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顧及我眼前目之所及的幸福與快樂,並盡量將其把握。
傍晚榮枯藤、得失屏都已修好,女敕菱角兒被剝了一地的殼兒,那三個人腆著裝滿烤魚的肚子,慢慢踱回仙狐居時,九尾狐正帶了一群小妖急匆匆從院里走出來。
那模樣竟似要遠行。
「景兄弟,菱妹妹,你們來得正好。我正要出門,這里就丟給你們玩耍吧!媲」
她揉著自己眼角,神色有點不安。
我忙問道︰「若水姐姐,出什麼事了?」
九尾狐道︰「別提了,這兩日我眼皮一直跳啊跳個不停,思來想去,我住在這里哪會有什麼禍事?剛剛忽想到,八成是原微奔那戰火紛飛的地方去遇著了什麼事……哎呀,我的原郎呀,可千萬別讓我守寡!」
我听她聲聲喚「原郎」听得頭皮發緊,連忙道︰「那姐姐就去瞧瞧吧!只是萬萬要留心,若原微師兄無恙,別往危險地方湊。你還有傷在身,還是先保重自己要緊。」
九尾狐嘆道︰「我也就是想著,原郎他一片深情舍身救我,傷得比我還重,又趕到那樣的地方去,真是越想越不放心!本想多陪你兩日,可如今姐姐我實在是坐不住呀!」
她拍拍我的肩,說道︰「妹妹,甭怪姐姐重色輕友啊!我過去會努力找找有沒有相救妹妹的法子。若是沒有,每年清明,我都會記得給妹妹多燒幾張紙錢!」
我不去看景予和鳳雪兩張慍怒的神情,笑道︰「那我便在此先行謝過姐姐!」
九尾狐滿意,帶了那些得力的小妖手下們,踩了雲便疾飛而去。
白狼在門檻邊打著呵欠道︰「總算走了!姑娘,你不知道,我本來要去找你們,但這些小妖們都看上老狼我俊偉雄健,爭相纏著我向我示愛……可我老狼是有娘子的人,自當對娘子忠貞不二……」
「嘔……」
一定是烤魚吃多了,我終于忍不住反胃了。
夜間回房就寢,想做的事自然還是做不成的。雖上了床榻,景予卻拉著我想一起修行昆侖心法。
我明知他想借助自己的力量維持我的蓮身,以免我又支持不住化作蓮枝,心下好生悵然,偎到他懷中將他結實的軀體戀戀地撫模著,嘆道︰「景予師兄,看到卻吃不到的滋味,好生難受啊!」
他啼笑皆非地望我,「菱角兒,你又搶我的話了……」
我不覺「噗」地笑出聲來。
也是,似乎這方面男子應該比女子更難以忍耐。
幸虧景予是塊木頭,冷心冷肺的,應該不妨事。
于是,我放心大膽地仰起頭,去親他的唇,尋找著與他乳水相融般的溫馨和快樂。
嗯,他的腰肢真柔韌,胳膊也結實,肌膚很溫暖,彈性佳,手感好,質地潤……
真恨自己只有一只手啊,這麼頎健的身軀,叫我怎麼模得過來?
景予的呼吸越來越沉重,越來越炙.熱,連指掌間的皮膚也開始滾燙。
我有些訝異,正要放開他,問問他是不是傷重發燒時,他猛地推開了我。
舌忝著發干的唇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時,他正用那雙漆黑的眸子盯著我。
那眸子不若平時的幽深,亮得奇異,仿佛灼著兩團火,快要噴出來將我焚盡。
正待出聲相問時,這個不懂情趣的男人居然向上一拉被我扯落的里衫,跳下床趿了鞋便大步往外走去。
「喂……」
我急喚時,他腳下卻越走越快,飛一般地卷了出去。
白狼還在院內和哪個小妖看星星看月亮,此時也顧不得談文學談哲理了,高聲叫道︰「景予,你去哪里?」
這回,景予終于回答了︰「我去湖里洗個冷水澡!」
「喂,少年人不知事,這時候怎麼能洗冷水澡呢?」
我迷迷 追出來時,白狼已一躍跳到我跟前,劈頭蓋臉指斥我道︰「姑娘,你娘到底有沒有教過你?大戰三百回合後,應該讓他喝熱茶,而不是讓他洗冷水澡!你這是在坑他啊!坑他成功就是坑了你自己啊!」
「……」
我好久才能答道,「大白,我娘二百年前就灰飛煙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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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偶爾犯犯傻,但日子過得還算悠閑寧靜,並且幸福。
——如果和景予成親後相處的三天,也能稱作過日子的話。
第三天,我已衰弱得厲害,連鳳雪都看出來了。
他小心地問我︰「阿姐,你是不是撐不住了?」
我看看自己還烏黑如緞的長發,安慰道︰「沒事,魂魄還在,仙元未散,頂多化為蓮藕,一時死不了。」
鳳雪茶晶般的眸子愈發漾著水紋般的瑩光。他惱怒地看著景予,「沒有辦法了嗎?」
景予淡淡道︰「有。現在她不宜奔波,我無法帶她長途跋涉。等她化作蓮藕,我帶她去赤城山找魔帝,一起奪淬靈泉水。她有定魂珠在身,暫時不致魂魄散逸,晚幾天泡那水應該沒關系。然後麼,魔帝應該另有法子幫她穩固蓮身。」
他居然早已打算得妥妥當當。
不過,這也該在我意料之中吧?
這呆子,本就是到了黃河也不肯死心的呆木頭。
鳳雪听他說得篤定,便略略舒了口氣,轉而卻驚訝道︰「你是打算幫助魔帝對付赤城和昆侖的仙尊們?听說你師父文舉仙尊也去了呢,你這是打算欺師滅祖?」
景予輕描淡寫道︰「欺師滅祖麼,半年前我便干過一次了,自然不在乎再干一次。」
「是……是麼?那我……」
鳳雪皺了眉躊躇,大約也在思量著他叛離天界投奔魔帝的可能性。
他倒是無師可欺無祖可滅,只是天生仙體,魔界恐怕沒有他的立足之地。
不過,景予當真要和他師父反目成仇嗎?
雖然這呆子又冷又硬,可素來對文舉仙尊恭恭敬敬,我並不覺得他有勇氣向養育自己兩百年的師父舉起長天劍。
就像,我絕不可能跟我師父皚東仙尊動手一樣。
師父……
我推開窗,看著對面的菱湖,無奈地嘆了口氣。
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他。
我還有很多事想問他。
而且,我真的很想念他了,想念到眼前出現了幻覺,仿佛看到了我那矮冬瓜師父,披著件破麻袋般的舊襖子,帶著我熟悉的親切笑容,御劍越過菱湖,向我直直飛來。
「菱角兒!」
這幻覺真奇妙,居然還有幻听……
但這時,我身邊的景予猛地挺直了身,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棺材臉忽迸出狂喜。他失聲喊道︰「皚東師叔!」
白狼撲到窗前,也大叫起來︰「仙尊!皚東仙尊!」
我慌忙揉眼楮,再揉眼楮,只覺自己手都在抖了,喉嚨間卻像被什麼塞住了,眼看著師父飛越菱湖,飛越密林,直直飛到我跟前,才能啞著嗓子嗚咽︰「師……師父……」
我從沒覺得自己怎麼難受,怎麼委屈,如今新婚燕爾,更是快活無比。可不知為什麼,只一看到師父,便覺自己依然是那個被人呵斥一句便要藏他懷里委屈哭泣的天真小女孩。
而如今,我更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看著他一貫的溫慈笑容,竟似再也忍耐不住,淚水立時迸涌而出,只差點沒像小時候那般趴到他懷里揪著他前襟嚎啕大哭。
師父已抱住我,連聲應道︰「哎,哎……我可憐的丫頭,早知道不讓你一個人出來,瞧瞧這折騰的……」
他打量著我模樣,嘆道︰「瘦了好些啊,還好,還好總算是個人樣!」
什麼叫還是個人樣……
我又是難過,又是好笑,擦著淚笑道︰「師父來了,即便不是人樣,也會變作人樣了,對不對?」
師父模一模我空蕩蕩的右邊袖管,再為我一把脈,很是安慰地點頭道︰「當然會是人樣,人樣……還好,比師父想象中要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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