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枝揀盡 美人蕉下琴如雨(4)

作者 ︰ 落憂兒

我剛一落座,只听得宣華夫人向皇上拋一個媚眼,撒嬌道︰「皇上,听說皇上最近得了一件寶琴,借臣妾們開開眼吧。」

那眉眼拋的,唱戲的水袖似的。

「哦?」隋煬帝狹起眼楮來,酒醉的表情,「你們的耳朵倒是靈的很啊。」

「皇上…….」

宣華夫人又在嗓子里,多加了幾罐糖,甜死人啊。

「好好。」隋煬帝既是無奈又是得意的一拍掌。

一個侍女雙手捧琴,款款而入,姿態甚是小心翼翼。

大廳的中間擺著一張無檀木浮雲長案,七弦琴被端放案上。

琴身黑至深沉,如黑潭之底,卻有白光籠罩通體,仿佛是白玉壁隱于其中;七根絲弦,細薄透亮,似乎是由霧氣凝成的,遇光則融。

深黑可以墜地,透白可以升天,天地運化的聖物一般,有一種獨屬于自然的和諧之美。

「果然是好琴。」美人們紛紛附和道。

「這琴好在哪里?本宮孤陋寡聞,倒是看不出來。」黎貴人撥弄著長長的指甲,意態悠緩,矜傲畢現。

「降仙倒是略知一二。」吳婕妤將水蔥一般的指尖,在唇邊來回摩挲了一下,輕言細語道︰「這琴弦,是冰蠶絲。傳說,雪山上有一只千年冰蠶,百年吐絲一根。極為罕見,刀割不斷,是天下第一利器。而這琴身,應該是伯牙木。傳說當年鐘子期死,伯牙破琴絕弦,琴木分為兩段,樵夫拾回家中,遇火不焚,反而重新熔鑄一體,是為奇事。」

寶物,寶物,通常珍貴的並不是寶物本身,而是負載在寶物身上一個又一個,神秘莫測的傳說。

因為傳說,所以動人。

那是一段未知的,並將永遠光鮮美麗的故事。

「呵,說的不錯。」隋煬帝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承基,听你父親說,你七歲就已經學得一手的好琴,來,彈奏一曲,不要辜負了這副琴。」

隋煬帝目光炯炯,笑意晏然的發出邀請。

這寶琴的彈奏,顯然是一個莫大的恩賜。

承基無可奈何的看了七弦琴一眼,露出惋惜的神色,澀笑道︰「恐怕,臣是無法盡興了。」

他將手臂舉起,露出他的手指,恍然無事。

是。原本縴長如玉的指尖,纏著的,是我昨天撕下的白布。

他還纏著。

一直纏著。

臃腫的指尖像一個蒼白色的笑話,沒有人笑出聲。

而那白色與我,是一種疼痛。

我的指尖開始染上這種痛楚。

我把痛楚攥緊,摁進手心。

「這……」

隋煬帝擰著眉頭,似乎也有些許不忍。

看到這般俊逸如仙的男子,傷口纏繞,十指連心,任誰都會不忍的吧。

他是那樣好的男子,應該是擺月兌世俗虛體的病痛的。

「沒有什麼,」他的目光凝滯于蒼白的指尖,竟然流露出一點微如燭光的痴笑。「太久沒有彈琴了,弦又生手,才鬧得這樣的笑話。」

弦又生手?

是弦又割手吧?昨天晚上,寒風吹在**的手上,像刀割,寸寸生疼。

而他,手指,冰冷如柱;在寒針一般的弦上移動的感覺,是不是像美人魚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覺?

在流血,在痛,可是血液的溫度那麼迷人;他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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