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我的父親嗎？」他低著頭，目光低垂，就像一瓣花瓣那樣柔而輕的飄落在紫簫上。
「什麼？」我被他的神情正看得出神，「哦，哦，好像……還沒有……」我略微想了想，「因為腳傷，我一直都呆在房里，見過的除了你和嬋娟，也就是幾個僕役。」
「我的母親很早就去世了，她是父親成群的姬妾之中最美的一個，所以，父親待我一直很好。」他仰頭望月，似乎沉浸在回憶之中。
目光悠遠，仿佛一直延伸到天盡頭。
「怪不得，」我目不轉楮的看著他，月兌口而出，「那你一定長得很像你的母親。」
他微微一怔，隨即清風月朗的一笑而過，並不在意，繼續說道︰「父親知道我志在高山流水，也就隨我的心意，為我蓋了竹屋，搜集天下珍貴古籍供我瞻看。」
「嗯。」我點點頭，「看得出來，你的父親真的很疼愛你。我總覺得你的房間有一種格格不入的富貴之氣，想必也是因為你的父親將最好的寶物都送給你。」我忽然將想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難道說，是你的父親出了什麼事？」
他敏感的皺一下眉毛，將眸光收斂到眸心深處的水墨之中，似在苦思。
我並不想打擾他，也就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月亮。
想著一些無關的人與事。
有月亮的晚上，是適合想念的時候。
隔了好久我才發現，承公子停留的目光。
他深深的眼眸中有一縷看不清的雲霧，「你的身上有一種奇特的氣質，特別是，在有月光的時候。」
「是嗎？」我微微的揚起側臉看他，「我喜歡月亮，所以我接受你的評價。也樂意把它當做一種贊美。」
他清欠一笑，斂正神色，甚是嚴峻的凝視我的眼楮，「語裳，想必你也知道現在天下的局勢混亂。豪杰並起，群臣叛亂，而我的父親，」他放沉了聲音，儼然沒有了平時的清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重，「也想分一杯羹。」
「原來是這樣。」
我的平靜似乎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難道你不認為，為人臣子，作亂犯上是大逆不道之事？」
「大逆不道？」我輕輕溢出一絲諷刺的笑，「不是每一個人都願意做伯夷叔齊，采薇而死。亂世之中，更多英杰想的是項羽的‘彼可取而代也。’」
晚風越過，揚起我的袖子。
「你總是有你的道理。」
一瞬間我對他的笑，有點恍惚。
「父親，希望我去幫他，這是他第一次開口。」
我看見他不經意皺緊的眉頭，心中默默嘆了一口氣。
他畢竟不是仙人，也算不得閑人，處在塵世之中，有幾個能跳出世俗的框框條條？即使是出家做和尚也未必清淨。除非你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孤兒，無親無故，無牽無掛，說不定可以跳月兌世外，得幾分逍遙。
否則，有情是錯，無情也是錯。
錯，錯。錯。
世間事，錯的又豈止是陸游和唐婉？
我甚至沒有見過對的人。
「你不願去。」他凝視我的眼楮，我直叨叨的拋出一句話，「你嫌棄那里髒。你害怕名利場的骯髒玷污了你的袖子。你更怕自己在政治斗爭的血雨腥風中，迷失自己，再也沒有最初的清白。」
我喜歡他靜川明波一般的氣度，只在眉宇間輕輕驚動，卻意色坦然，大有謝安之風。
他與李世民的神氣自若不同，李世民的骨子里有桀驁的自信；而他，是完全的淡而處之，禪心佛性，喜不喜，怒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