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澱在歲月里的傷(1)
天盡頭。殘陽,衰草,一座孤獨的,小小的墳塋。
一個四十余歲的婦人,攜著一個年僅八歲的小女孩,跪在空曠無人的荒草堆里,對著那個小小的墳塋悲天愴地地哭著。婦人沒有半點神采的眼楮,空洞,茫然,已被淚痕雕刻得不成樣子,如秋風過後,殘花零落。
她的聲音已經暗啞,卻還在捶著滿地黃土,撕心裂肺地哭著︰潔兒,可憐你從小乖巧,卻死得這樣不明不白。你怎麼能拋下媽就走啊?
那個八歲的小女孩緊緊地拽著婦人的手,用一雙滴溜溜的淚眼仰望著婦人問︰媽,姐姐怎麼不見了?她到哪里去了?我要找姐姐呀!
婦人一把摟過小女孩兒,哭得更傷心了︰潔兒,你看妹妹這麼小,你怎麼就忍心拋下她,她可是你最疼愛的妹妹呀!
這個女孩兒,就是八歲的肖雁冰。後來,她漸漸長大,知道了姐姐的死因,也看過姐姐留下的遺書。姐姐的遺書,字字血淚,帶著悲愴,帶著控訴,清楚地寫著殺害她的凶手。姐姐還說,不要張揚,請讓我在泉下安靜。
姐姐名叫肖雁潔,原本在咸陽市天佳制衣廠做車間工,工作敬業,長相清麗,冰清玉潔。姐姐的美也惹來了禍端,副廠長梁成瑜在一個無人的夜晚,慌稱加班,把姐姐騙到辦公室,在她的茶里下了藥,趁著她神智迷亂,霸佔了她,可憐姐姐面對如此羞辱,只會忍氣吞聲。為了達到長期霸佔的目的,梁成瑜還一再威脅姐姐,如果不听話,就把兩人私通的事說出去,說她用色相迷*惑領導。姐姐只有十九歲,涉世未深,又不敢對任何人說,羞憤交加的她,終于在一個朔風凜冽的秋夜,投河自盡了。
姐姐死後,爸在煤礦工地上因精神恍惚,受了重傷,沒等抬到家就咽了氣。媽連遭打擊,精神失常了兩年,後來治好了,可是家里卻已經一窮二白,山窮水盡了。
姐姐的死,將肖雁冰的人生一分為二。八歲前的她,什麼都有,有家庭溫暖,有父母的愛、有姐姐的呵護。
可是,一夜之間,什麼也沒有了。
那個朔風凜冽的秋夜,擊碎了她所有的,溫暖的夢。八歲後的她,是在驚慌、忐忑、貧窮、離亂、眼淚中度過的。
咸陽古道音塵絕。
漫漫風沙,可以卷走往日歲月,卻卷不走沉澱在歲月里的傷。
二十年過去了,艱難的生活早已把她磨練成一個沉著冷靜,不動聲色,游刃有余的職場白領。
多年來,她四處打听著梁成瑜,知道昔日的梁副廠長升遷之路一帆風順,如今已經成了西安市顯赫一時的公安局長,听說還頗有外戚背景,真的是根深葉茂,難以動搖。
想起姐姐的冤魂還深深埋在遠方寂寞的沙丘,無數個夜晚,她都在痛苦中度過。
為了接近梁成瑜,她煞費苦心,應聘了梁成瑜妻子何宇靜在杭州的分公司,並且一步步贏得了何宇靜的信任,做到了分公司總經理的位置。可是,為姐姐雪恨的希望還那麼渺茫。
沉澱在歲月里的傷(2)
譚家暉出來後卻被國泰公司辭退了,每日里怏怏閑在家里,自然百無聊賴,送出去的簡歷也好像石沉大海,杳無音信。雖然,蘇小雨無怨無悔地承擔著一切,他的心卻一刻也不能安寧。
每天夜里,他都會做那個溺水的夢,只不過場景不同而已,最後的結局,都是溺水。
夢醒後,常常渾身濕透。
他害怕驚醒蘇小雨,常常睜著眼直到天明。窗外,是黑沉沉的暗夜,夜如墨,無邊無際。只有風穿過梧桐,一陣陣劃著窗欞。
家暉漸漸覺得精神一日不如一日。腿軟無力,四肢酸痛腫脹,茶飯不思。不消一月,原來面如冠玉的他,竟然漸漸變成黑黃色,人也一下萎靡下去。
蘇小雨以為他是為工作的事憂心,心疼地勸他︰暉,工作可以慢慢找,咱不急啊。
可是家暉的臉色越來越差了,肚子脹痛難忍。
周日,蘇小雨陪著家暉去醫院檢查,化驗結果出來了︰輕度慢性腎衰竭!
兩人都大吃一驚。蘇小雨焦急地問︰醫生,這,嚴重嗎?
醫生抬起頭,看了他們一眼,沉吟了一下,慢吞吞地說︰病人需要住院治療,而且以後還需要很漫長的治療過程。尤其是年輕病人,更不能大意。要不然,轉化成慢性腎衰竭,甚至腎衰竭就麻煩了,晚期就是尿毒癥,一點也不亞于癌癥。
醫生的話如當頭一棒,譚家暉和蘇小雨頓時面如土色,相顧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