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風雨夕(1)
蘇小雨在風中足足站了二個多小時,還是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一切都如夢。
終于,她下了決心,到鐵西派出所去,家暉在那里,一定要見見家暉,把事情問明白。
家暉怎麼樣了?到底怎麼樣了?她忐忑不安地想著,難道昨夜的夢真的是一個不好的預兆嗎?
鐵西派出所隱沒在一片濃雲殘霧中,站在大門口,蘇小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走進去,在曲折的回廊間穿梭。她看見一個辦公室門上懸掛著︰所長辦公室,就敲門進去。
一個穿著警服,身材魁梧的男子面朝外,正在低著頭寫字。她努力鎮定了一下情緒,盡力顯出一點微笑來︰請問,我能見見譚家暉嗎?
所長依舊低著頭,看也沒看她,隨口回一句︰犯的什麼事?幾時進來的?
蘇小雨緊張地看著所長,陪著小心,聲音低低的︰昨晚進來的,說是毒品交易,可他那見過毒品是什麼樣啊!
一听毒品兩個字,所長一下抬起頭,蘇小雨看見了一雙威嚴、凌厲的眼楮,心里禁不住晃了一下。她流露出哀求的語氣︰所長,能讓我見見譚家暉嗎?
所長望了望她,沒作聲,撥了一個電話。蘇小雨的一顆心揪著,仔細地听著,只听所長說,正在審訊嗎?好,知道了。然後「 」一聲掛了電話。蘇小雨听到「審訊」兩個字,她的頭嗡的一聲,心也從天上落到了地下,有些搖搖欲墜了。
听到了嗎?正在審訊。你是他什麼人?所長的聲音還是冷冷的。
朋友。蘇小雨依舊哀哀地說,那我等著他行嗎?我一定要見見他。
審訊期的嫌犯一律不能見!所長斬釘截鐵地說,語氣強硬,似乎毫無回旋余地。
蘇小雨顧不得什麼了,一下抓住所長的手,眼淚快要掉下來了︰所長,你幫幫忙,好嗎?我要見他,我不能沒有他呀!她的頭發被風吹得凌亂,有幾縷耷在眉下,可是一張臉還是清秀可人,清澈的眼楮里閃著點點淚光,顯得更加哀怨動人。
所長抬頭看了看她,好像不似剛才那樣嚴肅了,壓低了聲音說,你要真想見他,不要在這里多待,現在到錦繡山河酒店長安廳等我。
蘇小雨不知道所長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只得一個人到錦繡山河酒店去。錦繡山河酒店離鐵西派出所並不遠,差不多二十分鐘就到了。
抬眼望去,酒店裝修豪華,寬敞明亮的大廳,氣派的七彩大吊燈,光潔的地板能照出人影來。吧台上兩個長相伶俐,干淨利落的女孩正面帶微笑,熱情地招呼著顧客。蘇小雨走過去,怯怯地問︰請問長安廳有人預定嗎?我要長安廳。一個女孩看了她一眼,立刻笑著說,靳所長才打過電話,人就來了,長安廳在三樓,請上吧。
馬上有服務生過來引著蘇小雨到了長安廳。長安廳原來是個幽暗的雅座,能唱歌,還能吃點心、西餐。服務生吩咐說,美女需要什麼請按桌上的按鈴。蘇小雨沒有什麼心情,只說,好吧,要什麼我再叫你。她心神不寧,一邊打量著房間,一邊想著待會兒見到靳所長如何開口,如何為家暉辯解,盡快救出家暉。
又是風雨夕(2)
沒過多久,靳所長就來到了長安廳。服務生跟過來送了水果、點心,躬身施禮道︰玩得開心啊。就轉身關了門,退出去了。
靳所長緊挨著蘇小雨坐下來,蘇小雨把身子趕緊往旁邊挪了挪。靳所長一把抓了她的手,神情溫和,簡直和在辦公室時判若兩人,他望著蘇小雨,笑說,不要緊張嘛,出來玩就要放松。
蘇小雨本來要說家暉的事,見他這樣,腦子里飛快地轉了一下,含笑站起來,順便掙開了所長的手︰靳所長,我給你唱首歌吧,唱得不好,你多包涵。靳所長高興地拍了兩下手說,好,好,能听美女唱歌,人生快意莫過于此!
蘇小雨點的是含笑的歌曲《飛天》,她依舊微笑著望了望靳所長,盡量保持鎮靜,朗聲說︰我把這首歌送給今天的朋友,希望他能夠喜歡。她唱的是「如果滄海哭了,還有一滴淚,那也是為你哭的,幾千個輪回,驀然回首中,剪不斷的牽牽絆絆……曲子纏綿悱惻,蘇小雨不停地想著家暉,沒有人能讀懂她眼楮里的憂傷。想著家暉生死未卜,她還在這里含辱賣唱,可是為了救他又必須這樣,家暉,你知道我的難嗎?
一曲已了,蘇小雨還站在原地痴痴地想著,竟忘了放下話筒。靳所長從背後一把抱住了她,他的嘴放在她的耳邊,呼吸急促,急急地說,想不到你還是個多才多藝的美人兒,我平素最憐香惜玉,美人兒,今天就讓我好好愛你一回。
蘇小雨急忙掙月兌,可是哪里掙月兌得了,她只覺得一雙大手像鉗子一樣死死鉗制著她,動彈不得。只听靳所長又說,美人兒,你就從了吧,譚家暉的事我一定給你想辦法,你放心。
蘇小雨一下急得臉色煞白,聲音也變了調,你要這樣,我喊人了啊!靳所長那里肯听,一下把她打橫抱起來,就往里邊的長沙發邊走,情急之中,蘇小雨低下頭,一下咬著了他的手,只听靳所長一聲慘叫,放下了蘇小雨。他氣急敗壞地望著蘇小雨說︰丫頭,看不出,還挺有個性。我看,你是不想救你的心上人了吧!
蘇小雨轉身就走,還沒拉開門,靳所長又沖過來,一手扯住她,一手捂了她的嘴,只是不住央求著︰好妹妹,我一看見你就喜歡上了你,你要跟了我,以後要什麼我給你什麼,真的,你相信我……
蘇小雨又急又氣,知道從他手里救家暉是沒一點指望了,她掙扎著一下按響了桌上的按鈴。鈴聲響過之後,服務生在外面敲門,輕輕問︰先生,可以進來嗎?靳所長只得松了手,悻悻地說︰要兩瓶冰鎮啤酒。蘇小雨趁勢飛一般地離開了長安廳,離開了錦繡山河酒店。
天正下著雨。暮春的雨,淅淅瀝瀝,綿綿無盡頭,一聲聲,空階滴到明。
天色已昏暗,雨霧中鉛灰色的樓群和微弱的街燈若隱若現。站在空茫的大街上,蘇小雨止不住大哭,雨聲迅速淹沒了她的哭聲,她蹲下去,雙手掩面,一遍遍地哭︰該怎麼救你,家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