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連日，輾轉到了除夕之夜。
年前的家宴，是回絕不了的。
不知道是為什麼，大家似乎都為我病後第一次出席，興奮不已。
即將恢復朝歌夜弦的奢靡日子。
我看著一室錦繡，光彩流麗，忽然，就覺得落寞。
它們尚且顏如舜華，凋謝蒼白的只有我而已。
素白的手指，在瀲灩的繪彩上，輕輕撫過，不由的搖頭道︰
「你們不覺得，衣裳太多了嗎？」
「是啊，」西隴連連點頭，酒窩一漩，可愛十分︰「即使是公主病的日子，尚衣間也是不斷的送，一天恐怕都有三四件新衣呢。」
「那不是一天換幾件也穿不完了嗎」
北圭 亮了眼楮，像個小燈泡。
我微微蹙起眉頭，只是搖頭，「太浪費了。」
我把光鮮的錦緞攥在手心。
它們像極了深宮的寂寂女子，從青春冠麗等到韶華老盡，不斷的是新生的顏色，自己漸漸萎謝成箱底最舊的冷塵。
沒有人記得她初生的鮮妍，只听得一聲嬌嗔的「哎呀，怎麼這樣舊！」
它們的一生就這樣歸于終結。
衣服舊了，都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人？
誰又能真愛誰一輩子，不過當個笑話，听了也就過去了，死死揪著，不是自討苦吃麼？
「東陵，我有個想法。」
「公主請說。」
「你替我備三個隔間。以後，這里的衣服，我會親自挑過，不喜歡的送到第一個隔間。第二個隔間，放我穿過的衣服。我的衣服，你是知道的。大多數是穿過一回便不再用了。所以多半是全新的。尤其喜歡的或者是父皇贈送的特別珍貴的，你便替我收到第三個隔間，隨用隨取。」
「如此倒也簡潔許多。」
「第一個隔間的衣裳，你替我送給宮中的妃嬪。她們若是喜歡，也算這麼些華服有了歸宿。若是不喜歡，便請她們賞給下人。至于第二個隔間，你便分送給下人吧，叫她們無論是自己穿，還是賣了錢，都不要緊。」
「可是……」東陵很猶豫的看著我。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這些衣服擺著看才是浪費呢。我自己會和父皇說，你不用擔心。」
我穿梭在琳瑯之間，忽然想起了什麼，吩咐道︰「對了，送人時，可要看仔細些。揀些可憐見的好丫頭送了，可不要是些惡毒舌婦，沒的辜負了這些好東西。」
「是的。奴婢記下了。」
「對了，替別人挑之前先替你們自己個兒挑好了。省的說我虧待了你們！」
「我就知道了，公主這樣好，哪里舍得虧待我們呢。那個，公主啊，東陵上次替你染的那件香香的衣服還在不在？」
西隴靈動的大眼楮，轉來轉去。
「你個小家伙，就數你機靈。」我一邊笑指了一下她的鼻子，一邊無奈的吩咐︰「東陵，看來要麻煩你幫這個臭美的家伙找衣服了。」
「公主。」南陽從外面進來，行禮道，「皇上派人制了一件孔雀裘，等會叫人送來，還請公主著雀裘赴宴。」
我一吐舌頭笑道︰「這回可是省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