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風滿樓(1)
杭州城的深冬,仿佛比往年更冷。沒有風,沒有雪,在逼仄的時空里,怎一個冷字了得。
就在這樣冷的深冬卻發生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案件。說不大不小,那是對警方而言。對于蘇小雨,卻無疑于霹靂炸響。
那個失蹤多日的女孩兒在一座石孔橋下找到了,卻早已成刀下冤魂。她是蘇小雨的大學同桌陳染虹,愛說愛笑,留著時髦的梨花燙,衣著前衛,偶爾會吸煙,男友換了一個又一個,用那時男同學的話說,就是風流多情。
上大學就吸煙的女孩差不多都不是好女孩,至少蘇小雨是這麼認為的。不過,陳染虹吸煙的姿勢很優雅,煙霧中的她那麼飄渺,那麼神秘,有一種說不出的魅力。她和蘇小雨同桌時,形成了強烈的反差,一如黑和白的反差,卻構成了班里的一道風景。她常常逃課,座位上經常是空著的,喜歡看鐳射電影,喜歡到舞廳跳舞,喜歡和各種各樣的有錢男人沒日沒夜地泡在一起。
她對蘇小雨說,沒辦法,我就是愛花男人的錢,女人不花男人的錢,男人就喪失掙錢的動力了。她的語氣有一種陳年的墮落的味道,蘇小雨,你怎麼這麼過時啊,純得和我媽一樣,我媽多傻啊,為了愛情二十二歲時就嫁了我爸,一窮二白,陪著他熬了十八年,整個一王寶釧,好容易等我爸有錢了,她也從如花似玉熬成了人老珠黃,不久又得了病,在病床上熬盡了最後一口氣。她哪里知道,她沒病時我爸就找了個年輕漂亮的女人,等她一咽氣,不過百日功夫,那女人就光明正大地跟著我爸,穿名牌,染指甲,坐豪車,那真叫花錢如流水呀。
陳染虹屬于很傲很妖的那種女孩,她在女生中人緣不好,不過對蘇小雨挺好的,她說,我其實最見不得純的女孩,這麼多年我沒有哭過,只有想起我媽才會哭。
案子很快破了,陳染虹死于奸殺,凶手叫大威,一個黑社會混混。
原來,陳染虹畢業後跟了一個黑社會老大,高大威猛,心狠手辣,過了兩年榮光的壓寨夫人日子,後來那個黑社會老大因販毒被抓,入了監獄。可是那個黑社會組織並未虧待她,每月給她一萬多,差不多能供她吃喝玩樂了,而且每隔一段時間還要在最豪華的酒店宴請她一次。那次宴請時,她依舊吸著煙,不緊不慢地吐著煙圈,她的玫瑰色的指甲亮亮的,漫不經心地夾著煙,妖嬈而狐媚,大威第一次見到這樣漂亮又風騷的女人,一下看傻了,大威其實瘦而小,還黑,卻在眾目睽睽下拉了她的手,說,嫂子,大哥不定什麼時間出來,你就跟了我吧…….
陳染虹怎麼會把他放在眼里,想也沒想,順手就給了他一耳光,罵道︰也不照照鏡子,就來攀高枝兒!大威登時紅了臉,連喝幾大杯悶酒,低下頭再沒說話。陳染虹哪里知道,她惹下的卻是個惡魔,散場後,她搖搖晃晃地回到家,倒頭就睡,睡了不到一個小時,大威就撬了門鎖進來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2)
陳染虹死後,蘇小雨一連好多天都在驚恐中度過,醒里夢里全是她的影子。
夜晚的燈通夜亮著,她還是嚇得無法入眠,好容易睡著了,又惡夢連連,極易驚醒。她緊緊抓著家暉的手,全身都深深埋在被子里。家暉心疼地說,看看,都瘦成什麼樣了。
蘇小雨也嘆一聲︰家暉,你說,冬天怎麼這麼長啊?我這段時間心里惶惶的,總覺得要出什麼事。家暉笑著安慰她,能出什麼事,不過是女孩兒膽小罷了,受不了這樣的驚嚇。我在公司听說個好地方,江南水鄉,同里,你一定喜歡。等到了春天,我們就到同里去,好好散散心。
好容易熬過了漫漫冬日,眼看著垂柳漸綠,兩個人就選了一個晴好的日子到了同里。同里真就是小橋流水人家,和夢中的一模一樣,曲折蜿蜒的水巷,烏篷船,很舊的亭台樓閣,兩岸是連綿不盡的燈火,遠處閣樓上有飄渺的歌聲。恬靜的同里,單調寂寞,又韻味悠長,像一幅水墨畫。夜晚,兩個人劃著租來的船,在水巷里用長篙撐起木船穿過一座座橋洞,月光靜靜地溶在河水里,蘇小雨安靜地坐在船頭,用手托著腮,沉醉在月光下的同里。
家暉劃著船,看著她亮亮的眼眸,月光下的蘇小雨那麼美,和這夜的水,這夜的月交相輝映。家暉動情地問,雨,你在想什麼?
蘇小雨也注視著一身白衣的家暉,幽幽地說,我想起了康橋的月光、康河的柔波,想起了十六歲的林徽因和二十四歲的徐志摩,想起了他們美麗的愛情。還想起了徐志摩說的那句︰你知道康河最美的是什麼嗎?是月光,是霧,有了這月光,這霧,你才不會無家可歸。
可惜,這一段情,卻起于康河,逝于香山,被香山的楓林燃成了灰燼。家暉停了手中的長篙,遠望著隔岸燈火,傷感地說。
月光和水好像滲進了心里,有好一會兒,兩個人都不願打破這種寧靜。有人在唱著婉轉的昆曲,听到一曲終了,蘇小雨才說,不,家暉,我們要生生世世在一起。我是因了你,才不會無家可歸。
家暉激動地說,雨,我就在今夜的同里向你求婚。你看,月下的水鄉才配作我們的月老。他放了長篙,用雙手攏在嘴邊大聲喊︰蘇--小--雨,我--愛--你!我要你做我的新娘!那聲音在氤氳著重重霧氣的水巷上空傳了好遠,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