半點聲息,驚疑之下不由下馬大力推開車門,卻見姬秋好好地端坐于車廂內,神色不動如山,對自己適才咆哮竟是聞所未聞一般,暨爽見狀不由氣結,恨恨地剜了姬秋一眼,氣咻咻地走了。
暨家的車隊穿過熱鬧的街市轉入一條僻靜的小巷,又行了一會兒方停了下來,離子早按捺不住好奇跳下馬車,又放好蹬子逐招呼姬秋︰「女郎,下車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