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熱鬧的街市,再轉過一條悠長的小巷,在一處稍空曠的視野中,古城唯一的教堂里傳來悠揚的鐘聲。
瑜容每個星期天都會來做禮拜。她並不是虔誠的教徒,但她的母親和舅媽是。小時候在國外游歷時,是母親帶她去教堂,母親逝世後便是舅媽帶她去教堂。母親和舅媽小學和中學都是在西洋女校讀書,在那些西洋女教師的言傳身教下她們都信了教。但她們對于她的信仰卻從來不加以強制,也不加以勸導,任她自由地選擇。
禮堂里很安靜,除了風從門里穿梭而過,幾乎再沒有其它的聲響。
瑜容來這里是緬懷母親。她每次來都選擇人們做完禱告才進教堂,通常坐上一兩個小時便離開。
雙手做祈禱狀,輕輕閉著雙目,母親溫柔嫻靜的樣子出現在腦海中。
母親走的那一年她正上中學一年級。她清楚地記得如噩夢的那一天。
傍晚放學後,她一回到家推開門,就看見父母滿身是血的倒在客廳里,滿眼腥紅讓她忘了哭忘了叫,只呆呆地站在那,過了會,她才‘哇’地大叫一聲,然後瘋了般撲向父母的身體。她的身上也沾滿了父母身上的鮮血,只是父母任她怎麼哭喊,沒有再應她一聲。後來舅舅和福伯來了,她因哭得太久心太悲傷而暈了過去,醒來時到了舅舅工作的地方,從此她再也沒見過父母了……
每次憶起這些,心都要痛上許久。在這里,她可以讓眼淚悄悄地流出來,不用擔心誰會看到。
她拿手輕輕擦掉臉上的淚痕,然後站了起來,準備離去。
當她轉身時,被眼前的人嚇了一跳。
她訝然地看著他,嘴巴微張,然後又緊閉。
她很快讓自己鎮靜下來,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輕聲打著招呼︰「真是巧,少帥也來做禮拜嗎?」
他直盯著她的眼沒有回她的話,她被他盯得眼神閃躲,偏了方向不去與他對視。
見她不自在地偏了臉,他好看的眉皺了皺,眼楮朝禮堂的門口看去,只見林玫瑰一身雪白英倫呢大衣,外罩一件白色毛披肩正朝里面走來。
她頓時一目了然——他是陪她來的。
林玫瑰一進門看到段辰澤時臉上還興高采烈的,但當她看到瑜容時,臉色拉下了幾分。
「林小姐好。」瑜容沒去理會林玫瑰故意做給她看的臉色,依舊禮貌地先打了聲招呼。
林玫瑰愛理不理地斜看了她一眼,懶懶地回了聲,「好。」然後手挽住了段辰澤的胳膊嬌聲道︰「辰哥哥,一起做禱告吧?」
段辰澤帶著些無奈的神情看了瑜容一眼,瑜容裝作沒看見依然淺笑。
「那我不打擾二位了。」
「玫瑰明天就要回上海了,今天我陪她來教堂做禮拜。」
段辰澤覺得自己沒必要向她解釋這些,但他卻把這些話還是說出了口。
「你也信這個?」他又問道。
「我不信。」瑜容老實回答。
「哦,My-God,不信居然還上這來?!真是太荒堂可笑了!也是,一個唱戲的怎麼會知道偉大的耶穌?怎麼可能有信仰?!」
林玫瑰刻薄諷剌的話語伴著她尖細的聲音讓耳朵听了很不舒服。
瑜容只是微笑的看著她,但目光堅定,「難道戲子就不可以有信仰?《聖經》中說眾生平等︰你們怎樣論斷人,也必怎樣被論斷。你們用什麼量器量給人,也必用什麼量器量給你們。」
瑜容一說完,林玫瑰驚得愣住,一時啞口無言。她沒料到瑜容竟然知道聖經中的話!
段辰澤薄唇微微上翹,他喜歡也欣賞她這種柔弱外表下的勇敢和堅強。
「你只听說了兩句就拿來教訓人,真是膚淺荒謬!」林玫瑰不甘心自己被打敗,極力反駁。
瑜容沒有再理會她,向他們道了聲再見,然後轉過身朝門口走去。
林玫瑰看著她從容的背影一臉氣憤地哼了聲。
段辰澤卻目光痴痴地有那麼幾秒迷失在那團四周籠著一層光暈的背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