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恭敬不如從命。」
「好,沒有酸文人的扭捏,果然有風範!」
「只是……」旁邊有人伸出腦袋朝半天高的建築看了一眼,「這要怎麼上去?」
隋煬帝輕笑一聲,擊掌三下。
兩落白紗之間,落下一截半弧形的紗幔,就像白布做的秋千一樣。
「坐上去,自然會有神力相助。」
隋煬帝笑著,甚是得意。
今晚,他是創造奇跡的魔術師。
我走近幾落白紗中的一落,發現它們雖然隨風搖擺,端頭卻是已經被地上的銅環系住了的。
可以隨風而起,動而不亂,靜而有態。
「遺光,你先上去吧。」
「不了。」我饒有趣味的踢一踢一旁系住的白紗,抿起嘴角笑道︰「我自有辦法。」
「哦?」隋煬帝眯起狹長的眼楮,「那朕倒要看看朕的寶貝女兒有什麼法子。」
隋煬帝和宇文承基坐上白紗。
上頭的人開始卷紗幔,紗幔秋千緩緩上升,就在快到頂端的時候。
我一轉腳踝,半步躍上白紗,足下沿著快點,只憑輕紗為路,直上雲霄。
看得一干大臣怕是驚呆了,頭仰得短脖子差點斷了,眼楮睜得鼓出來,像極了青蛙看天的表情。
只先一步,落于白藻宮地面。
面對面前兩個人的驚異,只是一笑了之。
「父皇,女兒回禮變的戲法也不賴吧?」
隋煬帝放聲而笑,攬過我的肩︰「這當真是只有你,才住得起的宮殿。」
我回身看去,宮殿像一個巨大的玉露盤。
東西南北系著白紗的頂上,各墜有一顆夜明珠,光照滿堂,底下各一個白衣侍女。
大殿中間墜有一顆大夜明珠,光彩熠熠,宛如白月。
四壁無牆,惟有四柱細白玉,間用冰紋白紗垂地圍繞,亦趨亦飄。
我低頭看去,不覺啞然而驚,白玉之地,竟鑿地為蓮,瓣瓣清晰,楚楚生白,向四周蔓延開來。
我不假思索的把鞋子褪下,赤足踏上,只覺得溫潤,不同于一般的冷玉石,忙問道︰「這是什麼玉?」
「整個白藻宮都是用藍田白玉雕制的。」
我倒吸一口氣,只覺得窮工極麗,奢靡非常。
「听聞潘妃步步生蓮,不想今日的足下蓮華竟是為我而生。」
大殿中央是一個近乎圓形的蓮花玉床,就地而雕,新穎別致,浮華極盛。
軟紈蠶冰簟,輕綃煙羅帳。
至于東首的浮雲案和西首的白琉璃屏風,也皆是就地雕刻,白玉為架,飾以珠玉銀器而已。
百般風景皆由一處幻化,美輪美奐,不可勝收。
空有余,美有余,大大超出我的意料。
連承公子也不由搖首默嘆道︰「白藻一宮,世無其二。」
贊許或是有的吧,但更多的,似乎是悲哀,我是這個奇跡的源起,也是這個奇跡的怨尤。
「公主,應該累了。承基先行告退。」
承公子很清雅的一俯身。
隋煬帝隨承公子離開。
我想也不想,就這一身白袍,躺進蓮花床里,拉過被子,裹緊身子。
這一晚,于隋煬帝的意義是什麼,我自是不知道。
但是,于我,似乎……干揀一身好衣服,一座好宅子。
多少人一生求的,也只是破衣陋屋。
我沉沉睡去。
我的一晚奢靡夢,不知毀了多少磚頭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