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我的敵人!至少,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與任何人為敵!」他因氣噎而開始咳嗽,我連忙去撫他的背,放柔聲音,「父皇,這個世上,可怕的不是明擺著的敵人,而是那些隨時準備在背後給你來一刀的笑面鬼。說實話,我討厭容華,卻也不得不為她的率性大膽所震懾。最起碼,在所有笑里藏刀的人里,她是唯一一個大大方方挑明了,不喜歡我的人。她本不是多壞的人,只是太過爭強好勝,太……想抓住你。」我的聲音漸漸,黯下去。
「朕?」隋煬帝極諷刺的一笑,「她是為了抓住朕,還是抓住自己夫人的頭餃?遺光,無論你怎麼說,都無法了。因為,她到冷宮的那天,就已經自盡了!」
我的身子一震,軟倒,用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
怎麼會…這樣。
「遺光,不必為這種人傷心!」
他的嘴角,就掛著這樣清楚的笑,這樣冷入骨髓的笑,這樣無情可怕的笑。
仿佛是有人,拿著鐵鉤,才勾出那樣的笑。
「傷心?」我輕笑了一聲,反問他︰「我為什麼要傷心?我和她非親非故,我何必要傷心!我沒有善良到那個地步!應該傷心是你!死的是你的妻子!」
「妻子?」他不屑的搖搖頭,「遺光,你怎麼會用這個字眼?」
「是。在你眼里,她不過是一個女人,死了就死了,就像丟掉一件衣服一樣容易是不是?你們這些男人!你的心里怎麼會有她?妻子?恐怕她連你賜給我的一件衣服都及不上!可是,她,這個你不屑一顧的女人,她為你奉獻了一切,她最美好的青春年華,她們為了你,瘋了,傻了,從一個天真少女變成一個無惡不作的蛇蠍婦人,可是,你們卻嫌棄了,一腳把她們踢開。她為了你,夜夜等,等見了,便笑;等不見,便哭。你可知道,一個人徹夜難眠,眼淚就那麼,順著臉頰滑下來,你可知道那一刻,這個女人的心里究竟是怎麼樣的心情麼?你知道嗎?不,」我冷冷的一笑,含著夜的蒼涼,「你怎麼會知道?恐怕你已經抱著另一個美人安然入睡!你們憑什麼,你們憑什麼叫這些花兒一樣的女人,一夜又一夜,無盡的等,無盡的哭,等的心都痛了,心都涼了,只給一個敷衍的笑,一個絕情的背影,就瀟灑的離去!你以為你是誰!為什麼一個女人的一生,就只能毫無保留的獻給一個冷血的男人;而一個男人的一生,卻可以擁有那麼多到死也不回頭的女人?你的身後,仍是如花美眷;而這個愛傻了愛瘋了的女人,她一回頭,就只有萬丈深淵!所以,她們拼了命,不惜一切手段,狠毒也好,陰險也好,只是因為她們知道,她們沒有輸的機會!因為上天從來沒有給過她們任何機會!」
我無助的捂住自己的臉,眼淚就順著指縫,滑下來。
它們沾濕,我冰涼的臉。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像著了魔一樣。
這個愛瘋了的女人,真的是她嗎?為什麼我會像看見了自己一樣的痛,不能自拔呢?
黛玉說,天下的水,都是一樣的,回歸到同一處;那麼,女子是不是也是一樣?是不是也要遵循命運的痕跡,回歸到同一個傷心地?
「遺光……」隋煬帝驚駭的看著我,仿佛是從不曾認識我一樣。
「只請你也為她傷心一次吧,哪怕是假的也好,總算是,不枉費她,活了一遭。」
我再也無力說話,仿佛是虛月兌了一般,靜靜,走出寢殿。
冷月,正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