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有多深,恨有多沉。曾經以為,這不過是那些不敢面對現實的人,為自己的膽怯尋找的借口。
直到那一天,提前回國的妍妍滿懷著幸福期望給榮南一個驚喜,卻在那熟悉的小屋中見到了兩張熟悉的面孔。她心愛的妹妹和她身上那一件寬寬大大的男士襯衫,猶如一把利劍,深深插入妍妍心底,好痛,好痛,痛得讓她無法呼吸。
錯愕的兩個人,沒有任何言語,只是愧疚的低下頭。沒有解釋,沒有道歉,二十八年,妍妍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就在同一時刻,同時背叛了她。新房依舊,新郎依舊,婚禮依舊,不同的只是新娘不是她。她的淚水,親友的詫異,那刺眼的亮紅色,就向魔咒困住了妍妍的心。一切都變得冰冷,一切變得憤怒,那冰冷和憤怒就像一團火在燃燒,燒毀了那本來善良的心。
妍妍也不明白,當她的妹妹用那無辜的眼神望著她,請求她跟她一起來切蛋糕的時候,當她握著自己的手,一起拿起那把刀的時候,當她伏在自己耳邊,帶著勝利的蔑視告訴她你輸了的時候,她的心中有什麼被釋放出來,那股力量推動她甩開了妹妹的手,將那把本是引領幸福的刀,插入了妹妹的胸膛。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新娘就這樣倒在綻開的血色玫瑰中。場面變得異常混亂,憤怒的新郎搶奪著妍妍手中的刀,卻不知何時又是什麼情況,那把本握在妍妍手中的刀,就這樣插在自己的胸前,紅色的花暫放在潔白的禮服上,就像眼前這個男人第一次送給她的玫瑰花,鮮紅欲滴,艷麗無比。妍妍感到好痛,好痛,但她已經分不清是心痛還是身體上的痛。
呼叫的救護車,眼前模糊的人影,妍妍什麼都不想,只想任靈魂沉淪在那無邊的黑暗之中。「妍妍,你醒醒」耳邊是誰,好熟悉的聲音,好像曾經听過這溫柔的呼喚。「醫生,她怎麼樣?」「對不起,我們無能為力。」妍妍笑了,是到了離開的時候,現在的她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留戀。
「你怎麼能,下手這麼重。」女人憤怒的聲音。「你是不是真的愛上那個小的了,就算是要殺了她,也要等我們拿到她手中的那塊玉。氣死我了。」
「別生氣,寶貝。她們姐妹都死了,家產不都是你的了嗎。至于那塊玉,我們慢慢找。」這個聲音,是他,陪了她十年,她最愛的男人。她好想睜開眼,看看這個剛剛失去妻子的男人,到底是什麼樣子,他的心到底是什麼顏色的。
「好了,反正我們有這麼多錢,也不著急。」女人拉過男人「先去解決外面的事吧。」兩人的腳步漸漸遠去。
妍妍好想睜開眼楮,可是身體的力量正漸漸消失。
「恨嗎?」是誰,誰的聲音。
「我恨,恨所謂的命中注定。」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想回來嗎?回到這本屬于你的世界。」
「我的世界,我的世界」妍妍最後的一絲力氣消失了,白色的監護病房中,重癥監視器上沒有了跳動,留下的只是一條直線。
「好痛」,妍妍感到自己的骨頭都要碎了。
「哈、哈、哈」慘烈的笑聲突然響起,妍妍感到無邊的恐懼。試圖想睜開眼,卻無力。「沒有力量,是嗎,很快,很快,你就會有了。」又是那個聲音,在她失去意識之前停留在腦海中的聲音。
奇怪,是什麼味道,甘甜如霖。伴隨著一股熱熱的液體流入喉嚨,溫暖了身體,妍妍感到有了一絲力量,仿佛那干枯瀕臨死亡中得到了生機。不知過了多久,當妍妍從昏昏沉沉中醒來,睜開眼,映入眼中的一切卻是令她毛骨悚然。
這到底是個怎樣的地方,漆黑不見一絲光亮。但奇怪的是,妍妍卻能看到一尺範圍內的一切,可就是這尺中情景讓她胃中翻騰,預吐卻無任何東西。她第一次感到無邊的恐慌,即便是自己親手殺死妹妹的時候,她也不曾這樣。
「你醒了?」又是那熟悉的聲音。妍妍努力的睜開眼,卻看不到隱藏在黑暗中那抹身影。「今天是最後一次,以後」聲音突然變得很傷感。妍妍還來不及問,就被眼前出現的兩具白影震住了。那兩具白影是兩個大概十五六歲的女孩,潔白的皮膚,充滿著青春的氣息。白影越來越近,甜香的氣味直沖心肺,妍妍全身的血液仿佛擁有自己的生命,全都涌向喉嚨,好渴、好渴。妍妍望著兩個女孩白皙的脖子,跳動的血脈正向自己招手,吞咽的唾液已經無法解除心底深處的饑渴,好想好想咬上她們的脖子。
「咬吧,咬下去,這是最後的祭品,我的柔兒,你就要重生。快,快。」耳邊貪婪的聲音仿佛是咒語,妍妍搖著頭,努力的向後傾,可是身體深處的某個地方卻努力的向前向前。只有那一毫米,妍妍就要咬上左邊那潔白的脖子。
「不」妍妍痛苦的閉上眼楮。又是這樣的甘甜的味道,那一股暖流深深埋入心底。妍妍感到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歡悅跳動,像是久違了的朋友再次相見。她無法理解那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只是仿佛千年以前,臥在白雪中熟悉的心動。
伴著撲通東西落地的聲音,妍妍感到有什麼東西從腳底漸漸升起,透過每一條血脈向外伸展。那是無盡的力量,源源不斷。這感覺就仿佛是重生,枯骨上再生的血肉,一點一點再造那絕世的容姿。黑暗處,漸漸消失的身影,一縷青煙,一聲嘆息,最後的不舍,留給岩壁上已成型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