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賭氣的彈一彈琴弦︰「我原以為你是個君子,沒想到肚子里也有壞墨水,樂意打啞謎逗人玩。」
「總是做君子,也會累的。也請公主允許我,做一回小人。」
我笑睨他一眼,湊過去看那琴,指尖往弦上彈一彈。
「簫我是學不得了,七弦琴卻是一直想學的。」
「是嗎?那我來教你。」
「可是……」
我話音未落,他已經輕輕執起我的手,按在琴弦之上。
他的手指溫潤,掌心溫暖,覆在冰涼的手上,如臨春日,萬物復蘇。
「七弦琴指法頗多。右手有托、擘、抹、挑、勾、剔、打、摘、輪、撥、刺、撮、滾、拂等;左手有吟、猱,綽、注、撞、進復、退復、起等。琴藝有十六法,即輕、松、脆、滑、高、潔、清、虛、幽、奇、古、澹、中、和、疾、徐。」
他態度懇切,極其認真,可我卻心猿意馬,被一個字一個字听得頭昏。
「等一等。」我深感窘迫的望著他,左手模一模脖子,「那個,我資質愚鈍,最怕麻煩。你還是多彈幾遍,讓我自己臨摹吧。」
他听我這樣說,笑意不覺加深,卻也順著我的意思。揚袖一灑,清音已起。
他反復彈了許多遍。
我目不轉楮的看著他,手指上下翻飛,心里默默記憶。
熟記于心之後,我閉上眼楮,分辨琴音琴意。
琴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有了一些澀勒之聲,凝滯不通。
怎麼會這樣?
我微微蹙著眉頭,睜開眼楮,赫然看見冰白色的細弦上,透著淺色血痕,就像是雪夜里的點點血梅花,美得驚心。
我猛地撲過去,甚至是粗暴的將沾血的琴摔到一邊。
我的手捧著他的手指,我們有一樣的潔白,玉一般相似的光澤;他的手指更加淒美,他的指尖開滿了,暗紅色的花。
那是他血液的顏色,美得殘忍。
「你是傻瓜嗎?」我不可抑制的朝他大聲吼叫。
捧著他的手,本能的顫抖。
我握不住他的手。
那樣的血色,太沉重。
「不要緊的。怎麼樣?學會了多少?」
他的唇色暗淡,沒有月光的照耀,近乎慘白。
我再不搭理他的話,只是把裙角的白布,近乎粗暴蠻橫的撕扯下來。
「語裳。」
他輕輕喚我,眼神像七歲的孩子那樣,干淨美好,帶一點白柳絮的憔悴色。
我深吸一口氣,把所有的情緒連同眼淚,硬生生逼回去。
咬著嘴唇,卻仍是朝他笑了一笑。
我這才發現,自己的笑容是這樣脆弱空洞,隨時可以破碎。
「我來給你包扎。」
「語裳。」
他低聲喚我。
眸中的濃烈,他將其稀釋。
「嗯?」
我淺淺應他。
「記得,‘琴藝’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琴意’。意者,由心而生,遠在弦音之外,所謂‘言有盡意無窮’也。」
琴意,即情意。
情生意,意生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