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早就醒了」突利左手端著一個臉盆,右手拎著圓盤,手忙腳亂,滑稽的像個小丑。
我心里笑得不行,臉上卻裝出一副再正常不過的樣子。
突利絞干帕子,隨手遞給我。
我微微怔神,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來。
「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唔?」我楞了一下,「已經,睡夠了。」
昨晚躺在床上就清清楚楚的知道,肯定不可能睡著了。
最近的失眠似乎更厲害了。
是白天想的太多了嗎?
不過,我抬頭打量一下帳子,心里暗道︰一想到是突利的地方,更加睡不著。
「賽馬會之後會有歌舞會,更加熱鬧,你或者會樂意看看。「
「好啊。「我興致勃勃的去斂起自己的衣飾。
頗有意味的瞄了突利一眼。
他這回倒是乖乖出去了。
厚若濃霧,麗如羅霞。
繁漪盛瀲,濃光沉落。
很有幾分舞衣的樣子,通身是凝固沉澱的藍靛之色,不知道反復染了多少次,才有這種艷入骨的顏色。濃烈的近乎極深極深的海藻綠,摻一點夜晦暗的薄光。
繁復的煙霞流雲累累陷入絲縷之中,由裙擺向上恣意蔓延。
胸前雜以金箔點綴勾勒出花繁之景。
兩旁的袖子卻都用了薄薄的粉藍紗,隨風而落,縴麗朦朧。
隨意踏出幾步,就有墨光沉沉緩動。
仿佛閉眼就可以嗅見,茶靡花開如霧時,頹然濃烈的芳香。
撫鏡自看,覺得面上未免素淨了些。
取了串珍絡累累的玉珠鏈,把一頭墨發束好,垂到身前。鬟鬟青絲中,珠光畢現,煞是好看。
空空的額頭還是單調,又復取了一掛墨藍額飾戴上。
形如藤蔓,粗中間細,眉心墜了一顆玫瑰粉的石榴石。
眉宇之間頓時晶亮起來。
突利這個不速之客,又超無視我的闖了進來。
我沒好氣的拿眼楮瞪他。
「喂,你懂不懂禮貌的?大哥?」
「我可不記得什麼時候有你這樣一個妹妹?」他慵懶的翻了翻眼皮。
隨後站定,由上到下的打量我。
說實話,他的眼神,總是讓我覺得不安,不舒服。
那是狼對待掙扎的獵物才有的眼神。
他的笑容不自覺的加深。
「我原以為你空有一副好相貌。卻不懂得利用,看來我是大錯特錯。」
「你不要把我想的太超然了,其實我一直都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人。有所有女人都有的弊端。」我攤開手,無辜的看看他。
「你認為女人愛美是一種弊端?」他的眼楮若有所思地一閉。
我把雙手交叉于前胸。
「或者,你認為這是一種手段。」
「你總愛和我打啞謎。」他從睫毛的陰影里看我。
我聳聳肩。
「我的話再明白不過。」
「好了,不要胡扯了。來看看我送你的禮物。」
我這才發現他手上的鼓鼓的紅綢。
他只用一只右手把包裹著的紅綢掀開,左手把東西取出來,遞給我。
「你為什麼總是送我東西?」我不接反問。
「這有什麼為什麼?喜歡送就送了。」他把東西徑直往我手里一塞,眉毛也沒抬,毫不在意的說︰「你要是不喜歡,就把它丟掉。」
說著,轉身背對著我。
我揮去心頭不快,低頭去看。
是一雙很漂亮的煙白色軟緞素鞋。
我對于身外物有一種特殊的直覺,只需要三秒鐘,我就可以知道它會陪伴我多久。
皓素似寒月,淡薄如雲煙。
淡若無物的段面上用素銀輕描淡寫,幾脈浮羅藤蔓,迤邐出疏淡而不可捉模的珠玉之光。
煙波明滅間,迷離了你的眼。
它朦朧唯美的不像話,總讓你覺得它不會存在很久,就像飛煙一般隨時會消散在空氣之間。
留你獨個兒在那兒,記著它的美,它的好。
幸好,鞋尖上墜的金鈴鐺給了我一點真實的感覺。
精致的如同一枚日光里的珍珠。
金色的流光乍現,暖化了原來漠漠寒光里的淒清之意。
似乎在這樣一對小小的鞋子里,就可以看見日出薄煙之景,美輪美奐。
我不由自主的把它套上我的腳。
雪緞異常柔軟,就像踏在絲絨棉花上,不,應該說,整個人就像騰雲駕霧,渺渺不知所以。
「謝謝。」我由衷的說道,「這是送給我最好東西了。」
「你喜歡?」他忽的轉身,我幾乎以為他會跌倒。
「是的。」我忘乎所以,自顧自的傻傻點頭。
「這就不知所措了?還有更好的東西,晚上再給你!」他高興的不得了,眸光襯得靨子發亮。
我原地踏了幾步,鈴聲清碎如珠玉。
「不過,這好像是中原的東西吧?」我轉了個身子坐下來,抬起腳細看,笑道︰「更確切一點,是宮廷之物。」
突厥絕不可能有這樣殊淡的緞子,只有那兩個小鈴鐺才是屬于這里的。
「嗯,還算聰明。」他朝我一擠眼楮,「偷偷告訴你,整個突厥,這種緞子只會有一塊。」
「為什麼送我這麼貴的東西?你就不會心疼嗎?」我不明所以的望著他。
這麼好的東西,竟然拿來做鞋子,踩了草地,踩泥巴,真是暴殄天物!
他眼光一沉,抿緊嘴唇。
「怎麼還問為什麼。這種緞子給了別人才是浪費。再說,」他抬起眸子看我,猶豫了一下,「這是,我能找到最軟的段子。」
我騰空的腳一滯,落在地上。
淡淡的笑了一下。
「對了,不是說去歌舞會?怎麼還不走?」
他手指的關節僵硬了一下,隨即從我身邊掠過。
歌舞會比起賽馬會更是熱鬧。
處處笑語歡聲,彩衣明樂,載歌載舞。
雜七雜八的樂器聲,人語聲,歡笑聲,伴著鮮艷豪放的舞蹈向我襲來。
我看的眼花繚亂,劉小姐進大觀園啊。
突利一把扯過東倒西歪的我。按坐在他的旁邊。
隨手遞給我一碗酥乳。我嘗了一口,不甜不咸,粘稠滿口,跟咸豆漿一樣怪異。
自然放下碗,去取刺蜜,葡萄吃。
這里除了烤的東西,還是水果靠得住。
眼前深目高鼻,絡腮胡子長得很有抽象派風格的草原藝術家高聲唱著︰
「肉為酪,冰為漿,穹廬為帳氈為牆……」
他們的歌詞通俗易懂,又極其可愛。有濃厚的民族氣息。
我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一曲終了,突利興致勃勃的扯我的袖子,「喂,想不想听我唱一首?」
我還沒回答。他就已經把原來的藝術家趕下場了。
他不知從哪里借來一把像冬不拉一樣的樂器,肚子鼓鼓的像半個葫蘆。
然後,他的手指在弦上隨意撥了兩下,便低低唱起來。
他的樣子疏懶慵散,像一只假寐的黑貓,他的手好像無意撥弦,象牙撩動蛇皮的樂聲卻孜孜不斷地涌出來。
他是黑衣下沉睡的魔術師。
他的嗓音低低沉沉,是懸崖深處猛獸的低吟。
粗糙與細膩的交織,融合,他本身就是這種矛盾的產物。
他深情的唱,帶一點令人心醉的傷感。
「臉上炯炯閃光
 
;靨子發亮
像北極星一樣
她這樣漂亮
她笑高高的天空哈哈回響
她哭高高的天空跟著悲傷
巴扎克看見她
失掉了理智
魂不附體」
不知什麼時候,突利把他魅惑的眼楮睜開,一瞬不瞬的看著我。
我忽然發現,為什麼他總是半斂著眸子。他的熒綠色眼眸是有魔力的,不論誰看見那雙琉璃眼,都會被深深的吸入無底洞里。
眼楮太過美麗的人,會被人誤認為妖孽。
「他們草場朝霞輝映
他們牧場鮮花燦漫
他們日子牧歌般和諧
他們生活女乃酪般香甜。」
眾人順著突利的眼楮,也把眼光落在我的身上
我有些焦灼,坐立不安。
那個妖孽還在唱︰
「他們草場會朝霞輝映
他們牧場會鮮花燦漫
他們日子會如牧歌般和諧
他們生活會如女乃酪般香甜。」
會嗎?會嗎?
我抬起眸子問他,會嗎?會嗎?
他已經自顧自的把眼楮閉上,手指利落的滑下一個尾音。
掌聲雷動,喧囂惱人。
有好事的人把我往中央的他推。
我被狼狽的推搡到他的面前。
他目光灼灼的看著我,他的眼楮有魔力,情感在的眼底,如苔蘚一樣豐盛滋長。
他的眼眸有潮濕的深情。
我不知所措的站著,面對四周的目光,直覺性的覺得應該講一點什麼話。
我終于結結巴巴的開口了︰
「那個,那個,」
「什麼?」他湊近我的臉,細細看我眼底的顏色。
臉上的緋紅似乎漫到了眼底。
「那個,」我索性豁出去了,「巴扎克,是誰啊?」
他的面部表情僵硬的扭曲,難以置信的看著我。
那種不可名狀的貴族氣息讓我覺得,我實在是講了一句很煞風景的話。
「呵呵,」他頃刻間收起對我鄙夷的目光,眼光泛起暖意的挑釁,「巴扎克,突厥語里是王子的意思。懂了嗎?」
「哦。」我木頭樁子一樣往下點頭。
他把冬不拉拋在一邊,伸手扯我到另一邊去看舞蹈。
「你打扮很美,不跳舞很可惜。願意為我跳一曲嗎?」他把手放在額上,像注視一個任性的孩子,笑意妖嬈的注視我。
「可是,」我吧唧一下嘴巴,示弱的回看,「我不會跳舞啊。」
他自嘲的搖搖頭。帶我擠入觀看的人群。
「不會跳舞可不行。我們土地上的女兒,都是為了跳舞唱歌而生的。」他手指一指,「好好學著。傍晚的時候,我們會在草原中央燃起一個大篝火,到時候,所有人都會圍著火焰,載歌載舞,通宵達旦。」
「跳舞直至天明?」我的眼神迷離。
「是啊?」他隨意挑眉,「怎麼了?」
「沒有。」我若有所失的輕笑,「我只是覺得,這樣很美。」
一整天,我都興致盎然的看舞,學舞,跳舞。
我忽然驚訝的發現,我的跳舞天分很高啊。
大多數的舞蹈,看一遍就可以很清晰的映在腦子里。就像放電影一樣容易。
大家都很熱情的過來教我。
我也是來者不拒。
半天下來。已經把突厥舞學了個大半。
「這位姑娘真是天賦異稟,我平生還沒見過學舞學的這樣快的人呢!」
我既心虛又謙虛的搖搖頭,心里也覺得奇怪的不得了,以前也從沒有這種情況啊。
班里排演群舞的時候,領舞差點就想把我生吞活剝了。
難道來了一趟古代,我潛在的能量已經完全開發了?
「姑娘,發什麼楞啊?阿普娜火神可是來了呢。」頭裹彩羅巾的大媽一把把我拉到篝火堆里。
有個喇嘛打扮的老頭在篝火前方,喃喃的念著什麼。
我無聊的想,驅鬼和祈福,形式好像也差不多麼。
都是奇裝異服,碎碎念。
「啊!」喇嘛張開手臂,一副到死都虔誠的表情,向天呼喊︰「火神!賜予我們豐足的食物!我們的舞蹈聖母,賜予我們永不停息的歡樂。跳舞吧!盡情的跳舞吧!」
人群忽的涌上去。
大家手拉手,邊跳邊唱,熱鬧的忘乎所以。
我也心情大好,跟著胡亂大聲叫喚,兼之手舞足蹈。
正跳到興頭上,忽然有人從身後拍了我一下。
「突利!」我興奮地跳出去,「快來和我們一起跳!」
「跳夠了嗎?走,我帶你去另一個地方。」他不由分說,拽過我離開熱鬧的火。
我小聲的咒罵他,哼,可惡,人家學了半天的舞蹈,就是為了跳舞至天明。這下可好,全給你攪了。
「嗯。到了!」
突利軟綿綿的往後一倒,整個人仰躺在地上。
我向四周看了看,不由得撅嘴,「什麼啊,就是這里?黑洞洞的,什麼也沒有,你要我看什麼啊?」
他閉著眼楮,只輕易的大手一揮,把我拉入懷中。
「喂,」我掙扎著推搡他,「你,你又要干嘛!再不放手,別怪我不客氣!」
「哦?」他依舊閑閑閉眼,絲毫不在意,有滿不在乎的精致。慵懶的樣子像一只黑色的波斯貓。
只把一只手枕到腦後,只用一只手就能輕而易舉把我緊緊箍住。
「我倒想看看,你是怎麼樣不客氣的。」
「你,」我氣極而噎,索性僵住不動,「要干嘛!你不會無聊到在這里吹冷風吧?要是這樣,趁早放我回去,你一個人留在這里好好吹!」
「安靜一點。往天上看。」
我沒好氣的往上翻眼皮,卻在下一刻呆了。
天上有很多很多的星星。
綴在黑漆漆的夜里,像是藏在黑絲絨里的金沙,忽然就有了一種滄海一粟的感慨。
大漠的無邊無際,時間仿佛也到不了盡頭。
一切都不會停止。
一切都是永恆,因為永恆,所以荒蕪。
它們在暗夜里,寂寞得美麗。
「怎麼樣?是不是很久都沒有看星星了?」
「是啊。真的很久很久了。以前,只記得看月亮。差點把這些小家伙忘了。」
星星和月亮,究竟哪個更寂寞?
我只是覺得大漠里的星星,總是給人一種特別寂寥的感覺。
我起身側坐,突利也起來,坐在我身邊。
「對了,你說要送我的東西,就是這個?」
「不是。」
他神秘兮兮的塞給我一個盒子,對我一揚下巴,露出頸部的曲線,「打開看看。」
我躊躇了一下,打開盒蓋。
並沒有預期中光芒四射。
只有一小束柔和而稍顯黯鈍的金光徘徊。
我取出來細看。
是一個古樸原始的金冠。很輕,觸感柔潤,應該已經被人撫模過無數次,纏上女人指間濕潤的溫度。
它的金色近乎沙土的顏色,深沉渾厚,沉積了歷史的滄桑。
它褪去了浮夸的絢麗,只留下實質的美麗。
唯有冠頂的墨黑寶石,依舊神采懾人。
「這是?」
「還記得我跟你提過的和羅孔額金冠嗎?」
什麼?我驚得差點把金冠松開。
難以置信的掂量眼前的金冠。
「你不是說它是汗妃的信物?」
「剛剛,我去找了我的母親,順便把它要了過來。」他說的輕描淡寫,理所應當。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又來了。你哪來的這麼多莫名其妙的為什麼!」他的聲音隱隱有了怒氣。
「你為什麼去找汗妃?不會是專門去取這個金冠吧?」我現在拿著金冠,就像拿著定時炸彈一樣,局促不安。
「當然不是。我只是讓我們這段時間安靜一點,不會有刺客打擾。」他的眸光滲出一絲駭人的寒意。
「好了」他忽然對我展開笑臉,「來,戴上讓我看看。」
他不由分說舉起金冠,按在我的頭上。
嘴角溢出一絲笑,「嗯。很好看。」
「好看的是金冠,而不是我。」我冷冷的說道。
伸手要取下冠子。突利用手緊緊扣住我的手腕。
「突利!你要清楚,這個金冠意味著什麼!」我無法克制的朝她吼道。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突利低吼道。
「不要再胡鬧了。突利,它不適合我。這麼尊貴的東西,我受不起。」我疲憊的松開手。
「不,我說過。你是屬于突厥的,只有你有資格擁有它。」他輕輕捧住我發上的冠,愛憐的注視。「你不是答應我,會融入我們的生活嗎?你看,你表現的多好。」
「是。突利。我承認。我喜歡這里。我喜歡新鮮的事物,可以毫無顧忌的接受你們的食物。我喜歡你們的衣服。我喜歡你們自由自在的歌唱,跳舞。可是我是一個花心的人。我可以喜歡很多地方。卻很少專注于停留在一個地方。我喜歡一切美麗的東西。可是真正想擁有的,卻很少很少。我不能夠完全停留。因為我的心,不屬于這里。」我把自己的手按在左胸上,虔誠的的看著他幽深的眼楮。「你知道嗎?我曾經一度很向往陶淵明‘采菊東籬’的生活,可後來我發覺,這種生活,剛開始我可能會甘之如飴,可是要我過一輩子,我是會瘋的。」
「所以,就是這樣。」我把金冠輕輕取下來,放在突利的手心,「有些東西,喜歡過就已經很好了。我並不在乎是不是能長久的擁有它。有時候,一輩子的禁錮,不管于他于我,都會是一種傷害。」
我靜靜的看著他。
他睫毛下的陰影投影到我的眼底。
「你沒有過過一輩子,怎麼知道,這種生活不適合你?」
「有些東西,憑直覺就可以。我沒有那麼多的一輩子當做試驗品。」
「可是我要拿我這輩子做實驗。而你,只能奉陪。」他近乎粗暴的把金冠強按在我的頭上。
「突利,」我心煩意亂的喊他,「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一直都是你不明白而已!」他騰地一下站立起來,居高臨下的指著我。「你,你說的冠冕堂皇。你又何曾真心的投入!你從來就不曾放下對我的戒備之心!你在心里總是小心翼翼的防備我。你每次問出口‘為什麼’,都是因為你覺得我每一個動作背後,都是一個天大的陰謀!你何曾放下戒心,真正投入到我的生活!」
我听得一愣。
是,他說的沒錯。他身上危險的氣息一靠近,我就會不自覺的做出保護的姿勢。
我有一種可以叫做本能的警惕。
每當他看著我的時候,我會隨時有一種,餓狼覬覦獵物的感覺。
對于他的話。只會听,不會信。因為完全不清楚他的面具下面究竟是什麼。會反反復復的揣摩他,窺探他。
這種感覺跟對李世民的完全相反。
即使他也是一樣的深不可測,難以捉模。我卻從沒有刻意去揣摩他的心思。我是毫無防備,完完全全的信賴他。至死也不懷疑他。
「好了,不要再想了。」他把我攬過去,以保護的姿勢摟住,「我們回去,跳舞達旦。」
「突利,」我無力的喊他,「放開我吧。」
「不可能。」他宣誓性的摟緊我,「狼群認定的目標,至死也不會改變!」
我們終于瘋狂舞蹈。
日光乍空,人群相擁的時候,我只說了一句話︰
「我要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