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風大小姐，快起來！你知不知道太陽有多高了？」門外的公雞「嘎嘎」的叫起來，大清早，哦不，大中午的就叫人不安寧。
直到床前的眸子不善的怒視我的時候，我才猛地醒悟，竟然是，是老四在敲門啊。
看著老二的眼神，听著老四的聲音，再想睡的我也不得不清醒啊。
「喂，你還不肯起來？趕快啦。大小姐怎麼可以睡到這麼遲？一點樣子也沒有！」門還在踫踫亂響。
「好了，知道了！我起來就是了。」果不其然，抬頭是李世民生氣的僵硬表情。
他眉頭一皺，袖子一揮，轉身要走。我急急忙忙的累著被子拽住了他的袖子︰「不要生氣，不要生氣啊。你總不會就這樣出去吧？這樣也太驚世駭俗了，你弟弟他會怎麼想啊。」
「他怎麼想是她的事，我怎麼做是我的事。」他壓低了聲音，有警告的意味。
「不要，你也不想想，這樣我的名聲會怎麼樣，你難道也不……」我隨口一說，他的神色竟也認真起來，看來古人的封建思想就是根深蒂固。
「你以為我真的會像你一樣任性作為？」他沒頭沒腦的甩下一句話。
「那你還…….」這時看到走到屏風後面的他，我乖乖的住了嘴。
「喂，」我用嘴形朝他說，「我很快回來。就幾句話。」看到他有了笑意，回身去取衣服。
剛想把一身男裝掏出來，李世民這個家伙又無聲無息的冒出來，「穿前幾天我送的女裝。」
「干嘛？這樣很怪。」我撅了撅嘴。
「我要看你穿。」他命令的語氣讓人很不爽，我剛想頂他一句，卻被他的下一句話噎住了。「這是我第一次送衣服給女孩子。」類似自言自語的輕聲，叫我又笑逐顏開。
取了丁香色的女裝，朝他笑一笑，套在身上，顏色已經比前幾日好了很多。
「你好了沒啊，真的很慢啊，你是烏龜轉世還是……」
我踫的把門打開，用同樣趾高氣昂的語氣對著眼前這個趾高氣昂的大少爺︰「你有沒有搞錯，干嘛大清早的催我，我樂意睡到幾點就睡到幾點。」
「行，你樂意睡，就繼續睡吧。不過，要換個地方。」他看起來精神呢很好。紅光滿面。
換個地方？我重復著他的話，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忙把他往外邊拉︰「那個，今天的天氣好像很好嗎？我們去花園轉轉。」
連拉帶扯的把他拖到園子。看到他笑的一塌糊涂，甚至是幸災樂禍的表情，我忽然有很不好的預感。回頭一看，竟是幾個丫鬟看著我說說笑笑，一見我回頭，就又呆著不講話。
想著自己一身女裝，這樣肆無忌憚的拉拉扯扯是有點…….連忙松了手。
「呵，你那天一高興到我的園子逛了一圈。我可被你忙壞了。」
「啊？」很多時候我的腦子會慢一拍。
「準備吃的喝的，不說，你還一口沒吃。真浪費我的辛勞。這也算了，你可知道光打听你的人問了我多少？一個見就‘少爺，昨天的那個姑娘是……’煩的受不了，也不知道府里的個別人會把你傳成什麼樣了？是幾個鼻子，幾只眼？是什麼身份，是什麼出身……」
「行了，下次再也不敢勞您大駕。」都怪自己一時興起，穿成那樣還在園子里到處晃過來逛過去。偏偏下人還史無前例聚的那麼齊。真是想不挨罵挨眼光都難。
「算了。看來今後我也只有一直勞駕的份兒了。唉，你的房間我已經收拾好了，你什麼時候來？」
「啊？啊？這，這麼快啊？」我支支吾吾的，腦子又開始短路。
「什麼啊，不是你說，越快越好嗎？」他隨手摘了一枝花，在手中把玩。
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
前幾天實在是太激進了。一心想著要怎麼樣可以快一點離開。特地央了老四騰一塊地方給我，死活多想要搬出來，可現在…….
我干嘛總是沒事找事？弄得自己一個頭兩個大？我這個傻的不要命的。
「那個，」我用手敲敲自己的腦袋，「那個，我覺得搬家很麻煩，要不，我還是不搬了？」
「可是我都已經準備好了，而且，我覺得你和二哥他，最近好像處得不太好，我看你還是……」
「這個啊，那你不用擔心了，我們已經好了。」我個沒心沒肺沒大腦。
「好了？」他忽然聚焦一點的盯著我看，眉頭越皺越深，眼光越來越刺，眼楮眉毛多縮在一塊兒，啪的把花丟在地上，指著我︰「我看你就是白眼狼！和二哥鬧翻了，就巴巴的跑過來︰現在好了，就把我丟在一邊！你未免太過分了！你以為我是什麼？你要來就來，要不住就不住了？你…….」他一下子氣的擠不出話來，半晌，才把手指朝我鼻梁上一指︰「好，算我倒霉。我還不至于巴結你到這個地步！你趕快，找你的李家二少爺去吧！那麼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別再把我攪和進去了！」
他一揚袖子，我這才知道什麼叫做，忿袖而去。大概就是他這種氣急敗壞的樣子。
想想自己好像也確實有些過分了。不過，還好惹得是李元吉，氣應該比較容易消的吧？好麻煩，還要想想怎麼辦才能讓他消氣。這不是傻的自己個兒給自己個兒添堵嘛。
左思右想的踱進房間，又被另一個木頭嚇了一下。
「不是說很快就好？」桌前的人似乎沒怎麼動。
坐下來，拿過茶壺，賭氣的喝了一口。「好啦，剛剛得罪了一個小的，現在又得罪一個大的。我可受不了了！你們兄弟把我二馬分尸得了。」
「他？就憑他？他憑什麼？」李世民冷哼一聲。
「好了，」我蹲在地上，向他示弱，「不要生氣了。我們才剛和好，而且又沒什麼事，你干嘛無緣無故的。」
「要是別的時候也就算了。我捧著個禮物呆了一早上，等著一只懶豬起床。等她起了，又叫別人搶去了。你不氣？」他的語氣有可愛的小小的哀怨。
「禮物？」我一听這兩個字眼，眼楮都泛光了，「趕快給我啊。」
「你啊。」他寵溺的笑笑，露出無可救藥的表情，眼神朝床上示意。
我這才看到，玉塌上有一層珍珠白，泛出淺淺的銀色光暈，盈盈美好，完全是我喜歡的樣子。
是，是綾光鍛！
我猛地沖到床前，雙手竟然有些不經意的顫動，我伏在前面，很輕柔的撫模它的紋路，它的痕跡依舊破碎的美麗，流離的純粹。原本燒焦的袍角，已經光潔如新，看不出一點縫補的痕跡。
天衣無縫。
這就是我喜歡的衣裳。
物質真的是美好的東西。女人多需要有自己喜歡的物質。
我笑得止不住，捧著它，「你，你怎麼會找到的？你……」
「你啊，總是胡鬧。以後不知道要為自己的胡鬧費多少心氣。要不是我那天看見阿朱要埋，攔下了，你還指不定在哪兒哭鼻子呢。」他輕輕的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哪有。」我朝他吐吐舌頭，回頭繼續看我的衣服。
「早知道就不送給你了。」他雙手托著頭，把身子往後悠閑的一靠。
「為什麼？」我一邊把衣服收好，一邊回過頭問他。
「因為」他忽然直起身，把一只手搭在櫃子上，整個身子就幾乎靠在我的前面。「你對這件衣服似乎比對我好很多呢。」他的聲音即在耳邊。
心跳漏了一拍。
「所以。你應該……」他的聲音越來越近。
我卻有點暈眩的味道。
「風，風！」小元霸幾里以外就听得到的嗓門不適宜的響起來，我推開他，一個激靈站起來。
果然，門就在下一秒被砸開。
「三兒！」李世民又是責怪又是埋怨，弄得小家伙莫名其妙。
「二哥，怎麼了？」他撲閃著眼楮，疑惑，疑惑，還是疑惑。
「呵，別理你二哥，他忙傻了。」我揮揮手，在椅子上坐下。
「二哥，」小元霸帶著小孩子撒嬌的語氣往李世民身上竄；「你就教我那功夫吧，求求你了。」
李世民看了我一眼，不懷好意的笑笑。隨即，一個驚人的決定出現了
「她的輕功比我好，她可以教你。」
小元霸不可置信的看來我一眼，小孩子，你那是什麼意思啊？還敢看不起我的輕功？我要是第二，誰敢稱第一啊？看，還看？再看我就，我就不教了。
呵，他果然不看了。嘿，不過不看我也是不教的。
「二哥，我看還是算了吧。要是人家知道她教過我，呃，太…….」
我對小元霸怒目而視，看來不給你一點顏色看看，你還以為我是hellokitty。我一個箭步上去，把小元霸扯出來。
「小家伙，你看仔細了。」我話音未落，人已經在半空。
在房檐上開始飛檐走壁起來，好不快活。原來人在房頂上走，比在地上舒服多了，也快多了。
鬧了沒幾下，李世民倒是也興起的上來追我了。于是偌大的園子，就我們兩個人，你飛來，我掠去，有趣的緊。
小元霸在下面歡呼大叫，大有現代一級粉絲的架勢。「好啊，二哥快啊，只差一點了。哎，風，小心，他要捉到你了！」揮拳擦掌，竄上竄下，比猴子還能蹦，還是個兩面派哎，你倒是誰也不得罪。
玩心一起，出其不意的竄下去，以光速敲了一下小元霸的腦袋，嘻嘻，惡作劇成功，腳底抹油，我溜之大吉。
回頭看看，小元霸一臉無辜幽怨的看著我時，另一記李氏腦袋敲又落到他的頭上。
我笑得前仰後翻，花枝亂顫。
後面腳風一動，我顧不上笑了，又趕緊快點腳下。
追追逐逐了不長時間，我已經沒有什麼優勢了，我的體力下降的很快。我踏著檐上的琉璃瓦，一邊不甘心的想，不公平，不公平。我都多久沒吃東西了。現下才知道自己是真的，餓啊。
咦，難道是出現幻覺，餓瘋了？為什麼覺得……
百忙之中抽空用余光看了一眼下面，天！我驚呼一聲，心思不穩，腳順著琉璃瓦的觸感就滑落下去。
我听到後面一聲笑嘆，就有白色的身影縈繞身旁，我們旋落至地。
「你啊…….」他的語氣是對無可救藥的寵溺。
我的腦子想的是剛剛的驚人場景，下面是一個又一個腦袋高高的揚起來，像欣賞一場表演一樣，沒嚇死也被驚死。
天啊，我怎麼總在做糗到家的事？怎麼就沒有一塊女敕豆腐讓我直接撞死？噎死也行啊。
「二哥，風…….你們，哇，好厲害，真的好好玩！」小元霸上來就要扯我的衣服。我忙像避瘟疫一樣躲開了︰「哎呀，我的衣服可是新的，你好歹讓我穿兩天再弄壞啊。」
「風，風。」他呵呵的朝我笑，跟朵牡丹花似的，「你就答應教我吧。我拜你為師啊。」說著，就要磕頭下跪，行拜師大禮。
「你啊，還是歇歇吧。哦不，我歇歇，我哪里好意思讓你被其他人笑話？」我皮笑肉不笑的朝他擠擠眼。故作高傲的別過頭去。
「哎，誰說的，誰敢說！我一定替你教訓他。好師傅，你就收了我吧。」
小元霸的纏人技術真是一流，簡直就是不嘮叨到你吐血不罷手。
按理說，我不該是唐僧嗎？怎麼念叨的變成孫悟空了？不是我不明白，實在是這個世界變化快啊。
在我吃了一個杏花香餅，兩個貴妃卷，喝了三盞楓露茶，某個人還是喋喋不休的長篇大論。還是李世民聰明啊，在我還沒咽下第一口香餅的時候，就已經不見影子了。
「好了。」我連忙塞了一個核桃到他的嘴里。「不是我不願意教你，實在是，我除了會用，實在是不會教啊。」我把下一句「學也沒有怎麼學」咽在肚子里。
「沒關系，只要你願意教我，不會可以慢慢學！」他拍拍我的肩膀，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痛。」我齜牙咧嘴的擠出一個字。心里把他的蠻力罵了三百三十三遍。
「這樣啊。」他忽然咧開嘴傻乎乎的笑起來，「如果你不答應，我就把你的新衣服…….」
「我答…….」應字還沒出來，衣裳的袖子已經痛得「嘶嘶」大叫。我怒怒怒，對他怒目而視。
「呀，我還沒用力怎麼……」他超疑惑的看了我的衣服一眼，用手背模模自己的嘴︰「要不，我叫二哥賠你一件吧。」
我除了苦笑就是把他趕出去！
「風，風，你不是生氣了吧？」他竟然開始拍門！那個們是他能隨便拍的嗎？知不知道修門很貴的啊？
我一邊理頭發束好，一邊趕緊把門打開，像個潑婦大喊︰「喂，小子，知不知道門也是會被你弄得痛死的啊？」
「是嗎？」他用很可憐的眼神研究了一會兒門的痛感，才抬頭理我這個師傅。「你怎麼換回去了？」他又再次研究起我的男裝。
半天得出一個很精闢的答案︰「還是原來的樣子好看啊。」
我昏倒了一百零一次後，若無其事的站起來。既然當師傅，就要像個樣子，怎麼樣也要像個老師的樣子，我清咳一聲，仰著頭自我感覺很好的走到門口︰「既然你當了我的徒弟，就要學會尊師重道。」然後，就是風大家有關尊師重道的大番見解，從小學到大學，從儒家到道家，從孔子到論語，我心里那個暗樂啊，差點沒把下巴笑掉下來，哼，你讓我頭疼。我現在就先疼死你。
等我大費一番口舌把老師教的差不多倒豆子一樣倒光的時候，我才有空喝一口茶。
哈，心滿意足。
咦，不對，這個小家伙也未免太安靜了。
只回頭，沒氣的暈過去，這個家伙！睡著了！
「喂，你這個不像話的家伙，我……我還不教了！」我氣急敗壞，直想吧他揪起來，丟到河里才解氣。
「唔…」他揉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一個呵欠︰「你這麼快就講完了？我，我還沒睡夠呢。」
算了。我應該大人不計小人過，身為人家的師傅，要有氣量，我把茶盞往桌上一放︰「反正就是，從今以後，你要乖乖的听我的話，否則，呵呵…….」我冷笑一聲，又往他的頭上敲了一記，爽啊。
他這回倒是听話，當師傅的感覺還是不錯啊。
我開始了我的教學生涯。不過呵呵，看來我當教師，這個天底下最最光輝的職業似乎，沒有希望啊。
我除了自己親自飛飛，就是和小元霸講，那個，你腳在地上用力點就好了。
小元霸在踏破幾塊青石磚之後，終于相信了我的水平，白白眼，扭頭玩去了。
可我實在是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飛的啊。
我很無辜的。
忽然覺得自己不太靈光的腦袋被人敲了一下。
是一把很精巧的折扇，有淡淡的檀香味。
我聳聳肩，笑道「大公子。」
他听得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其實你不必拘禮，如果你願意，可以叫我建成。」
「可是我一向是這樣叫的啊。」我模模自己的腦袋，抬頭看看他，他的神色似乎有些黯然，「我，我，我其實沒有對你生份的意思。我只是喜歡這樣叫你，習慣這樣叫而已。」
「不要緊，我只是隨便說說的。」他的扇墜輕輕掠過我的前額，那是一塊溫和的太湖玉，怪不得人們總是說溫潤如玉。
「你怎麼來了？」我的眼楮盯著那塊玉。
「怎麼，我不能來嗎？」語氣淡淡的失落。
「不是，才不是，」我呼呼亂亂的想解釋，心里卻在打鼓。唉，大公子總是過于敏感了。毫無惡意的話，也會琢磨出不快來。
「我只是，過來看看。你和世民都快把我們家的屋頂掀了。」他又變回笑容淡淡的樣子。
我霎時紅了臉，不好意思的模模耳朵。
「早听說你的輕功是一流的，我一直不信。這回總是見識到了。」
在大公子這樣的人面前，我更覺得丟臉了，真是吃飽了撐得我。
「好了，我錯了。你不用損我了。」
「我哪里有損你？我是說真的。你大概不知道，很多的下人都把你當作飛天的仙子呢。」
我真是極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再也不敢飛了，以後我還是改地上爬吧。
「好了，也不說笑了。父親叫我們去密議。」
李淵也是，簡直就是開會王，三天一小議，五天一大會。不過也對，這畢竟是大事。他的謹慎或許也是李家取得天下的關鍵。
不過今天我實在是，鬧騰了一天，就只想往床上一躺，眼一閉。
「我有點累，恐怕不得去了。況且其實我也沒有什麼本事為你們出謀劃策的，還是睡一覺實際一些。」
「你若累了，也罷了。只是我覺得你才思卓然，甚至遠勝尋常男子，倒不必妄自菲薄。」
听著這話我的心里真是不自在。什麼意思？歧視女性？你以為你們男的就了不起，我還就告訴你了，要不是我不想理這些時局征戰，憑我也未必比你們差到哪里去。
把一大堆廢話生生咽下。擠出一個笑容，一開門就往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