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枝揀盡 劍鋒利

作者 ︰ 落憂兒

最近早上照例都要去大人那里。

正和小二在去大廳的路上。

「喲,二哥和風公子的感情那麼好啊?要是不知道的,看風公子漂亮的跟個女孩子似的,還以為是二哥的紅顏知己呢。」

一大早就听見瘋鴨子的鬼叫,真叫人想把隔夜的飯菜都吐出來。

我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不想理會。準備繞道而行。他竟回過身來,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嬉皮笑臉的︰「嘿,二哥,你的風兄弟」他把這三個字咬得特別重,「借我一下,不要緊吧?」

他雖然在跟小二講話,可眼楮卻是一瞬不瞬的看著我的。

他的眼神有點像蛇,那種狹長而陰毒,直想往你的皮肉里鑽,會叫你恐懼的惡心。

我求救的回看小二,他沒有回頭,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可他的聲音很平靜,他說︰「那麼,我先去父親那里。」

又像是警告似的在我的耳邊說了一句︰「快點解決這些事。」

他大步的走了。

「還舍不得啊?」他手上使了使勁,我對著他大叫︰「干嘛,你想痛死我嗎?」

「不行,我二哥哪里舍得讓你痛死?」

「二哥二哥,你有完沒完。有話快講。我不想再浪費時間。」

「跟他在一起就那麼高興,跟我在一起就浪費時間?」

「如果你覺得除了這些廢話,沒話跟我講的話,抱歉!我就不惹你生氣了。」

我開始掙扎著掙月兌他的手。

「好吧,我們談談。」

「你終于恢復理智了。」

我捏捏泛痛的胳膊。

「不理智的是你。」

「是嗎?我不想癱這麼無聊的問題。有什麼要談的?趕快。」

「我要問的很簡單。你想不想讓大家知道你的身份?」

這個人真是個零時炸彈,隨時會爆炸。

我覺得風公子這個身份很好,我也沒有要讓其他人知道我的身份。

現在這樣的身份,我覺得很有意思。即將要干男人們傳說中的一場大事,我不想改變這樣的情況。

「到底想不想?」他有些不耐煩的看我。

「廢話!」他的臉上浮起那種陰謀得逞的笑,我竟然覺得他笑得像老三。有一點點可愛的。

我稍稍斜著眼看他︰「其實你也沒那麼討厭,只要你少刁難我。」

「終于發現我的好了?其實我也並不是故意刁難你的,要不是你……」

「好了,你有什麼條件,就趕快說。」

「很好,跟聰明人講話,就是不費勁。那麼,我要你搬出二哥的園子。」

「什麼?」我瞪大眼楮看他,「你也太狠了吧?讓我搬出去?那我住哪兒啊?」

「你搬到我這里。」

這回我的眼楮真的是比銅鈴還大︰「你,你,不是開玩笑吧?」

「怎麼說也是我先認識你的,你憑什麼留在他那里。他有的,我都有。吃的,玩的。用的,只要你說出口,我就給你。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我不要。」我很干脆的說。

「什麼?」

「沒听清嗎?我說我不要。」

「為什麼?我難道比不上他?」

何止比不上,那你比他差遠了。

「沒為什麼」我連眼皮也沒抬,徑直往前走,「我就是不樂意搬家。」

「呵,恐怕你是舍不得他吧?」他的調子揚起來,我覺得很尖銳刺耳。

「我的理由已經說了,信不信隨你。」

「難道你不怕我把你的秘密說出來?」

「你在威脅我嗎?」我回過身子,直盯住他的眼楮,一字一頓的說︰「那麼,你給我听好了。我說,不,要,就,是,不,要。我最討厭別人威脅我。」

我自顧自的繼續往前走。

他的腳步停了下來,我听到他說,聲音很輕,像浸了毒液的陰森︰「你不要後悔。」

我只是微笑著走進大廳,我看見他在他父親身邊說著什麼,眼楮看著我。

小裴走過來,大笑著拍拍我的肩︰「小風啊,你果然料事如神。」

「啊?」我听的一頭霧水,怎麼睡了一覺就成了諸葛亮?

「王威,高君雅這兩個老家伙已經對我們有所察覺了。」

我眉頭一皺,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那可怎麼…….」

「你放心,我們自然已經有了對策。」

我看向他,他朝我點一點頭。心下也安定。他總是可以叫人覺得安心。

忽然,他的臉色陡然一變,驚異的看向我的後面。

我只覺得發間有金屬特有的寒氣和某種戾氣,後背刺涼到底。

連忙往旁邊躍了幾步,輕盈點地,一個旋身,看向身後。

風中飄著的是一縷風一樣的銀色,白似珍珠,微泛熒光,那是我用來束發的綾光鍛。

風一樣的旋轉中,發絲像雨絲一樣飛揚垂落下來,我想起了房間里的水晶鏈子,不知道我的發絲有沒有那麼美麗的光澤,流動的水一般。

開始只是幾縷碎發飄落在眼前,後來黑色潑墨一般的瀉下來覆蓋了我的身後,那樣獨屬于女子的美麗。

我忽然想起一個聖少女的片段。很好笑是不是。我一直都是幼稚的,喜歡所有不切實際的東西。

我想起,那些美麗的殘忍的水晶燈的碎片,義無反顧的落下來,割斷她的發帶,她的頭發也是那樣垂下來,只是沒有我飛揚的飄逸。

她的愛人,在鏡子前面的愛人,打碎了面前的鏡子。

因為欺騙,他不覺得她是美的,他只是覺得心痛。

可我不痛,我回過頭,看見那雙同樣是男子的眼楮,我相信,他不會痛,他會覺得我是美的。那就很好了。

我還可以看見什麼?

一個陰戾的男子,他持了一把利劍,劍有跟他一樣的不明亮卻尖銳的寒光,他用那把劍挑掉了我心愛的發鍛。他的手上洋洋得意的拿著我心愛的發鍛。他像毒蛇。

我心下寒氣一起,眼楮毫不客氣的向他的一剜,掩不住的怒氣和同樣的戾氣。怒氣是真,戾氣是假,我相信我的眼楮有驚人的模仿能力。

他驚了一驚,頓在那里,看我。

就是現在,我幾步上前,左手食指輕輕一彈,右手急速的奪過他手中冰冷的劍。旋風一樣的後退,我的頭發像黑色的潮水急不可耐的向前,漫過我的眼,我把劍尖一甩,指向他,腕上使了七分力,猛地往他的腰間一劃,他這才猛然醒悟,轉身去避。

我把劍尖往上一挑,他腰間被我滑裂的衣鍛飄了起來,像我的緞帶那樣飄起來。

那是他身上最淡的紫色,清淺的很舒服,飄起來的樣子也很美。

我轉一個圈,黑色的發也在旋轉,我落入黑色的漩渦。

憑直覺接住碎的衣鍛,左手快速的把散亂的頭發歸攏,右手把緞子往發上繞了幾圈,雙手打了個結。

很好,我又恢復翩翩公子的模樣了。

我把劍拋向他,高聲一句︰「多謝四公子的發鍛!」

他詫異的接住劍,看看我,又看看他手中的白色緞帶。

周圍的人均是驚愕不已。

我向大人俯了俯身子,「風兒不是存心冒犯,只是女兒家行走江湖,多有不便。故而換了男裝,還請大人不要見怪。」

大人頓了很久,干笑了幾聲,「倒是老夫我糊涂了,風公子……哦,不,我是說風姑娘,姿容絕世,美貌異常,自然該是女子。是老夫我眼拙,才叫犬子委屈了姑娘。」

「大人和幾位公子對風兒極好,風兒感激不盡。」

我真是別扭死了,老是講一些不土不洋的古文,都怪以前的文言文沒認真學。

「風,風姑娘,今後不必拘謹,還是一如往常。老夫並不是世俗之人。我膝下有一女,也算是不讓須眉的。我對姑娘這樣的巾幗,自然是贊賞的。」

「多謝。」

他雖這樣說,心里可未必這樣想。畢竟這種時代,又有幾個男子是真心疼愛女子,敬佩女中豪杰的?人的想法不可能跟社會的準則相違背。他這樣講,已經是很給我面子了。我不可能異想天開的要改變他們封閉已久的舊思想,我只能嘗試著,讓他們對女子公平些。

可是我抬頭看見大人的眼楮,又覺得他並不像在說謊。

人心太復雜,我實在看不透。

大人先走了。

「你,你。」

老四說不出完整的話來,摔門而出。

我看著他背影中眼熟的白色的一抹,心疼不已,我的緞帶。

大公子是第一個上來跟我說話的人。

他看著我,輕輕的笑,我無力的回笑。

「怪不得,怪不得,你原應該就是女子的。」

小裴一臉無措的站在那里︰「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是個女孩子。」

「是的,」我說,「我是,一直都是。」

「那麼,」

「那麼,你是瞧不起一個女人做你的朋友還是怎麼樣?」

我覺得自己的語氣有點不友善。

「不是,我,我」他支支吾吾。

「算了。」他看看我,我說,算了。

他走了。

好可惜,以後,他就再也不會和我豪賭了。沒有賭博的日子,應該很容易適應吧?兄弟兄弟,是男是女,真的這麼重要?男人的友情,只能存在在男人之間嗎?我變得有些煩躁。

這時,那個牢里出來的囚犯,原諒我這樣稱呼他。反正令我討厭的人,也不配有多好听的名字。

他走過我的身邊,用詛咒一樣喃喃自語的聲音對我說︰「你,你太…….」

我用無所謂的表情看他。

所有人都已經離開,只剩下他。

我站在原地,踏步,微微側了臉看他。

「你跟誰學的身手?」

小小的失落,竟然會問這樣莫名其妙的問題。

說實話,他偶爾這樣質問一樣的語氣,讓我有小小的不爽。可是他這話問的實在奇怪,我也就沒多想,反而笑了起來。

「你哪來的胡思亂想?我怎麼可能學過?我從小對打架也不熱衷,況且那種東西費時,又費力的。我的體質也不好,更怕疼,哪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他的眼神在我的臉上停留了一陣,不知道為什麼,心里像打了結,總覺得他這樣的眼神讓人很不舒服。「不,嗯,我以為你的輕功好的驚人,也會學一兩手的。說也奇怪,你一個女孩子,怎麼會有這樣的輕功?」

「呃呃,」我支吾了幾聲,「那是因為……」

「二公子,老爺有請。」

他苦笑了一下,握握我的手,大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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