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西風凋碧樹(1)
我是……蘇小雨顫顫巍巍地答,她的手指劇烈地抖著,一種不好的預感牢牢地攫住了她的心。
譚家暉在我們手里。陌生男人的聲音里依舊透著難以名狀的冷。
你們到底要做什麼?蘇小雨壓低著聲音問,她的心猛地空了一下,還是極力保持著鎮靜。
乖乖到梁家來,你明白的。男人的聲音陰森得像荒郊里深不見底的枯井,他補充說,你也可以不來,那就來給譚家暉收尸,不用我們動手,要不了多久,他的病就能活活拖死他。
蘇小雨背上的冷汗一下冒出來,她顫抖了聲音問,你……是誰?是梁家人指使你的?
哈哈哈……男人陰陰的,狂放地笑著,不要問太多,三天之內乖乖到西安梁家做媳婦,你也可以試試不去,也可以試試報警。總之,譚家暉的命在你手里,做了梁家媳婦後,我們會放了他,給他一大筆款子,足夠治好他的病,讓他過好下半輩子。你考慮吧!
蘇小雨內心的驚恐終于轉化成了憤怒,她大聲喊,你休想,做夢!這清明世界,難道就是你們的天下!用這樣的手段逼婚,不嫌下作嗎?
男人又陰陰笑起來,好,你不去梁家做媳婦也可以,我給你放段錄音……
電話里傳來響亮的皮鞭聲和譚家暉痛苦的慘叫聲。那一聲聲皮鞭,一聲聲慘叫,一下讓蘇小雨痛徹心扉。
拿電話的手已抖做一團……
怎麼樣?男人幸災樂禍地問。到梁家去,記住,見到所有人要說你是自願的。你表現好,譚家暉才會少受罪。三天後,到香格里拉酒店301房間來。男人說完,利落地掛了電話。
蘇小雨頹然垂下拿電話的手,失魂落魄地靠在牆上。家暉的慘叫還在耳邊回響,一聲聲,那麼淒厲,像刀子一樣割著她的心。她心驚膽戰,他有那麼重的病,怎禁得這樣摧殘?
三天的時間,度日如年,像一萬年漫長。失眠,不停地失眠,偶爾睡去,全是家暉的影子,夜霧沉沉,黑色的破舊小屋,堆滿了雜物,他蜷在冰冷的牆角,已顯孱弱的身上是道道血痕,他絕望地向她伸著手,喊著︰雨,你走吧,離開我,離開這罪惡的一切,不要管我……
蘇小雨離開家時,天空湛藍,杭州城彌漫著空山雨後的秋涼。她悄悄在書桌的茶杯下放了一封信,在鏡前理了理頭發,像赴刑場一樣凜然走出了家門。不管怎麼樣,一定要救出家暉,一定要讓他好好地活著,她在心里不停地告訴自己。在走到大道口時,路邊的菊花一簇簇,開得正黃,她忍不住回頭深深地望了望這條熟悉的小巷,這座熟悉的舊樓。
香格里拉酒店在西湖旁邊,隱沒在郁郁蔥蔥的百年植物林中,有著古樸的氣息。沿著紅色的地毯,蘇小雨走到301房間門外,輕輕敲了門。門開了,一個戴著墨鏡的男子開了門,他低著頭,幾乎看不見眉眼。蘇小雨。她簡潔地說。
房間里另外兩個男子立即站起身,向蘇小雨做了個請的姿勢,也不答話,帶著她下樓去。一輛黑色的別克靜靜地停放在路邊,戴墨鏡的男子依舊沉默著,又做了個請的姿勢。蘇小雨再次凝神望了望不遠處在秋陽下微微泛著粼光的西湖水,隱約看見湖中的斷橋和零星的游人,湖面上大片的荷花已在秋風中垂下了頭,荷葉正打著卷兒。她深吸了一口氣,坐上了車,汽車一刻也不停地疾馳在開往西安的路上……
夢里西風凋碧樹(2)
車停了。車門被輕輕打開,三個男子排成一字站在車門外,又躬身做了個請的姿勢。
蘇小雨緩緩下了車。定楮看去,只見眼前是一棟四層的歐式別墅。藍色的別墅坐落在郊外的一個大湖邊,湖面上修著一個靈巧的仿古小橋,湖前立著一個月亮型的奇石,石上用很大的行書寫著「清溪湖」三個字,字跡是紅色的,石頭下方用蠅頭大小的草書豎著題寫了唐代詩人王維的《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別墅的四周是青綠的草地,郁郁蔥蔥的蒼松勁柏,疏疏朗朗的椰樹、竹林點綴其中,是處花木掩映,綠茵如蓋,繁花匝地。不遠處有一座假山,假山上怪石嶙峋,爬滿了常青藤,山上的夾枝桃、石榴樹、櫻花樹已過了花期,只余下滿眼淨綠。
穿過那座仿古小橋,走百余米就到了別墅門前,耳邊又是潺潺流水,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個更大的假山噴泉,噴泉里的水正向上噴著美麗的水花,一個個狀如蓮花,池子里清水湛湛,沁人心脾。假山上也用紅色字跡寫著「波心蕩」三個字,看那字體,飄逸大氣,頗有風骨,一定是出自名家之手。
別墅的院門設計得古色古香,靈秀雅致,頗有江南風味,院門兩側懸掛著綠底黑字的豎匾,上面也是一副對聯,上聯︰卻顧所來徑,蒼蒼橫翠微。下聯︰綠竹入幽徑,青蘿拂行衣。字體亦是不凡,清風秀骨,如雨後松林。
蘇小雨正在看著對聯,三個接送的男子又躬身做著請的姿勢,示意進去。一個男子用手在門上的鐵環上一連拍了五下,門立即打開了。蘇小雨走進院門,院中更是亭台樓閣,小橋流水,滿目凝翠,左側一個亭台最是簇新、雅致,上題「听雨軒」,亭子周圍竹樹掩映,如古時美人,芊芊而立。
進了院門,三個男人悄然退下,立即有兩個滿臉帶笑的女僕迎上來,也是躬了躬身,並不說話,用手示意蘇小雨向前走。
穿過彎彎的回廊,走了約五分鐘,方到大廳。女僕又小心翼翼地領著蘇小雨上樓,一路都是墨綠的地毯,一直走到三樓的東邊,女僕停下來,才笑著說了句話,這就是小主人的閨閣了,請進去沐浴更衣,休息半日,主人會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