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曾看見這個江南女子弱柳扶風的姿態，你是絕想不出，眼前她的猙獰。
一朝興替，連一個朝代都可以顛覆，更何況這些個女子。
窈窕淑女變成失心瘋婦，是再輕而易舉不過的事。
「哈哈哈哈，皇上，你可看見了，你這個疼愛如珠的寶貝女兒！竟然是最最先背叛你的人！可笑可笑！她是這麼快就投入殺父仇人的懷抱！」她尖利的笑刺破耳膜，隱隱生疼。「遺光，你這個賤人！賤人！我真恨自己，為什麼不多下點藥，好讓你早早死了！今天，我就要替皇上殺了你！」
她的臉一瞬扭曲，登時拔了頭上的簪子，一個猛子向我沖來。
「 當。」
楊浩一把奪過那簪子，隨手一個耳刮子，怒吼如猛虎，「你竟敢對她下藥！你這個賤婦！」
楊浩一身的蠻力，瘦弱的身子像一節輕飄飄的微草，被猛甩到地。
面頰高高的腫起來，在她那樣縴細嬌小的臉上，格外駭人。
她仍是那樣瘋笑，笑聲刺痛我的耳膜。
她細瘦的身體，可怖的笑聲，形如鬼魅，極其詭異的搭配。
看著看著，細長的身影就化作幽深的影子，扭曲的叫人悚然而驚，背脊發麻。
「絳仙，」我心有不忍，皺眉道︰「你若是還想活命，就不要胡鬧了！」
「活命？」她仿佛是受了詛咒一般，不可抑制的笑，我竟能听出咯血的聲音，她發紅的眼楮狠狠盯著我，似乎是要在我的身上盯出一個洞來，「早在皇上死的時候，我就沒有想過要活。何必你假惺惺！」
「我何必假惺惺，對你浪費時間！我問心無愧，亦從不招惹你，倒是你，為何恨我至此！」我沉聲問道。
「問心無愧？你竟敢在宇文奸賊的面前說自己無愧！真是天大的笑話，老天爺無眼啊，怎麼不讓你被毒死！」
「老天本就是無眼的。」我冷冷應道，回身走到她面前，自高處低頭看她，「天既不待見你，你又何必再作踐自己。」
她顫顫巍巍的掙扎著站起來，狂風仿佛可以隨時把她撂倒，眼前的一抹黑影就像快要折斷的細枝。
忽然，風猛地打散她的頭發，她嫣然一笑，卻格外猙獰恐怖，光線在她的臉上忽明忽暗。
「你可知道，皇上第一次見我的時候，他就對我說。‘仙兒穿著綠衫子最好看，就像仙子一樣。’從那天起，我只穿綠衫。即使是大冬天，所有的妃子都裹了彩衣厚裘，我也還是挨凍穿著薄衫。只是為了討他喜歡。而你，你憑什麼…….你憑什麼…….」她的眼楮兀的睜大，眼神空洞駭人，「你問我為什麼恨你，我怎麼能不恨！怎麼能！」
「來人！把這個瘋婦拖下去！」
楊浩不耐煩的踢開她，像垃圾一樣，嗤之以鼻。
「怎麼能不恨！怎麼能！哈哈哈哈！」她像僵尸一樣被人拖走，那種刺痛的笑聲卻一直直在我的耳邊回蕩，頭隱隱痛起來。
「宇文大人，」我以手撫額，低聲道，「難得她…….也是一個痴情人兒，若是可以……」
「殉葬。」宇文化及自高處陰沉不定的餃著笑看我，口齒清晰的吐出兩個字。
殉葬，或者，這是她想要的吧。
瘋瘋癲癲的活著，倒不如死了，清清靜靜的陪著自己痴迷的人，那里，該是沒有人與她再爭了。
那里，她仍是一回眸，叫他驚為天人的綠衫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