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剛剛的菜真的是你做的?」我好奇的萌著眼楮問他,「你該不會是叫老婆婆做好,然後冒充自己做的吧?」
「我不像某人,住人家的,吃人家的,還不舍得干活表示一下謝意。」
他昂首大步,揚起的臉上灑滿我愛的,這個陽春三月的日光。
「你是拐著彎罵我懶咯?」我放慢腳步,若有所思,「好像也對,來這里老是歇著……課也不用上……」
「應該上什麼課?」
「哦,」我隨口答,「文學概論,近現代史,軍事系統理論什麼的吧……」
我瞬間醒悟,慌忙去掩自己的嘴,他探詢的神色抿在雙唇,漸漸眯起的眸子一暗。
早知道應該掩住自己的眼楮才對。
我想回過身繼續走,他卻扯住我的手臂,五個手指機械的,緩緩扣緊。
然後看我。
他就這樣看我,不給我回旋的機會,逃避的機由。他用深淵的目光,牢牢的禁錮我,逼迫我在懸崖之外說出他渴望的真相。即使他連那個真相的輪廓也並不分明。但他的感覺敏銳,他有靈獸般的敏感,與生俱來。
「不要,不要那樣看我。」
心口一悸,我只得咬住下唇。
他收斂目光,輕輕嘆一口氣,安慰似的用拇指摩挲我的手背。
片刻無言,我感受到他繭子粗糙而厚實的質感,心里溫暖而平靜。
前方金燦燦的野生著雜花,遠望著像女敕黃的滿天星,或是聖誕夜綴著碎燈的枝椏。
那是貌不驚人的山花,甚至有些鄉土氣,可嵌在那自在的山野,別有一種風韻,像你為心愛的人身著長裙,偶爾低頭瞥見長長裙角的碎花,心里生出無端的歡喜靜好。
「這里真像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是不是?」
他笑,絕世的純淨。
這個男人的笑,干淨的像雛菊瓣尖的透明水滴。
「陶淵明?」
記憶中仿佛也曾有那樣的不食人間煙火的男子,有他的成全,才有今日勝卻人間無數。
我正恍然想著,只覺得發上一暖,他正專注的揉捻我的額發。
我低頭一模,不知道什麼時候,發上簪了一枝花。
鋪天蓋地的玫瑰或者叫人心花怒放,可真正觸到我心底的,誰知道呢,或許只是一朵隨意的花。
盈盈笑起,想起李清照的一首舊詞︰淚染輕勻,猶帶彤霞曉露痕;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雲鬢斜簪,徒要教郎比並看。
像一朵夏荷垂下我高傲的面容,卻仍閃爍露水般的眼楮問他︰「奴面可如花面好?」
一分天真,三分嬌俏。
他輕輕揩過我的眼瞼,「自然是你美。」
沒有想到他答得這樣老實。
我一時失了話,失了神,只是看他。
他定格鏡頭緩緩推近我的。
心跳漏了幾拍。
略一側臉,堪堪避開。
他落了個空,神色略有不滿。
「原來你打的是這個壞主意!」我朝他做一個鬼臉,一溜煙跑開。
他卻也不來追我,回頭看時,已經不見他的人影。
我詫異頓生,一面四顧一面往回走尋他。
冷不丁草叢里一只大手扯住我,略一使勁,我便跌入叢中不懷好意的懷抱。
「怎麼?舍不得回來尋我?」他的語調里掩不住的笑意。
「你,你……」我氣急敗壞,「小人!」
「小人當道,我自然是做不得君子了。」
他低下臉吻我發間的花,花香漫了我和他一身。
「這黃色的是什麼花?」
「連翹。」
「可是,連翹不是藥嗎?我以為長得和樹根一樣呢。」
「入藥的是連翹的果實。果實初熟的時候是青的,叫做青翹,熟透發黃時就叫老翹。」他捻一點花穗把玩。
我一臉崇拜的看著他,「你是百科全書嗎?怎麼什麼都知道。」
眉間微微蹙起。
「那是什麼書?」
「很厲害的書就對了。」