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容貌,只怕你早已認不出了。」他不忍地看著我,殊不知我心里已是翻江倒海。
我根本就不知我還有一個大哥,在壁畫上只看到自己是獨女,難怪剛剛那個男人說話的語氣好像與我是舊識,我將剪刀刺入他左胸後,忽然一陣心絞痛,我當時以為這是咳嗽所致,只怕是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還有一些殘存的意識。
轉念一想,又不怎麼對,他既然是我的大哥,怎麼會想對我做那種事?難道不是親的大哥?但晝忻露出這種沉痛的表情,想必這黑衣男子與我確實應該是有血緣關系的。
「書雨,我知道你心里的苦,我只願能為你分擔一些,你想哭便大聲地哭出來吧。」他見我竟一言不發,只是呆呆地看著前方,以為我被這個事實打擊到了。
「你怎知他就是我大哥?」他以前就認識我?
「這半個多月來,我幾乎每日都在跟他爭斗,話也說了不少,怎能不知他就是你大哥?」他輕搖了我的肩膀幾下,「就算你不肯承認,大錯已經鑄成了,不要自欺欺人了好麼?」
「如果他是我大哥,他又怎會來殺我?我不信!」
「你不信的話,可以看看他左臂上是否有個紅色的梅形印記,你自己應該也是有的。」
我左臂上確實有個紅色的梅花記印,我本來以為這是胎記,原來是烙上去的。「你又怎麼知道我左臂上有的?」
「我那次給你月兌衣服時看見的,因為很奇特,所以一直記在心里。」
我模著自己的左臂,看看他,又看看躺在地上的那人,掙扎著爬了起來,慢慢走了過去,心跳快得像打鼓一樣,我害怕證明出他就是我大哥,害怕他真的死了,又害怕他會忽然醒過來抓住我問為什麼,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猛然間,我想起壁畫上的少年,難道,他就是眼前的這個人麼?他真是我大哥?
「別動!」晝忻忽然撲了過來,「別出聲,有人來了!」他環住我的腰,帶我跳上邊上的一棵松樹,掩藏在枝葉里面。
站在樹上視線極好,這一片地方有什麼動靜,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的。遠處果然過來了一個人,邊走邊搜尋著什麼,看他前進的方向,似乎是跟著馬車的蹤跡。我心中一動,應該是柴紹派人來找我了,才想回頭跟晝忻說不用擔心,他卻捂住我的嘴,噓了一聲,緊張地盯著那人的動靜。
我只好繼續看著那人,他走到馬車旁,小心翼翼地用手里的大刀挑開車窗簾,朝里瞄了一眼,見沒有人,又朝四周看了一圈,見我大哥趴在地上,悄悄往後退了兩步,朗聲道︰「這位兄台可是受傷了?」
這聲音耳熟的緊,似乎是……李藝?
他等了一會兒,沒听見回答,又問了一遍,還是沒有人回答,便有些沉不住氣,走到我大哥邊上,道︰「多有得罪了!」把他翻過身來仔細一看,忽然咦了一聲,伸手在大哥鼻子底下探了一會兒,一邊抬頭環顧四周,我乘機將他的臉看了個清楚,果然是李藝。
他有些急躁,將大哥的身體放平,在他胸口傷處周圍點了幾下,拔出我插進去的剪刀,又急忙從自己衣服上撕下一條布用力包扎好。他一轉身又瞥見邊上有兩匹白馬,站在那里想了一會兒,抬起大刀猛地斬了下去,那匹小一些的白馬連一聲悲鳴都沒來得及發出,頭就被砍了下來。
我沒想到他竟然會是這樣冷血,不禁倒抽了口涼氣,腳下一滑,踩折了一根松枝。
「誰在那里?」李藝從背後迅速模出一把弓,搭上三只箭就要射過來。
晝忻臉色一變,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已經被他牢牢護在懷里,我這才發現原來他全身都是濕嗒嗒的,手觸到的地方都凍成冰了,嘴唇也凍紫了。
「嗯……」他悶哼了一聲,微微顫抖了起來,咬緊下唇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我明知他被箭射中了,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痛苦的樣子,被他壓住不能動彈,淚水又漸漸模糊了雙眼,如果我這時還要任性,他就要白遭這麼多的罪。
不知過了多久,他再也撐不住,慢慢地滑了下去。「晝忻!」我努力架住他,「你再撐一會,我帶你下去,就一會,我想辦法!」
他虛弱地笑道︰「我只是站不住了,想坐下來。」
我緊緊抱住他,靠著樹干,從未覺得樹有這麼高過。李藝早就騎著最後一匹馬,把我大哥帶走了,留下一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