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深眠,醒時枕邊已空。
恍惝一瞬襲來,我輕輕按住額際,迷眩中有種清夢已逝的恐慌。
門被打開。
我喜不自禁探身去看,見是老女乃女乃的,笑意仍是掛著,嘴角卻有幾分剩的幾分失落。
「姑娘,既醒了,就先梳洗一下。」
老人的笑容就是那樣嗎,靜水深流,那種淺而深極的暮年平和。沉靜的看見時光,卻不是深重的痕跡,只是餃在老樹縫隙間偶爾驚慟的舊日霞光。
「多謝。」
我隨意擦拭一番。
「對了,嗯,」我飛快的絞一下下唇,臉頰微微燙起,「他,他去哪里了?」
「哦,你家的一早就在廚房里忙活呢。」
「什麼?廚房?」
我小聲嘀咕怎麼可能,卻不自主跳下床,欣然道︰「我去看看。」
突然生出類似八卦的心理,哇,傳說中的李家二少爺,竟然會下廚嗎?簡直就是驚天天的大新聞嘛,哎呀可惡,就算沒有iPhone,也應該拿個傻瓜相機拍下來。
趕快去看看,晚了百年難遇的流星就要飛走了。
等我啊,流星!
「咻!」
我在門口大大的嘆一口氣,耷拉著耳朵進門坐下。
「你的動作怎麼這麼快,燒慢一點會死啊。」
我有點懊惱的看著眼前的菜。
「慢?」他哼笑一下,「我並不想把早飯變午飯。」
「如果你這麼想燒午飯,我是不會攔著的。」
雖有小小遺憾,仍是心情大好。大快朵頤起來。
我說過,他是這世間最好的男子。沒有什麼是他做不好的。換句話說,他什麼都可以做到最好。
「怎麼樣?」他半斂著眼楮,手指交錯擱在腰間,身子斜斜向後靠。完全是一副等待贊美的等得不耐煩表情。
「哦。」我放下筷子,大大的嘆了一口氣。「我真是為你家的廚子感到傷心。」
「嗯。我也是。放心,我不會出去和他搶生意的。」
說著還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不是啦,我是說你都吃了他的菜這麼久,怎麼連人家的十分之一也做不到?」
唇角微微挑起光芒。
「哦,」他若有所思的看著我,眸中的笑意掩不住,「那是因為你吃的有問題啊。」他的眸子燃起惡作劇的焰光,「看來還是要我教教你。」
他一邊搖頭,一邊起身,不懷好意的踱到我身邊。
「干,干嘛。」我咽了咽唾沫,「你不會是……啊」
他忽然一把攬過我坐在他腿上。
我剛掙扎幾下,他箍得更緊。
「別動!」听見他嘴里吐出兩個簡潔的字,立刻乖乖的不動彈,心跳卻分分明明出賣自己。
听見他的輕笑,剛想開口損他幾句,可一張嘴,就被強灌了一口湯。
他手中的湯匙,迅速的撬開我的唇,湯汁卻緩慢的不可思議,流淌進我的嘴里。
很,清甜。
仿佛還帶著他指尖的氣息,和我心跳的頻率,這個世間有很多奇異的水。
在我沒有察覺的時候,融進我的身體,讓我的胃有很溫暖的感覺。
呵,那不過是一口湯。
不,那是我的男人給我的某種宣誓,遠比戒指來得意義非凡。
那不是驕傲可以討論的範圍。
一個願意為你下廚的男子。
這世間並不難找。
可是一個願意為你放下緊握天下的劍,洗手作羹湯的男子,他是這個世間的珍寶。
我會珍惜那樣的男子。
「怎麼樣?」他分明看見我的笑容,仍是固執問我,要我親口說出那個答案。
我睜開眼楮,眸光靄靄,沾染一星風煙嵐氣。
他霎時迷了眼楮。
我在迷霧中吻住他。
「 當」。
那是湯匙落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