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枝揀盡 風波亂

作者 ︰ 落憂兒

「唔……」我扶著昏昏沉沉像裝滿了漿糊的腦袋,勉強支起身子。

咦,不對。

我用手奮力一撐,身子半騰空起,腳笨拙的跟上,幾個翻空小跳,就越到了幾步之外。

「哇!」我驚叫一聲,腳已經不爭氣的整個軟下去。

床榻上的身影像一股黑色的旋風,一瞬卷席到身後。

腰肢上有一雙手牢牢的箍住。

半傾的身子就這樣頓在半空。

「哎呀………」慵懶的聲音伴著呵欠軟軟的在耳邊響起,「怎麼一早起來就這麼不小心?」

突利?

趁著涌上來的酒勁,我很順手的回頭給了他一個巴掌。

「無賴。」我有氣無力的罵了一句,穩住身子,預備邁腳往前走。

「嘶。」被我忽略的腰間的手猛地一緊,整個人就跟缺氧一樣暈頭轉向。

「放開我!」

語氣強烈,可聲音還是軟綿綿的。

「放開?呵……」他的笑有刻意的曖昧意味,他挑釁的挑著睫毛打量我,「可是,雖然有了昨晚,我還是舍不得放手呢。」

我冷笑一聲。目光自始至終壓根就沒看過他。

我很強勢的拿開,或者說是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開他的手指。他的手指結了很多的厚繭,它們厚實的容易磨消人的意志。

這以後,我才正式的抬頭,無所顧忌的看他,「我知道,你沒有踫我。」

甚至臉上還有一點點笑意的。徹底的自信。

「是嗎?」他的目光對視我。

與狼的眼楮對視,心里總是會有莫大的壓力。

即使我知道我沒有贏的機會,可是我也決不允許自己輸。

他忽然一步逼近我,低頭看我,有壓迫的氣勢︰「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有踫你嗎?」

我皺皺眉頭,搖頭。

「因為,」他像黑色的颶風襲擊向我,我被他禁錮在懷里。我麻木的看著地上,竟沒有一點和他斗的心情。

「因為我要等到你清醒的時候。」他的嘴角上挑,語氣緩而不迫。不能說他是不魅惑人的。

「那麼,」我無驚無懼的看他,「你想不想知道,你如果踫了我,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不知怎麼的,竟緩緩的,冷笑出聲。

「難道…….」他的神色忽的一變。

「不,」我緩緩的搖頭,「我不至于去死。因為我還沒有那麼愚蠢。」

他舒緩下來。

「我會殺了你。」明明是狠絕至極的話,竟被我說的那麼輕松,就像隨時掐斷一枝花一樣稀疏平常。

他仔仔細細的注視我,抿緊嘴唇,手上的力道加深,似乎在毫無保留的顯示他的力量。

「你以為你可以做到?」

「不知道。」我生硬的要闖出他禁錮的角落,他的手卻像鋼筋鑄的紋絲不動。

「但是為了這個目的,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我停止掙扎,倔強的看他,輕扯嘴角,「你知道,瘋狂的人,賭起來最可怕。」

他的神色不對勁,似乎有被我激怒的趨勢。

「那麼,我倒是很想看看,你會怎麼樣不惜一切。」

「你不會的。」

「是嗎?」

「你是聰明人。我想你不踫我是因為你要一個心甘情願。你並不屑于在我昏迷不醒的時候佔有我,」毫無顧忌的直視他的眼楮,「對嗎?」

身體上的束縛一下子就解月兌了。

我壓低聲音喘氣。

撫一撫額上的虛汗。

「我還沒見過喝一杯馬女乃酒就醉的人。你可是叫我開了眼界了。」他嘻嘻笑著。

「是嗎?那你終于見識到了,恭喜你。」我冷冷的搭一句話。

「你對于昨晚在你身邊躺了一夜的人,都可以這樣的冷漠嗎?」他的臉的確忽喜忽怒,陰沉不定。一瞬就立刻寒若冰霜。

「不然我還能怎麼樣?哭天喊地的求你娶我?」我冷哼一聲,不予理會。

他忽然一下子扣住我的肩膀,掰過我的身子,逼迫我直視他。眼中的犀利之光一閃而過。

「你不是漢人?你究竟是哪里人?」

「呵,」我苦笑著搖搖頭,「我不是漢人?敢情你是?你以為漢人家的姑娘就會尋死覓活,一點出息都沒有的任人踐踏?我告訴你,漢人家的姑娘狠起來一點也不比你們草原上的遜色,你們別在那夜郎自大,自以為是了!」

突利的眼神復雜,暈在一片奇異的幽綠里更深不見底。

「你今天是怎麼了?」突利忽的伸手過來,想搭一搭我的額頭。

我側頭避開了。

「沒有啊,可能酒醉的頭疼還沒好。」我掩飾似的按按頭,朝他笑一笑。

竟連自己都覺得笑得僵硬而冷漠。

「酒醉的時候,究竟想起了什麼?」他的眼楮忽然迫近我,讓我措手不及。

我慌忙的想去掩飾些什麼,可我卻一點也不知道自己要掩飾的究竟是什麼。

「我沒有,我只是只是……」

「是想起上一次喝醉的模樣?」

突利立刻嬉皮笑臉的看著我,一副取笑的樣子。

「啊?」我眼光氤氳的看著他。

「上一次?」我喃喃的重復,木然的點點頭。「或者是的吧。」

上一次,酒喝的心甘情願,所以特別美好;

上一次,躺在我身邊的人不會挨我一巴掌;

上一次,酒醉的時候還沒有學會流淚;

他看見我的樣子,調笑的心思也去了大半,嘆了一口氣,緘默不語。

我忽然意識到,自己這副落魄的樣子,不應該讓突利看見。

我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就往帳子外跑。

「 。」只听見我撞到金盆子聲音。

「對,對不起!」我連忙跟端著盆子進來的女孩子道歉。

待我打掉身上沾的水跡才有空正眼看地上那個凹凸有致的身影。

「怎麼是你?」我掩不住自己的訝異。

竟然是阿苓達!

「我已經是公子的人,自然是跟著公子的。」阿苓達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對了,風公子,是這樣叫的嗎?」

我點點頭。

她受到了鼓舞,臉頰漫上一層玫瑰色。「風公子,我給你梳洗一下吧。」

這回可輪到我理所當然了。

「突利王子,你听見沒有,有人要給我梳洗,你還不回避一下?」

回頭看他,還是千年不動,屹立不倒的模樣。

我沒好氣的踢了他一腳,「快出去了。」

阿苓達很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又目送著突利出去。

我下意識的模臉,「怎麼了?」

「不是。」她放下盆子,鉸干帕子遞給我,「我只是覺得,你和王子的兄弟情義很深厚。你不知道,王子平時的脾氣壞得嚇人。我和花賬的姐妹在他的面前都不敢出一點點錯,否則,輕則打罵,重則…….」

我的手指一陣陣的發緊,果然,他不是一個輕易的角色。

這種表面嘻嘻哈哈,卻在背後做文章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他究竟想在我的面前掩飾什麼?

他有什麼目的?

「阿風!」我被怒氣沖沖的女聲驚得清醒過來。

「公,公主?」

這位小公主的刁蠻勁兒,沒收斂幾天,就變本加厲全還回來了。

她三步並兩步直沖過來,「啪」的把裝了水的盆子朝地上用力一擲。指著阿苓達氣急敗壞,「你,你這個下三流的舞姬!你也配在這里,你給我滾出去!」

「公主!不要太過分!」我站起來,輕輕拂開濺落在身上的水珠。

「阿苓達,你先出去。」我淺笑著朝阿苓達點點頭。

公主賭氣不說話

我倒是樂得痛快,拿起矮桌上的橘子,悠閑的剝

起來。

「你,你,」呵我心里暗笑,還是忍不住啊。

「你可惡!他們跟我說你去了花賬子,我還賭咒發誓的不相信。可是你,你竟然真的像他們說的一樣,不但去了,你竟然連花賬的第一美人都帶回來了!」

公主氣的直跺腳,漲紅的臉色如朱丹。

「公主。」

「不許叫我公主!」

啊?我看一看她嘟的老高的嘴唇,「哦,哦。我是說,阿史那燕,如果你為了這種小事,大可以不必這麼激動。」我掰了一瓣橘子塞進嘴里,「什麼花賬,白帳的,要是我知道那是跳舞的地方,我還不樂意去呢。至于阿苓達,我只不過不想看她被別人欺負。這難道由什麼錯嗎?」

「你,」她略略一低頭,隨即又很快的抬起頭,「你沒有騙我?那麼說,你不喜歡阿苓達?也不會要她?」

「嗯。」我稀里糊涂的點點頭。補充道︰「不過還是要麻煩你,給她一份穩定的工作。不要委屈她。」

「那當然沒問題了。我可以讓她留在我哥哥這里。」

「嗯。」解決了一個大問題,心里也著實輕松不少。

「對了,」她像一只小鳥一樣跳起來,眼光灩灩的盯著我,「我還听說你大鬧花賬。這是真的嗎?」

「什麼?」我被他弄得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你是說,那些舞姬圍著我跳舞的事嗎?」

「不是啦!」她微嗔道。臉上卻多了一抹喜色。

「那是什麼?」我搖搖頭,「不記得了。」

她一步一頓,指手畫腳兼之眉飛色舞,「我听說你喝醉了,然後指著花賬的人,揪住一個罵一個,把每個人罵的落花流水,下不了台呢!」

「什麼!怎麼可能!」我差點沒被吃到一半的橘子噎死,從的地方一躍三尺高。

「怎麼不可能啊?」突利的撩起簾子,用半只手臂撐著,一臉痞子笑。「要不要我來幫你回憶一下,你昨天都罵了哪些經典話語啊?嗯,我來好好想想。」他莊重的敲敲自己的腦袋,眼珠子轉了一圈,「什麼長得像冬瓜啦,皮蛋啊,一看就是光棍,一看就是老婆奴,吃東西像野豬,豬八戒都比你吃相好……….哎,對了,」他走過來,微微俯子看我,「你這些亂七八糟的話都是什麼意思啊?我漢話學的不地道,听不懂。他們問我,我都解釋不了。」

「呃…….」我瘋狂!我抓狂!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就是劈,也要在地上劈出一條道鑽進去的啊。

「好了,你們愛怎麼笑就怎麼笑吧。又不是沒見過人撒酒瘋,至于嗎!」

我留下他們兩兄妹在帳子里笑死算了。

我想,是時候找阿苓達談談。

「阿苓達。」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如果是因為公主的話,不要緊,我可以當你的婢女,侍候你們。」她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我覺得很奇怪,一個跳起舞來,風情萬種的女人,為什麼可以這麼輕易的收斂自己的光彩?

所以說,女人還是在她自己的舞台上最美。一旦卸了妝,褪去了舞衣,就再也回不去原來的風光了。特別是舞女。

「我只想說,我不會要你,也並不想要公主。我已經有了愛人。我把你要過來,只是為了救你,讓你有選擇的自由。」我很認真的說著,偶爾看一看她的臉色,她的舞蹈熱烈,內心卻好像很膽小,「所以,如果你足夠聰明的話,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如果我是你,我會選擇草原上騎馬獵鹿的大丈夫,和牛羊日光過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不是選擇在一個一無所有的弱書生身邊端茶遞水。」

我很瀟灑的拋下幾句話,大步流星的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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