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這般心煩意亂直至子夜,偏殿之門方緩緩開啟,皇上神色灰敗地自殿內出來,院正緊隨其後,不過觀二人神色卻不似初入殿時那般緊張慌亂,姬秋不由也心中一松,想來那公子重耳是無事了。
眼見皇上已提步朝自己走來,姬秋忙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
「你便是公子府侍官?」
頂著那股沉沉而來的威迫,姬秋力持鎮定應道︰「臣正是。」
「今日之事,你處理得甚為妥當圓滿,公子那自會有賞。」
姬秋才待放松,不想頭頂上的威迫又陡然重了幾分,皇上話語一轉,又道︰「現下公子酒意已退,你等且侍候你家郎主回府罷。」
那語氣中竟自含著凜然寒意,雖似無關緊要,然一句句跟驚雷似得炸得姬秋心驚肉跳。饒是如此,她仍是力持鎮定地回道︰「臣領旨。」
眼見皇上一行去得遠了,姬秋定了定神,仍是領了先前那兩位公子府的劍士抬了軟榻入了內殿。
入得殿來眾人俱是一愣,只見一襲白衣滿頭墨發斜依在榻上的公子重耳,黑白相接宛若神仙中人,只見他神色頹廢中更顯優雅,瑩白的面上更顯高貴華遠,然一直緊閉雙目的他又不禁讓人擔心,仿若一念之間他便會羽化而去,就連素來寡情的姬秋見了都不禁心魂俱失。
似是察覺有人到來,公子重耳緩緩睜開雙眸,霎時滿室光華,眾人不由屏了呼吸,竟是連出氣也不敢大聲了。
公子重耳燦然一笑,軟聲軟氣道︰「我等回府罷。」
姬秋領命率眾抬了公子重耳回到公子府車駕前,彼時已有權貴陸續散席,有幾位與公子重耳相熟之人更是上前問候相詢,公子重耳強撐精神敷衍,只道是酒醉失興只得回府了,來人呵呵一笑也不阻攔,姬秋便令劍士快快將公子重耳移至車駕內的榻上,只求速去。
彼時先前替公子重耳問診之先生已然追上前來,說是奉皇命自此于公子府候命。
眾人一並上了車,先生又要了些溫湯喂了公子重耳一些丹丸,不過一刻,公子重耳便全身汗如雨下,所幸姬秋早就令車駕之上備有熱水,近婢亦不時替公子重耳淨身換衫,倒也不至讓公子重耳發汗之際又受冷濕。
如此行了一程,姬秋眼見著公子重耳全身軟綿無力,不由對先生小聲相詢,「車內備有養命參湯,其時讓公子服用可乎?」
先生一听當即雙目異光閃動,連聲道好,眼見著公子重耳喝下參湯後已不再冒汗沉沉睡去,眾人方松了口氣。
先生彼時方放下懸于半空的心肝,心道這養命參湯尋常人家雖然難得一聞,然皇宮之中卻是尋常可見,只是今日事出突然,自己又是臨危受命,一時慌亂倒忘了公子重耳之軀自小飽受煎熬,竟忘了備下這養命之物,幸而這侍官心細,否則這每過半刻便得驅一次毒的公子重耳可如何挺得過去。
思及于此先生忍不住稱贊姬秋道︰「侍官好生細致,今夕之事不僅事事處理圓滿妥當,就連這養命參湯都早早備下了,有侍官如此,實乃公子之福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