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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一起,時間便過的很快,十點以後,車廂里熄了燈,大概是下午睡多了,這會不是很困,殷芮翻過身子,借著車窗外一晃而過的燈光,她看見了杜逸樊的臉,他也沒睡,正睜著眼楮看她。
好像這樣看著她很長一段時間,他的眼楮在黑暗里似乎帶著微弱的光,隨著火車擺動,一晃一晃的,他拉住了殷芮放在枕邊的手。
杜逸樊寬厚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殷芮漸漸睡著了,半夜里做著找廁所的夢,卻怎麼也找不到,于是夢里的殷芮意識到是在做夢,掙扎著清醒過來,黑漆漆一片,什麼也看不到。一束藍色的光亮照了過來,坐在對面的杜逸樊拿著手機,幫她找到了鞋子。
迷糊的殷芮揉著眼楮,「睡不著嗎?」
「睡著了,你一動就醒了。」
殷芮想起他們睡前是拉著手的,「你也上廁所嗎?」
「你到了晚上眼楮就不好使,我帶你過去。」
她覺得自己拿著手機就好了,他卻執意送她過去,一直拉著她的手到了有燈光的車廂連接處。
洗過手,殷芮有些清醒了,推開廁所門,一眼看見靠在車廂上的杜逸樊,側著頭看向窗外不斷變換的夜景。
她不知道該怎樣形容此刻的心情,輕輕叫他︰「阿樊。」
「嗯?」
「謝謝。」
他轉過頭,看著她,表情溫柔,「小芮,我們之間不用客氣的。」
她搖搖頭,「不是指這個。」
走過來,牽起她的手,「我知道的。」
3
出了車站,一股冷風吹過,上次回來是過年的時候,北方和南方的深秋差別還真大,殷芮從包里拿出披肩卷起來,當做圍巾圍在杜逸樊的脖子上,問他到︰「冷吧?」
杜逸樊彎腰將她摟進懷里抱著,「這樣就不冷了。」
「先去買幾件衣服,然後去找住的地方。」
「好。」
杜逸樊買衣服很省事,進了GIVENCHY店,拿出張會員卡,挑幾件衣服穿上就離開,整個過程歷時不到半小時,無視店員小姐的熱情,沒說一句話,面對人家問話只是優雅的笑笑。然後去了家五星級酒店訂了房,殷芮問他,「誒,我以為要去軍用招待所呢。」
「如果去了,就不是這麼簡單能辦完了。」
「弄得像微服私訪似的。」殷芮一扭頭,走出去。
杜逸樊笑著拉住他,「這是對軍屬的照顧,以後你也能享受到。」
「誰要照顧,我是反對特權主義,還不行人家有仇富心理?不鬧了,我得去外婆家了。」
這次回來是因為外公外婆要移民加拿大,到舅舅那里,殷芮自從十五歲以後,一直住在外婆家,听說了這個消息,便決定要回來一趟。外婆給她開門時愣了一下,「芮芮怎麼回來了。」
殷芮歪著頭,看客廳里的外公,「我打電話回來說過呀,是外公接的。」
「老頭子,也不告訴我一聲,快進來,正好你爸爸也在。」說著將她拉進屋。
她見到了坐在客廳的的人,殷柏程。往年只有拜年的時候,他工作繁忙,听說這屆副市長候選人中有他,冷漠不喜言辭的他能走到今天,怕是媽媽沒想到的。
「你是請假回來的?」他放下茶杯看著女兒。
「嗯。」
「這時候回來,有幫不上忙,何必耽誤學業。」
殷芮沉默了,似乎高中以後,父女兩人之間沉默的時候居多。
殷柏程也察覺出女兒的沉默,女兒生的極好,繼承了自己與前妻的優點,性格與他們都不像,不像自己太過冷漠,也不像前妻太過好強,小時候他會在她哭泣的時抱著她,在她考試成績不好時安慰她,原本會用崇拜的眼神看著他的小女兒,漸漸的不再與她交談,他想她是恨他的。
外婆拿出剝好的橘子遞給給她,「你爸爸說的對,看看家里亂的,我和你外公走了,以後假期時可以去加拿大啊,叫你舅舅郵機票給你。」
「晚上回家住吧。」殷柏程說道。
一旁的外公邊給她剝著榛子,邊說著。「嗯,對,你外婆什麼都想帶著,估計還得折騰折騰,哪還顧得上給你做飯,回去吧。」
出門時,老人拉著她的手,殷芮回握著她的,「外婆,明天我來送你和外公去機場。」
老人點點頭卻不說話,一直看著她上車。
殷芮托著腮靠在車窗上,眼楮看向窗外,這個城市發展的很快,卻還能尋找到以前的痕跡,她是不願回來的,因為這里沒有她的家,有的只是關于媽媽的回憶。大一那年回來,她的房間已經改成了嬰兒房,她搬去了客房,所以她覺得,自己之于那個家來說,應該是客人。
殷柏程突然的問話,將她從回憶中拉到現實,「還有一年要畢業了吧。」
「嗯。」
「畢業了就回來吧。」
「我還想繼續讀書。」
「女孩子讀那麼多書,沒太大好處,有個好前程最重要,趁我還在位,也能給你鋪鋪路。」
「您不是才人到中年。」
「我的性格,其實不適合從政的,很難再往上發展。」
政治立場的問題,殷芮不懂,沒打算繼續說下去。
殷柏程開著車,眼楮看前面的路,似乎回到了多少年前的那個下午,「小芮,你是恨爸爸的吧。」
他清楚的記得那年的那個下午,現在的妻子在他身邊嬌笑,兩人一起逛街買東西,那是時,女兒才十四歲,前妻還沒有去世。他怎麼也沒想到會遇到自己的女兒,想起早晨妻子與女兒的對話,原來今天月考提前放學,看她的表情像是沒有發揮好。馬路對面她突然抬起頭,視線交接,女兒看到了他和他身邊的女人。
一直覺得兒女不像她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子一樣單純、快樂,有些沉默,也許是像了他,那天以後,他不明白那樣稚女敕的臉孔下包裹著怎樣的靈魂?女兒站在馬路對面,他也站著不動,只有身邊的女人不明狀況,甜美的笑著。他想女兒應該會跑過來哭鬧,或是趕走他身邊的女人,卻怎麼也沒想到,她只是拉了拉書包帶,然後朝著他鞠了一躬,離開了。後來前妻去世,他再婚,再後來小兒子出生,女兒都沒表現出什麼情緒,只是越來越沉默,後來上了大學,就不再回來,直到父女倆變成今天的樣子。為她鋪好前程,打點好一切,讓她以後的人生過的輕松自在,是自女兒出生那時起,自己最大的願望,可是,現在她很他,應該不會接受自己的安排吧。
殷芮並不知道父親心里的百轉千回,看來那年的那件事,不光是自己的心結,也成了他的心結,她搖搖頭︰「我沒恨過。媽媽去世,秦姨嫁過來,爸爸的職位也升了,一路當上了局長,到後來小燁出生,爸爸的人生走入了頂峰。我曾想過,也許是我和媽媽拖累了你的人生。」
女兒的這一段話,讓殷柏程久久不能平靜,是自己親手在女兒心里埋下心結,悔恨也罷,懊惱也罷,他終究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按了門鈴,來開門的秦姨表情一僵很快便恢復過來,「小芮回來啦。」
「嗯,秦姨。」
「快進來,今晚得做天好吃的。」
殷芮點點頭,進了門,秦姨婚後並沒有什麼變化,一如當年的溫婉,殷芮對她,說不上討厭,只是沒辦法喜歡,她推著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的小男孩叫姐姐。
小男孩三歲,是她有著一半血緣關系的弟弟,每次回來,他都帶著被寵愛孩子的頤指氣使,叫殷芮陪他玩。小孩子,殷芮不喜歡也不討厭,小燁又是自己的弟弟,便耐下心陪著他玩,其實也不算陪,他自己就能玩的很開心,殷芮只要在一旁看著就行。
吃過飯,杜逸樊來了電話,殷芮接起來,听見他問「在干什麼?」
「沒干什麼,剛剛吃過飯,你吃了嗎?」
「嗯,叫的客房服務。」
「明天干什麼呢?」
「明天去機場送外公外婆,阿樊,我們明天就回去好嗎?」
「我叫人訂機票。」
「阿樊?」
「嗯?」
「沒什麼。」
「那就早睡,每天還要坐飛機。」
夜里殷芮睡的很不好,起來上廁所,遇見了在客廳抽煙的爸爸。
「我今天說的事,你考慮一下。」
「嗯,我會考慮,但基本不會答應,除了繼續上學外,也不想回來。
自那以後,殷柏程便一直沉默的吸煙。
第二天一早,殷芮還在吃早餐,杜逸樊的電話就打來,告訴她機票已經訂好,是晚上的。
「過會就要去機場嗎?」
「嗯,吃完早飯就去接外公外婆。」
「我就在你家樓下。」
殷芮驚訝的跑去窗口看,他倚在車門上,一只手拿著電話,朝她揮揮手。殷芮收拾收拾,拿了兩個餡餅下樓了。
啃著手里的餡餅,「吃早飯了嗎?」
「還沒,把你的餡餅給我咬一口。」
「淨騙人。」雖然這麼說,還是把餡餅遞到他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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