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由我,逼他停下來。
由我來。
「宇文公子,」我的聲音有些突兀,回響在大廳里,大廳擠滿了人,回聲卻是空落落的,「你的手,包扎的太不小心了,父皇,宣太醫來替他重新包扎好不好?」
「好啊,來人……」
「不必了。」他淡淡看我一眼,笑容里有一泊微光。「這樣的包扎,已經很好。」
「不要。」緊蹙著眉頭,我寒聲月兌口道。
眾人似乎被我語氣中是情緒唬了一唬,怪異是看著我和他。
他神色正常。
我的神色也恢復正常。
「不是,我是說……」我尷尬的笑著,掩飾自己的情緒,「手指,對一個彈琴者是很重要的。給太醫看看總是好的,是不是?」
我不再看他,回身去和隋煬帝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我也略懂醫道,真的不必麻煩。」他揚起酒杯,落落大方,朝前方端一端,「打擾雅興,我且自罰一杯。」
他的拒絕,罕見的堅持,甚至固執。
他握著酒杯的姿態依然漂亮,沒有因指傷褪去半分。
我緊緊握拳,還欲再開口,隋煬帝仿佛已經知曉了什麼,舉起寬大的袖子擋住我的視線,神色鄭重的,搖一搖頭。
我不再多話。
他不是醉的,人人都看錯了他。
他是最清醒的一個。
「呵呵,」他放開抿著的嘴角,重新恢復紙醉金迷的假象,「看來是朕沒有耳福了。」
「怎麼會呢?」尖利的笑聲劃破耳膜,容華夫人不陰不陽的挑眉看我,她的長眉刻意畫細,在妖嬈之外,更有一份凌人盛氣。「皇上難道忘了嗎?遺光公主可是一曲驚動影紋苑。」
她的聲音有纏繞的姿態,就像毒蛇,一圈又一圈,緩緩纏緊。
你開始並沒有察覺那是一種威脅,等你明白的時候,已經不能呼吸,惟有等死。
「我…….」我剛想開口拒絕,眼楮已經直直的對上容華夫人的。
黑洞洞的,卻光彩迷離的眼楮,**果的笑意。
我明白了,那樣的笑容。
氣血上涌。
指甲嵌進手心,狠狠的。
「好。」
我不管不顧的,應下來。
起身,落座。
眾人屏息。
我有一剎那的猶疑恍惚,默默地,交錯撫模冰冷的四指。
按上絲弦,它們沒有我想象的那麼冰冷,相反的,它們像冬日的陽光,融化我手指間的冰雪。
緊繃的,是它們的姿態,比我想象中的,堅韌許多。
閉上眼楮,腦海里浮現承公子彈琴的畫面。
「 …….」
第一個音符終于奏響,隨後的樂章,紛至沓來。
沒有人抑制它們的腳步。
它們是破堤而出的潮水,恣意奔流,淹沒一切。
呼吸變得急促,琴弦瘋狂顫動,白影交錯,目眩神迷。
琴音拔至高峰,一注激流直指擎天,忽的,一陣爆破,水柱怦然而散,如煙花極綻,珠光四濺。
怒極反靜,萬象歸空。
輕攏慢捻抹復挑,激流匯入靜譚,一瞬平寂。
有聲若無聲,無聲勝有聲。
淡然遠去。
只剩最後一個漣漪,即歸完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