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琥珀色的眼里閃著疑惑的光,問道︰「姑娘有什麼事?」
我回過神,將晝忻拉到身邊,「大哥,這是我哥哥,他……他眼楮瞎了,我們父母也不在了,是去大興投靠親戚的,本來可以不麻煩大哥,可……」
「姑娘是想躲雨啊。」他恍然大悟,「不要緊,我家就在前面村口,只要你們不嫌棄,住一晚也不打緊。」
「那就謝謝了!」
他女兒站在旁邊,忽閃著亮晶晶的大眼楮看著我,「爹爹,第一次有人要去我們家呢。」
「那顏兒開心麼?」
「開心呢!」她跳著走過來,「姐姐,我叫顏兒,我幫你牽著哥哥吧。」
「好。」她一點都不像她爹爹,看起來跟普通的漢人一樣,長得很可愛,「顏兒今年幾歲了?你娘呢?」
「顏兒今年六歲了,沒有娘親。」她疑惑地歪著頭,「為什麼要有娘親呢?有爹爹就夠了。」
我的笑容僵在臉上,不知怎麼接她的話。
她爹朝我苦笑了一下,緩緩道︰「我是突厥人,本來就不應該出現在這里,我是一個突厥士兵,叫哈克其……」
「哈克其!你還記得我麼?」晝忻忽然扯下遮住眼楮的布,激動地掙月兌掉我的手,走上前去。他們是舊交?
哈克其疑惑地看著他,想了好一會,還是沒反應過來,「原來公子也是突厥人,只是哈克其離開家鄉已久,有些人和事都記不清了。」
「我以為你早就死了,沒料想……」晝忻聲音竟然有了一絲哽咽,「我求我父……父親將你留在我身邊,他只是不同意,你許久都沒有消息,後來我還大病了一場。」
哈克其像听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驚詫地半天說不出話來,「你……」
「哈克其叔叔,我長大了。你老了一些。」
故人相見,千言萬語,無語凝噎。
雨說下就下,他們這廂還在默默對看著,蒙蒙細雨就飄了下來。
「爹爹,下雨了!」顏兒焦急地扯著哈克其的衣角。
他回過神來,擤了一下鼻子,笑著道︰「你看我,快點隨我回去吧,淋病了就不好了,少爺,待會我們主僕二人可要好好喝上一壺!」一把抱起顏兒,大步往前走去。
晝忻沒有說什麼,回頭看了我一眼,跟了上去。
這場纏綿的小雨,像以前在江南的梅雨一樣,淅淅瀝瀝下了好久,都沒停下來。我坐在屋檐底下,看著院子里的一棵枯樹,葉子全掉光了,也叫不上名來,耳邊傳來絮絮的談話聲,一半听得懂,一半听不懂,我也懶得理會。
「哈克其,你在這里有什麼好處?除了被他們漢人欺侮!」
「少爺,我不會離開顏兒的娘。我說過會一直陪著她。」
「以前那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去了哪里?我記憶中的哈克其叔叔不是這樣的!」
後面的話又听不懂了,我百無聊賴地猜想哈克其跟顏兒的娘是怎麼相遇的。
「姐姐,爹爹在跟哥哥說什麼呢?」顏兒自己在里屋換好了衣服,跑出來趴在我的膝蓋上,眨巴著眼楮問。
「姐姐也不知道,他們在商量男人的事呢!」我模模她的頭,把她抱起來,「顏兒的辮子是誰梳的呀?」
她攀住我的脖子,得意地晃晃兩個朝天辮,「是爹爹幫顏兒梳的。」
哈克其也真是不容易,一個大男人帶大一個小女娃,其中的艱辛不言自明。「顏兒,你還記得自己娘親的模樣麼?」
她想了一會兒,道︰「顏兒從來都沒有娘親,人家說顏兒是撿來的,但是爹爹說顏兒的娘親是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
一陣心酸,看著她天真無邪的笑臉,我只能苦笑著把她摟入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